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启的身体微微放松,斜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朕若是知晓,又何须要你去查?”
侍卫抬头,鼓足勇气:“那……提供童谣的那位……”
慕容启抿唇,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有所反应:“你去查……红妃娘娘在入宫之前与何人接触过。”
侍卫惊骇抬头:“陛下!”
别说是宫中,就是在外,谁不知道后宫之中的红妃娘娘受到皇上的圣宠,且无人能及。
可偏偏皇上竟然要查红妃娘娘?
“怎么?你有何疑虑?”慕容启眯着眼睛。
“属下不敢,”侍卫忙低头,小心斟酌语句,“陛下,属下斗胆,敢问那首童谣的来处?”
“你认为呢?”慕容启倾身,眼里带着一丝警告。
侍卫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从心头涌出,身子压得更低:“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查红妃娘娘在入宫之前究竟与谁接触过。”
说着话,他起身就要离开。
还未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等一下。”
“属下在。”侍卫忙转身跪下。
“暂且不必去查了,”慕容启起身,踱步下行,“你随朕去栖梧宫。”
“是!”
跟在慕容启身后的小太监想要跟上,刚走了几步就被拦下。
“安公公,今日便不必跟着了。”
安公公有些迟疑:“皇上那里……”
站在门口的侍卫轻笑一声,收回挡住安公公的剑,看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安公公若是一定要跟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安公公可别后悔。”
安公公突然觉得脖颈一阵发凉。
宫中的地位分明,哪怕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也比不过一直跟着皇上的侍卫。
“奴才不敢。”小心说着,安公公后退着回了殿内。
栖梧宫与未央宫之间的距离不远,甚至可以说是所有宫殿当中距离未央宫最近的一座宫殿。
慕容启大跨步走在路上,脸上的神情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侍卫紧紧跟在慕容启身后,只是跟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慕容启往栖梧宫走去,却并未直接进入栖梧宫的殿内,反而在即将到栖梧宫之前转了个弯,进入了一旁的假山之中。
假山之中显然别有洞天,但是跟在慕容启身后的侍卫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垂眸无声跟在身后。
自容国皇宫建成以来,栖梧宫便是皇后的居所,之后慕容绝登基,虽从未设立后位,但这栖梧宫,一直都是丽妃的住处,而丽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与皇后几乎没有区别。
因着栖梧宫的特别,寻常人都不敢过来,加之在这附近一直都有侍卫守着,便是有人偶尔路过,也会被阻拦。
久而久之,便无人敢来这栖梧宫附近。
也无人知道,在这栖梧宫的假山下面,竟然别有洞天。
假山之中有一道门,完美嵌入假山石块,莫说是肉眼瞧见,便是伸手触碰,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其中的特别之处。
跟着慕容启的侍卫显然熟门熟路,只是慕容启一伸手,他便抬手落在某个隐蔽的角落位置,轻轻按下。
石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窟。
洞中的烛光若隐若现,照的门外人的脸色有些诡异。
慕容启弯腰进入,只走了几步,便直起身,仿佛是在未央宫中行走一般。
拐过一道弯,前头更是一片开阔,仿佛这是一座新的宫殿一般。
慕容启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底下宫殿内极为醒目。
铁链碰撞声响起,随后是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你不等朕死了再来?”
这一声“朕”,赫然来自于里面的男人。
慕容启轻笑着走过去,眼里笑意吟吟:“许久未见了,父皇。”
“父皇?你还记得朕是你的父皇?”慕容绝艰难地挪着身,转头过来面对着慕容启。
底下宫殿的烛光微弱,却能清晰照见所有人的模样,包括早该死去的慕容绝脸上的模样。
十年前,慕容绝带着丽妃和众皇子出宫游玩,不慎遇袭,当时的丽妃意外失踪,最有希望成为皇储的二皇子断了一臂,从此便失去了竞争之力。
慕容绝最爱的两人接连出事,虽未出事,但当时气急攻心,至此缠绵病榻。
两年前,身体逐渐虚弱的慕容绝在病榻上驾崩,并传位于六皇子慕容启。
而如今,天下皆知已然驾崩的慕容绝却出现在这里,就在栖梧宫之下的地宫之中。
若是在慕容绝驾崩之前与他见过的人看到,定会发现眼前的慕容绝比之前竟是更加安健。
只唯有一点。
眼前的慕容绝那双眸子,已然被狰狞的疤痕代替。
谁能想到曾经说一不二,位于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怎么会不记得?”慕容启轻笑,“父皇就是父皇,咱们可是一脉相传的父子,忘了谁都好,又怎会忘记父皇?”
慕容绝拽着困住他的粗重铁索,试图拖动铁链,可惜铁链实在太重,再加上他在此处一日不过一餐,身上全无力气,即便费力拖动了,也只是动了分毫。
他紧咬着牙,用全然瞧不见人的狰狞脸庞面对着慕容启,恶狠狠道:“逆子,大逆不道,弑父夺位,该遭天谴!”
“天谴?”慕容启脸上的笑意更深,“朕倒是想看看这天谴究竟是什么样子,再说了,父皇不是还没死吗?”
听着慕容启的声音,慕容绝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紧紧握着铁链:“你给我一个痛快,何必如此折磨,直接杀了便是!”
“那可不行,”慕容启轻轻摇头,“过几日,父皇的丽妃便要回来了,哦,不对,是丽太妃,儿臣如此孝顺,定要让父皇见一见丽太妃才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慕容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只是好心罢了,父皇怎不信呢,差点忘了,父皇可能不记得了,过几日,是父皇的忌辰,既然是父皇的忌辰,岂有父皇不到的道理?”说着话,慕容启在慕容绝对面坐下,静静看着慕容绝的反应。
请人去参加自己的忌辰,这样的消息,无论是谁听着,都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从巅峰跌到谷底的慕容绝。
慕容启只静静敲着慕容绝发疯,眼见着他逐渐没了力气,逐渐觉得无趣,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侍卫连忙跟上,走到慕容启身后悄悄询问。
“陛下,童谣的事……”这也是他一开始对那首童谣表示震惊的原因。
老虎乃山中霸王,自然可以寓意一国之君。
偏巧慕容绝瞎了眼就被关在这栖梧宫之下。
“与他无关,他若是能向外传递消息,不会不知道忌辰一事。”慕容启说着,已经走出地宫。
绕出假山,只走了几步,便到了栖梧宫的正门。
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快步从宫殿内走出来,很快便瞧见了慕容启。
“皇上吉祥。”
“如此急匆匆,干什么去?”慕容启皱眉。
“回禀皇上,红妃娘娘做了噩梦,听闻有锁链声,从梦中惊醒,如意姐姐怕红妃娘娘身体不适,特意让奴才去请御医。”小太监哆哆嗦嗦说着。
“锁链声?”慕容启嘴角勾起一丝笑,“既如此,你便去请御医吧,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给红妃娘娘诊病。”
“是,奴才这就去请。”说完这句,小太监忙侧过身。
慕容启看了他一眼,抬脚往栖梧宫殿内走去。
栖梧宫内主殿中的烛光明亮,站在殿内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对话声。
殿外宫女太监只低着头跪着,不敢多嘴,因此明明外头有人,也是寂静一片,悄然无声。
“如意,你当真不曾听到锁链声?”司瑾又一次问道。
“真的不曾,娘娘您真是梦魇了,怕是把梦里的事当成了真事,待会儿御医过来,给您开一剂安神药,您便能好好歇下了。”如意说着,没忘记整理床上有些凌乱的被子。
“可我确实……”司瑾想说什么。
只说了半句,屋门便被打开。
如意转头,只看到布料,便直接跪下:“皇上。”
慕容启笑着上前,压住司瑾的身,阻拦他起身:“眼下天色已晚,朕只是过来看看,爱妃既是怕寒,琐碎的礼仪也不必遵守。”
司瑾抬眸看他。
慕容启眼中笑意更深,直接坐在司瑾面前:“朕身上可是有何不妥?爱妃何以用这般眼神看着朕?”
司瑾的手落在被中,紧握成拳。
垂眸又抬眸,他故意欺身而上,直直地注视着慕容启的双眸:“陛下可是要臣妾侍寝?”
慕容启不着痕迹地将人压下:“别闹,爱妃如今身体不适,朕又岂是趁人之危之人,快好好歇着,御医很快便来。”
“那陛下可否陪着臣妾?”司瑾笑着,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落在慕容启脸上。
温热的手落在慕容启冰冷的脸颊上,互相传递着对方的温度。
慕容启的眼神落在司瑾的手上,正要说什么,却眼见着司瑾把手缩了回去。
“麻烦陛下帮臣妾掖一掖被子,外头的温度实在太冷了,似乎是要冷到骨头里一般。”司瑾抱怨着,又将自己往里头缩了缩。
“这便是你对朕的态度?”慕容启拧眉。
司瑾冲着他微微一笑:“陛下阳刚之躯,自然不怕冷,不像臣妾,似乎入宫为妃之后,这身体也变得脆弱了许多,只是这点冷,便觉得难以忍受,陛下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与臣妾计较。”
瞧着眼前这人耍赖的模样,慕容启脑海中不期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人对他并无特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罢了,能死在他手里,是那个小太监的荣幸。
明明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
“自然,爱妃在朕心里的地位,岂是旁人能够企及的?朕即便是恼了所有人,也不会恼了爱妃。”慕容启说着,温柔地替司瑾掖了掖被子,细心地将所有可能漏风的角落一一处理。
“陛下如此贴心,恐怕臣妾很快就要爱上陛下了。”司瑾笑着看他。
“眼下并无?”慕容启轻笑。
“并无。”司瑾摇头,眼中满是真诚。
“这偌大后宫之中,也就只有爱妃你,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慕容启温柔笑着,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司瑾也笑着,只静静看着慕容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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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身体状况
御医紧赶慢赶被拖过来,气息还未喘匀,就看到了板着脸的慕容启。
御医的心突然揪紧,怕除了什么要紧事,颤颤巍巍跪下:“皇上!”
“不必多礼,先给红妃看看。”慕容启侧过身。
御医小心翼翼凑过去看,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红色身影上,小心询问:“皇上,红妃娘娘身体不适,可有异状?”
慕容启的眼神落在如意身上。
如意忙低下头,小声说话:“娘娘今日似乎有些幻听,怕是身体不适,特请御医前来。”
御医松了口气,抬起手擦拭着自己额前的细密汗珠,缓步上前:“娘娘,容微臣给您把脉。”
司瑾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在被窝之中,只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听到这话,他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此时慕容启已经走到了床尾,看到司瑾脸上露出的神色,无需思索便已经知晓了他为难的原因,伸手去拽司瑾身上的被子。
司瑾下意识扯住被子,不让慕容启动它分毫。
两人目光对视,一时间竟有些争锋之意。
御医弯腰站在一旁,低着头正好瞧见被双方拉扯的被子,额前又开始冒虚汗。
皇上的脾气,任是谁,都只能听之任之,就算是章丞相那样的官阶品级,在皇上面前,也不敢放肆。
可偏偏这红妃娘娘……竟然还敢跟皇上对着干?
这被子……
他就是想把个脉,也没见拿个瞧病的人连手都不肯伸,这红妃娘娘怪不得在宫中受宠,这任性的劲可是比皇上都有过之。
“松手!”慕容启皱眉。
“我自己来。”司瑾也皱紧眉头,在被窝里的手使劲拉扯着,试图把被子从慕容启手里抢回来。
之前伸出手那一会儿,他已经觉得被窝外有点冷,这会儿还得伸手让把脉,还不知道得在外头放多久,在没有完全把手伸出被窝之前,能在里面多呆一会算一会儿。
“你自己来?”慕容启反问。
司瑾连忙点头:“嗯嗯嗯,就不用陛下操劳了,我可以!”
慕容启缓缓收回手。
司瑾眼巴巴看着他那只手离开他的被子,眼看着就要完全放手,他下意识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司瑾脖颈前的被子一角突然被掀开。
慕容启直接伸手从司瑾的被窝里把他的手掏了出来,然后把被角拽回去,压住他的手,令他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