陶学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就是说零片酬。”
“我倒也不至于吃不起饭,你就放心吧。”
钱邦哼了一声,“我当然放心,吃苦的又不是我。”
说着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说真的,你早做准备,趁着就好好好锻炼一下,哪怕是临阵磨木仓,把身体素质提一下,我估计这回你在剧组里,可能不会太好过。”
他说的困难肯定不是像尤盼那种喜欢眼红打压新人的演员,而是专指环境,徐和颐这电影其实在去年就已经在圈里有些苗头了,按道理说这是徐和颐拍出来的电影,哪怕不赚钱也肯定有人去演,关键是没钱赚环境也差,徐和颐之前看上的几个演员全都用档期满了的理由,婉拒了这部电影的拍摄。
现在找到陶学了,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就绪,徐和颐是个拍电影快拍入魔的,估计不会给陶学几天的准备时间。
陶学听钱邦的话,回去把剧本好好的看了一遍。
看完却怔了好一阵子。
这讲的就是一个杀人犯的故事。
主角陈劲风从小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这种不幸并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他的父母。
父亲陈大豪是一个赌鬼和酒鬼,运气仿佛从来不会降临在他头上,所以他赌钱永远都是输,这导致他常年徘徊在阴暗的小赌馆和那个只有一张床一间房的出租屋里。
而对陈劲风来说,父亲从来不是伟大的代名词,在别人家的孩子闹着不要上学的年纪,他永远心惊胆战的待在家里的角落里,听着陈大豪如轰雷的鼾声,生怕他一醒过来,就会把自己暴打一顿。
事实也是这样,陈大豪突然暴起的时候非常多,可能是因为陈劲风洗的衣服滴的水太多,也可能是因为中午的饭不好吃。
这些都可以成为他打孩子的理由。
至于生了陈劲风的女人风梅,她是个三陪小姐,一个月回家的频率比陈大豪都还要低,对于这个意外生出来的孩子,她一直都是漠视的。
陈劲风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了十岁,他从来没有读过书,他永远沉默,你在他脸上,基本看不到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和可爱。
因为他承受着太多成年人也没有承受过的痛苦。
然而,这种痛苦的处境终于在他十岁这年出现了转机,某天夜里,陈大豪在和风梅争吵的过程中,拿刀捅死了她。
陈劲风全程看在眼里,就在陈大豪忙着毁尸灭迹的时候,他跑了,他身无分文,只有流浪,同样的,从小生存的环境让他很警惕,在躲掉了好几次拐子以后,他流浪到一个偏僻的山村,被里面一个同样沉默的男人收养了。
陈劲风在这里生活了八年,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他又遇到了陈大豪。
电影真正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你曾经深受被家暴的漩涡,也曾亲眼目睹一场死亡,当年轻力壮的你,遇到了五十多岁的杀人犯父亲,你会怎么做。
陈劲风没有选择报警,他在一个下雨的日子,把认出自己的陈大豪,骗到自家后面的竹林,就用家里砍猪骨头的刀,捅死了陈大豪,然后去自首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陶学却久久不能回过神。
他重新把剧本翻了好几次,才确定这就是结局,这个故事没有再写陈劲风走进警局之后发生的事,没有写会不会有人知道陈劲风杀死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有写是否会有人知道他杀的陈大豪本身就是一个杀人犯,更没有写会不会有人知道陈劲风为什么会杀掉陈大豪。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他只是杀了个人,至于原因,并不会有人那么无聊的去深究。
陶学看完,心里揪成一团,只能说编剧太会写了,这结局简直比卡文还难受。
他也没想多久,表情也严肃起来,可能是之前拍云影的时候太简单,陶学感觉拍戏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所以对拍电影还没多大的感觉。
结果现在把这个电影剧本一看,陶学头都大了。
这个一看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演好的人设啊,就这时候,陶学竟然还在诡异的想着,徐和颐的眼神的确和别人都不一样,他怎么能看到自己无比青春的校园照,就认为自己可以演这个主角呢。
太难了,但是陶学也很激动和兴奋,他很久都没有遇到还没开始做,就能让他觉得困难的事情了。
这个电影肯定能给他不一样的体会。
陶学带着这种心情,直到天空都开始泛着亮光,才有了点睡意,可惜天不遂人愿,刚要睡着,钱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收拾收拾该醒了,徐和颐那边已经催过来了。”
带着黑眼圈的陶学仿佛已经预感到以后暗无天日的生活,面色沉重的带着钱邦给自己选的小助理,跟着徐和颐他们剧组的车往拍摄地点过去了。
秦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陶学已经在颠簸的路上了,这山路十八弯的,让坐在后座的陶学难受的想吐,秦冶打过来的电话没说几句就挂掉了,下车以后就蹲在一边小草丛里干呕。
山里的太阳大,徐和颐非常有经验的戴了个长帽檐的白色遮阳帽,等陶学晃悠悠的站起来,从裤兜里扯出两张皱巴巴的纸。
“谢谢徐导。”
陶学拿了一张擦嘴,脸色青白的把剩下的一张纸递回去。
徐和颐直接转身走了,“快点缓过来吧,我们可没空等你。”
陶学见他这幅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渣男样,咬咬牙跟在后面。
助理去把他的东西收拾到镇上的旅馆,而陶学则是在徐和颐的带领下,去认识了几位接下来要一起合作的前辈。
全剧组的平均年龄都靠陶学一个人拉低,除去陶学,最年轻的一个是饰演陈劲风养父的人,真实年龄三十四岁,在电影里的年龄是四十五岁。
这几位基本都是老前辈了,陶学一个个礼貌的握手过去,顺便合张影,陶学看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他记得陶宏最喜欢的演员就是这位詹易詹前辈,陶学准备以后要是有机会,就把这张照片洗出来,然后再找机会要个签名,回去拿给老爸收藏住。
詹易饰演的是主角新家庭里那个一直久卧病床的爷爷,他看着陶学,目光慈祥。
毕竟就算按照真实年龄来算,他也是可以勉勉强强当一下陶学的爷爷的。
“以前没在这种环境拍过戏吧。”
他问着陶学,态度非常的平和,让陶学有些惊讶他会和自己搭话。
☆、第98章第九十八章
既然前辈都问了, 陶学自然如实回答。
詹易温和的笑了笑,道:“没有经历过, 那就把握好机会,好好经历一次, 那都是经验, 有什么不懂的, 就多问问。”
陶学不会这么单纯的觉得对方人不错, 不过詹易的好意他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摸着后脑勺说:“前辈说的对, 以后的日子就承蒙照顾了。”
詹易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 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现在听到陶学的话, 乐呵呵的笑着,额头上挤出来几条纹路。
开机的时候, 他们这个剧组举办得不像陶学之前待过的卫安剧组那么隆重, 就在一个大碗里放一大块肉,前面插几根香,红绸子也没有,一群人站在一起拍了个照, 一下子就散开了。
徐和颐把那碗肉端下来,递给助理, 让他拿给厨师, 拍拍掌对大家伙说道:“今晚我请客吃顿好的, 都是老朋友了啊,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今晚上没有暂时没有具体安排,大家就先休息休息,明天就正式开始了。”
正如徐和颐所说,现在剧组里的人,除了陶学,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和徐和颐合作过了,比如和詹易,更是已经合作过好几部电影了。
所以大家都还挺熟悉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的有,精力不够回旅馆睡觉的也有。
陶学是个没啥精力的年轻人,舟车劳顿一番,也很累,而且,他也不想刻意去融入老演员们的圈子,自然选择回旅馆睡觉。
徐和颐听到陶学回旅馆睡觉的消息时,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陶学,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像其他新人一样去附和,徐和颐从来不需要一只复读机。
助理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了,发现他很满意陶学,心下也明白为什么,只能感叹一句人和人之间的运气果然也是不能比的,竟然能被徐和颐看上,只等这电影播出,就算是只猪也得捧红了。
陶学躺在床上,这地方是真偏僻,镇上的旅馆明显就没有多少人住,更多来住的,应该是经过这里的驴友一类的人。
幸好还算干净,陶学伸展手脚,只觉得舒服极了,手机没电也没信号,联系不上外面的人,陶学连玩游戏的**都没有,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
外界却总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陶学见完宁青沛的那天,宁青沛满怀着失望与伤心,连夜回到家,进门就坐到沙发上哭了起来。
她最近特别多愁善感,一想到什么伤心事眼泪就出来了,家里的佣人都习惯了,除了给她递纸巾根本不知道能做其他的什么。
门咔哒一声,陆石仁和陆宏翼两父子回来了。
陆石仁把外套脱到臂弯,跟没看见她在哭一样,沉着脸走上楼,进了书房,陆宏翼倒是问了一句。
宁青沛如实说了她见到陶学的事情,她本意是想得个认同,没想到大儿子也沉了沉脸,给她倒了杯温水以后,也踩着楼梯上楼了。
宁青沛双手握着杯子,楞在沙发上,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对陶学的排斥程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
陆宏翼关上门,见一向威严的父亲坐在书桌后面,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两人大白天从公司回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做的,公司人眼太多,不如家里安全,更何况他们要谈的事情,至关重大。
陆石仁没有翻动桌上的文件,只冷冷的看了一眼,道:“这就是秦毅给出来的条款吗。”
陆宏翼笔直的站在他面前:“对,他想和我们合作,然后对付秦冶。”
陆石仁不屑的说:“年轻人就是急躁,还什么都没有呢,就想空手套白狼。”
陆宏翼:“那父亲的意思是拒绝他吗。”
陆石仁靠在椅子上不出声了。
陆宏翼也没有多问,他知道这是陆石仁在思考的样子,其实照他自己的想法,陆宏翼是一点也不想和秦冶以外的秦家人扯上关系的。
但陆石仁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陆石仁的确有别的想法,早些时候,他同意秦冶和小儿子订婚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有些打算的,万万没想到的是,中间冒出来一个陶学。
他对这个儿子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甚至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认对方回来,不过家里唯一的女人想了一阵,他看着也烦,想着家里不缺吃这口饭的人,也就接回来了。
然后,事情就在这儿之后一团糟。
先是订婚宴被破坏,他以为秦冶起码会重新提一下这件事,没想到对方用完就丢,借着订婚宴解决掉那群蛀虫以后,就像间接性失忆了一样,提也没提这事。
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秦冶竟然和陶学有了走动,巧的是,陶学和他这几个儿子没一个关系好的。
陆石仁不得不猜测秦冶是否因为某些事情对陆家产生了不满,比如之前他纵容陆淼和秦毅走动的事。
而现在,秦毅前一阵子刚被秦冶撸掉了职位,后脚跟就和他们联系上了,秦毅如此举动,和快死了在挣扎的人也没什么两样,陆石仁本应该坚定的拒绝对方,但是一种隐隐冒头的想法却阻止了他。
秦家已经在顶端的位置坐了太久了,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吃点好的呢,而且,秦毅好歹以前一直在秦氏内部工作,找陆氏合作,说明对方一定有秦冶什么把柄在手。
不然何谈合作。
不过陆石仁很狡猾,现在的局面还远远没有走到这个地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迈出这么危险的一步,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做点其他事。
“你妈妈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
陆宏翼没有迟疑的回答道:“见了陶学。”
陆石仁抬眼看他:“是陶学找来的,还是你妈主动去找的。”
陆宏翼:“说是偶然。”
陆石仁嗤笑一声,重复道:“偶然?”
地方这么大,哪里能这么巧就遇见,陆石仁知道宁青沛这人一向不会说谎,那在她看来的一场偶然的相遇,在别人眼中,可不一定。
陆石仁已经快记不起陶学的脸了,但还隐约记得当初最后吃的那顿饭时,对方看他的一个眼神。
现在想来,无非是孩子气,但始终是渴望有血缘的亲人的,不然为什么有意策划这么一场“偶遇”,看惯了这些伎俩的陆石仁异常不屑。
陆宏翼到不像他这么想的,他比起陆石仁,接触陶学的次数也算多一点,虽然也只有那么几次,但他旁观了好几次弟弟们对上陶学的结果,无一例外,没有一人能在陶学那里讨到好。
陆宏翼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引起他们注意的手段。
但陆石仁一向刚愎自用,很少听取别人的意见,更别说这人是他的儿子。
陆宏翼垂眸,已经能猜到陆石仁做的事的结果,看来和秦毅合作必不可少了。
陆石仁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他认为陶学就是想回到陆家,得到亲人的认同,所以还专门接了个财经人物的采访,并在里面提起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