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帝王才将手中的奏折放下。
“宣。”
刘朝钦走出去就看到了在门口蹦蹦跳跳的陈青:“陈公子,圣上宣。”
陈青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见到一个人过,这刘公公此时成了头儿一个:“刘公公你可出来了,再不来我真是没力气蹦了。”
见着陈青活泼的模样,刘公公心中一软,便给他提了个醒:“圣上因着南越的事,最近心情不甚好。”
“多谢公公提点。”
刘朝钦没再说话,将他领了进去。
陈青跪拜了帝王,这次到没让他继续跪着。陈青在殿内垂头站好,感受到一道灼人的视线,忍不住微微抬眼看去,就对上帝王那双黑如潭水般的眸子。
“朕道还要过两天你才到,没想到这么快,想必一路赶来非常辛苦。”
若不是十三的话,这时陈青哪里能听的出来帝王这夹枪带棒的话。陈青心中简直要破口大骂了,自己被凉在门外一个时辰,也是这帝王故意的。
想着十三说他家爷脾气不甚好,这下可算知道了。
陈青心中骂骂咧咧的,面上却是一副笑意:“多谢圣上关心,能有幸得圣上召见,陈青不辛苦。”
“如此,甚好。”
甚好个屁!
帝王透过珠帘看着下面站着的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地从薄唇中吐出:“南越在边境连拿我崇祁三城,这次我打算任命陈述为主帅,带兵出征。”
这事陈青早就知道,不过出征便出征,自己又不会打仗,同他说这些干嘛。难道还指望他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带兵去打仗不成。
摸不透帝王话中的意思,陈青便道:“陈述骁勇善战,定能夺回我崇祁国土。”
“南越坐拥土地三百多万里,我要的不仅仅是夺回三城,陈青你可明白?”
第一次从帝王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陈青不由的一颤。
“圣上英明神武,定能遂心满意。”
“好一个遂心满意。”帝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继续说道:“那你便辛苦一下,到明日就将南越的地形图补绘完整。”
明日?陈青一脸呆相的看向上首的帝王,这确定不是开玩笑。那地域图上,南越国土自己才将将开了个头,自己不说明日,就算自己不眠不休也不可能绘完啊。
帝王见陈青不答,面色不由的一沉,似乎随时带着滔天怒意:“怎么,不可?”
“不,陈青定明日赶制出来。”
“刘朝钦……”帝王开口。
“奴才在。”
看着苦着一张小脸的陈青,帝王心情甚好:“带陈青去后殿。”
刘朝钦一愣,随即应声。
椒房殿分前殿,后殿,前殿面阔,进深各三间。为帝王亲政朝议之处。后殿分东,西暖阁,是后妃与皇帝居住的寝宫。
帝王却让自己带着陈青去后殿,刘朝钦万分担心自己听岔了意。
这陈青自然不知,他此时心中真是将萧彻骂了个狗血淋头。被带进东暖阁,室内燃着香炉,青烟袅袅,淡淡地充斥着整个房间。房顶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上好的摆设与建筑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而在一处紫檀木九龙屏风前摆着一张案桌,上面笔墨纸砚整齐的摆放着。那副陈青绘制了一半的地域图此刻也静静地躺在上面。
陈青看了眼,那紫檀木九龙屏风的后面竟是一扇门,也不知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陈公子有什么需要便吩咐奴才们。”刘朝钦在一旁说着。
陈青坐在案桌前,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量尺在顺子他们那边。进玄武门前,顺子与昌吉他们便下车自寻了客栈去了。此时再出宫去拿也耗费时间,陈青便道:“你可否帮我去找一根细竹与小刀过来。”
刘朝钦听着,面上应着,转身出去时便报给了萧彻。毕竟在帝王寝殿还想要把尖器,这刘朝钦无论如何也做不得主。
帝王听后,只是浓眉一挑:“去给他寻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量尺做好倒没花费多少功夫,果真人常说的熟能生巧。陈青瞧着手中更是细致的量尺,心中得意。
陈青专心绘制地形图,不知不觉已是午夜十分。揉了揉酸疼的眼皮,陈青不由的再次把萧彻骂了个遍。
门却突然被打开,陈青吓了一跳。就见一身冕服的萧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帮太监,为首的仍是刘朝钦。
正疑惑这帝王又来干嘛,却见萧彻径直走过屏风,进了那扇门内,那几个太监也紧跟着去了。
停下手中的画笔,陈青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四下看着,确定无人便悄然起身。
咱就在门头偷偷看一眼,不让他发现。
绕过屏风,陈青扒拉着门框,偷偷的露了只眼看向屋内。就见屋内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萧彻笔直的站在床边,那几个太监正给他更衣。
黑色冕服褪去,萧彻肩宽体长,那劲瘦的腰身便暴露在空气中,古铜色的皮肤在烛火中泛着光泽。
一想到这居然是帝王的寝宫,陈青更是有些咬牙切齿了。让自己在外面通宵熬夜赶制,他却可以在里面舒坦入睡,心里简直是不平衡。
指甲不自觉的就挠着这金丝楠木的门框,那刺耳地声响想起,陈青这才猛然回神,将脑袋缩了回来。
重新坐在御案前,提着笔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脑中不断地出现帝王那冕袍褪去后,那结实劲瘦的腰身。抬手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肚皮,心中既羡慕又忧愁。萧彻果真妥妥的人生赢家,事业有成,容貌身材还是一绝,这要搁现代,那人家也是个高富帅级别的。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里面此时早已一片安静,那些太监不知何时退了出去。看着案桌上的地域图,再次叹了口老气,认命的埋头苦干。
五更天,刘朝钦推门进来,就看到伏在案上,流了一嘴哈喇子的陈青。本欲想去喊醒他,免得一会儿帝王出来看见了会不高兴。内室突然传来喊声,刘朝钦只得匆忙进去。
更衣洗漱好,帝王出来看着伏案入睡的陈青时,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道:“睡的倒是很香。”
话刚落,刘朝钦就看见案上的陈青嘴里呢喃一句:“萧彻,你个……小肚鸡肠的……”
声不大,可是在这寂静的殿内,却听的一清二楚。在陈青直呼帝王的名讳时,周围一干太监吓的跪伏在地。
帝王面色阴沉,陈青还不自知的动了动身子,侧了头呼呼大睡。
“告诉他,明日绘不成,多一日便打五十板子。”帝王一甩袖子,带着怒意去上了早朝。
萧彻一走,陈青便被一个太监喊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就见那太监叽里咕噜的说着话。陈青嘟囔着:“什么五十大板啊?”
“圣上说,明日若是绘不出来,多一日便打你五十大板。”那太监看着陈青迷瞪的样子,心中都替他着急了。
陈青一个激灵,听着那太监的话暗骂那帝王是否有起床气,这大早的就看自己不爽。
心中愤懑,看着地域图上南越的国土,只觉眼前昏花。提起的笔顿在空中,那太监见陈青半晌都没落下去,欲开口提醒。却见陈青突然一甩手,将带着墨汁的笔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地上,那太监被陈青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
乌黑的墨汁在光滑的金砖上面留下一道粗长的墨痕。
“艹,太欺负人了,不给睡觉不说了,如今还要挨板子。一个帝王如此的小心眼,我就是不想回来,就是不想画图。怎么滴,想打便打吧,最好把我打死,爷才不怕呢,谁怕谁孙子……”
陈青在屋内来回转着圈圈,一脸的怒意。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指着那太监道:“你去和他说,老子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失信了,在这说声对不起。今天绝对还有一更,再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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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挨打
“你去和他说,老子不干了!”
这一声怒吼,把那小太监吓的一个哆嗦,呆在原地不敢动弹。这话如何传得,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大……大人,您就饶了奴才吧,这……奴才这哪里敢去说。”那太监哆哆嗦嗦的看着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的陈青,可真是急的要哭出来了。
他不过刚从下面被提拔上来,到万岁爷跟前伺候第一天。没想到就被刘公公安排来监督这位大人,本想着在万岁爷身旁的定也是个有权势的主。便屁颠屁颠的应承着这差事。哪里会想到是如今这个局面。
陈青瞪了那太监一眼,一脸气呼呼的。看着被自己弄的到处都是墨迹的地面,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在地上。
“你……”陈青开口。
“大人您说。”那小太监讨好的上前,只要这位主子别让自己去说那大逆不道的话,想怎么着都可以。
陈青性子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如此发泄一通,这一冷静下来又担心那帝王知道了会治自己的罪。想着让这小太监弄点水将这墨迹除了,但碍于面子又抹不开口。
“大人有事您就吩咐奴才,只是……只是千万别让奴才去传话就可以了。”这太监也是个怂包,见着陈青欲言又止的模样,担心他又让自己到万岁爷跟前传话。
“你可有办法将这墨迹去掉?”
那小太监愣了下,随后忙点头道:“大人,我这就打桶水来。”
当陈青撅着腚,吭哧吭哧地拿着抹布卖力的擦着地面上的墨迹时,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一时威风一时爽……
“擦仔细点,别留下痕迹。”
“是,大人。”另一个撅着屁股的小太监态度十分认真的回答,随后擦的更加卖力。
墨汁沾在那金砖的地面上,异常难擦洗,陈青又怕擦不干净回头那帝王过来瞧见,连续擦了不下十次才罢了。
可陈青哪里知道,在他卖力干活的时候,殿内的事就已传到了帝王的耳中。从那守在御书房门外伺候的小太监传出,来议事的官员全部挨了斥责,最后万岁爷还摔了一个茶盏。
帝王是午时出了御书房的,到了东暖阁时,陈青正伏在案上,绘制着地域图,旁边一个小太监磨着墨。
陈青埋头绘制,直到眼底出现了一双赤舄才不得不起身相迎。
“陈青拜见皇上。”
帝王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人,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视线灼的陈青十分难受。陈青心里发虚,暗道莫不是萧彻知道自己今天在暖阁的事,现在来兴师问罪了。
陈青不敢抬头,一双眼跟随着那双赤舄而动,就见那赤舄走到案桌旁坐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也不见那帝王有什么动静。陈青膝盖跪的发麻,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想缓和一下。
“跪着别动!”帝王低沉威严的声音便在暖阁中响起。
陈青苦着一张脸,定住了身形,不敢妄动。
“朕观你这南越的地域图想必到明日是绘不完了,你不如现在去将那五十板子先领了吧。”
不等陈青狡辩,从门外就走进来几个太监,一人拿着个长凳子,两人拿着板子。陈青瞪大了一双凤眼,这是事先早就有准备了。
陈青被按趴在长凳上,看着坐在案桌旁的帝王,怒嚷着:“这还未到明日,你怎知我绘不出。”
“朕说绘不出那你定绘不出!”帝王一双黑眸冷冷看过来,一声冷哼,从案桌旁站起身,缓缓地走到陈青身边。
“闻你对朕意见颇大?”
“啊……”
随着帝王的话落,一记板子就落在了陈青的屁股上,一声惨叫,陈青面上瞬间白了一层。
“朕还听闻你想抗旨,不想回来,嗯?”
“啊……”
又一记板子落下,这次陈青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惨叫声都弱了几分,泪水生理性的流了下来。
“听闻你想讨打,朕特意抽了空闲过来,满了你的意,免得你没有心思绘图。”
“啊……”
不过这三下,陈青就能感觉出自己的屁股肯定是肿了一节。此时真是悔不当初啊,为了一时嘴快,如今在这受皮肉之苦。三大板子都吃不消,一想到那五十大板,陈青只想自己能快些晕过去的为好。
帝王抬起他穿着赤舄的脚,用足尖挑起陈青的下巴,垂着狭长的黑眸睥睨着趴着的人,见那张精致的面上挂满泪痕,薄唇微微勾起:“如今谁是孙子。”
这个姿势让陈青万分屈辱,却无可奈何。在这里不讲民主,不讲人人平等,自己本就无权反抗。陈青倔强的偏过头,躲开那鞋尖。
帝王收回脚,对陈青的反抗不甚在意:“伶牙俐齿,口出狂言,你以为朕为这区区地域图,就当真不敢杀你!”
“嘶……啊……”
连着两下板子落下,陈青瘫软在长凳上,咬着一口银牙,却不肯出口讨饶。
“余下的四十五板子就先记着,等南越地域图绘完再补上。”帝王离开时,格外的恩典。
一干人等退下去,暖阁中就余下陈青与那名早已吓破胆子的小太监。小太监看着将脸埋在手臂上肩膀不断耸动的陈青,心中闪过一丝怜悯,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大人,您……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