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我晚上吃的那点东西早消耗没了。”
这次萧时墨到没继续坚持,他在陈青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倒了下杯酒喝着:“十五年上好的女儿红,要不要尝尝?”
陈青舔了舔嘴唇,他控制着自己想喝的欲望。因为他知道,自己那屁点的酒量,在萧彻面前出过一次丑就算了,可不能再在萧时墨面前出丑。
他摇了摇头:“不喝。”
萧时墨没再劝酒,他让从孟去泡了壶茶水送过来:“是我照顾不周了,卿卿如今怀有身孕,酒还是少喝点为好。”
此时正是盛夏,周围蝉鸣声不断,偶有微风吹来,将桌上炉内飘出的烟吹散开来。这烟味道极淡,却是很好闻。陈青便开口询问着,这才知晓这是烟炉,里面烧的东西是专门驱蚊虫用的。
陈青靠在椅子上,他拿起茶水喝着,竟觉得有些许的安逸。若是没有对面这人,那便更加舒坦了。
与萧时墨相处时,陈青发现这人极爱说话,他与萧彻简直是两种极端的人。一个沉默寡言,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一个口若悬河,那嘴巴好像里面加了弹簧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从萧时墨嘴里,陈青简直把原身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听了一遍。小时候如何调皮,如何成为丹阳小霸王的事迹。陈青靠在椅子上,看着天上的夜空,不自觉地竟模糊起来。
隔日
陈青醒来时,他已经是睡在他自己房内了。对于昨夜自己后来如何回来的,他竟半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自己赏着月,被萧时墨说的睡着了。
唤了两声,却没有人应,陈青这才从床上下来。他走到门口,试探性的拉了一下,门竟打开了,外面的阳光从打开的空隙中折射了进来。陈青心中一喜,他随即走了出去。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自己得找到萧时墨,让他放自己离开这里,越早越好,免得到时候他想想又反悔那就不好玩了。
陈青在这里住了两日,却是不知道萧时墨的房间的。而且他走了这一路,竟没看到一个仆人,想开口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陈青一路走着,穿进了一座院子,他沿着檐下走着,在经过一扇窗户时,隐约的却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是萧时墨的声音,陈青心中一喜,正打算进到房内时,里面人的对话却让他生生的止住了迈开的步子。
“主子,您正准备放他离开?”
“不然如何,他心意已决我怎么忍心拒绝他。”这是萧时墨的声音。
另一个人陈青虽然听不出是谁,可是也能猜出一二,想必应该是贴身跟随在萧时墨身边的从孟。
只听从梦开口,带着些愤愤不满:“主子如此关心他,他竟半分不领情,竟还坚持要回到萧彻身边。殊不知若将真相告诉他,不知他会是何种心情。”
“从孟,我警告过你,不该说的最好别说。”萧时墨声音骤然冷淡下来。
可屋内的从孟想必十分不甘心,只听他继续开口:“为何不许奴才说,就该将真相告诉他,免得白费了主子一番心意,他却不知好歹。”
屋内沉默片刻,萧时墨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说:“卿卿如今怀有身孕,我不想他伤心。”
“可是也不能让他枉顾主子的一番心意。”从孟说着:“萧彻弑父,夺主子帝位,简直是心狠手辣,残暴不仁。那陈青却偏偏喜欢这么一个不仁的暴君,枉顾主子对他的一番好意。殊不知,他的杀父仇人就是他。当年主子派人去慎刑司,却撞见了萧彻下旨赐陈大人毒酒。而今,陈青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过是一个利用品。萧彻只等他临盆之迹,便可以得到他背上那幅摩耶族宝藏的地形图……”
陈青靠在墙上,他此刻竟是有些站不住了。满脑子都是从孟刚才的话,它一直提醒着自己,萧彻是在骗自己的。他,从始至终都是在骗自己。孩子?呵,真是可笑。陈青双手环着自己的腹部,他垂着头,一滴泪水流了下来。
这个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成了他的利用品。他根本就不期待他,他只是为了宝藏图而已,所以他才会说,待孩子生下来,自己便可以离开,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就如同父亲一样,用地域图换取了那道圣旨,可萧彻背地里却是命人送了毒酒过去。真是什么他都要,地域图他要,父亲的命他一样要。如今摩耶族的宝藏图,他又如何能得不到。
愚蠢的只有自己,被他蒙在鼓里,才会轻易相信他。如今竟然还要傻乎乎的再跑回去,真是……可笑至极。
陈青心中悲愤,泪水将面前的事物模糊了。陈青不愿再听下去,他站直身体准备离开这里,没想到胳膊却碰到了窗户,发出了声响。
只听里面一声惊呼:“谁在外面?”
第五十三章
萧时墨从屋内出来时,正撞见了准备离开的陈青,他面上十分惊讶:“卿卿,你……都听见了?”
陈青慌忙将脸上的泪擦去,强自镇定的说:“你们的说可是真的?”
“哎,你先随我到屋里去。”说着,便过去扶着陈青,领着他进了屋内坐下。
两人坐下,萧时墨这才略显为难的看着陈青。“卿卿,这事我也不是有意瞒你,自从得知你怀孕后,我便很是纠结,就怕你气伤了身。”
陈青搭在桌子上的手不由的攥紧:“我还没有这么脆弱,我只想知道,你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话?”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陈青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睫毛轻颤着,竟带了几滴泪下来。
“卿卿,你怎么哭了?”萧时墨见着陈青突然流泪,不由的紧张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陈青哭的没声,光是落泪,可是身子却是一颤一颤的,看的萧时墨心疼极了。他从怀中取了帕子出来,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嘴里哄着:“我就知你你会这般,所以一直不敢将事情告诉你。萧彻他不惜你腹中的孩子。我惜!而且我会将他当做我亲骨肉一般疼爱。”
萧时墨心中被陈青哭的焦躁,他看向了一旁杵着不动的从孟,不由的就将怒火转向了他:“都怨你多嘴,不然卿卿能听到这事。若是卿卿有个好歹,我定要治你的罪。”
从孟挨了训斥,也不敢辩驳,只得站在一旁听着。萧时墨看着他,心中更气,不由的怒道:“还不出去,杵着当杆子呐。”
从孟行了一礼,埋着脑袋快步走了出去。
萧时墨手中的帕子都被泪水染的湿润,他耐着心思哄了半天也不见陈青泪水止住。陈青那哭的泛红的眼睛,还有手中的湿润的帕子,莫名的让萧时墨心中烦躁。他本想开口怒斥他,命他不许再哭,可抬眼见着那哭花脸的人,到嘴边的怒斥又变成了诱哄:“你可别哭了,你若是真觉得伤心,我替你去报仇。咱们把他抓来,到时候任你打任你罚,让你泄气可好?”
陈青没理会他,萧时墨叹了一口气,只得在他旁边守着,直等着他自己停下来。渐渐地,陈青止住了哭声。他抬手正要擦净脸上的泪水,一直站在旁边的萧时墨将那帕子又递了过来。
“谢谢。”陈青接过那方白帕,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萧时墨见他不哭了,松了一口气,说:“只要你不再哭便好。”
陈青面上无甚神情,说:“你说的摩耶族宝藏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个东西,可听着萧时墨的话,这个宝藏似乎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关。而萧彻,想必要的也是这个宝藏图,才会如此容忍自己罢。这个孩子陈青虽然也是不期待的,可是他在自己肚子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从豆点子般大小,到如今,陈青偶尔还可以感受到他卖力蹬着小腿顶着自己肚皮的感觉。
人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感情,何况这个赖在自己身体里的小东西,陈青更是舍不得他受到伤害。
陈青问起摩耶族宝藏之事,萧时墨倒不隐瞒,如实的将事情告知了他。
摩耶族人生活在一处海岛上,他们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而这个族群却很是与众不同,他们有极少数男子,能孕育下子嗣,而陈青恰恰就是这极少数之人。
但是,这个族群在武帝继位时就已经灭族了。因为各国人的私欲与贪婪,各国得知他们竟可以以男子孕育子嗣。许多贪婪的人,便乘船去寻找这个族群。
他们抢夺拐骗,将摩耶族人从小岛中带出来。然后他们就发现,摩耶族男子生育之时,背部便会显现出地图模样的图案。也不知何时,各国之间便开始盛传,摩耶人背后这个图案,是他们藏有惊天宝藏的位置。
这个图案在怀孕时并不明显,只有等到生产时,那时背上的图案便会全部显现出来。但时间却是不长,那时如果想要得到这幅地图,必须在摩耶人生产时,将拿处的皮肤扒下来,才能得到这幅地图。
可是,往往许多摩耶人却承受不了生子加上扒皮之痛,竟都死在这之中。而摩耶人一死,背上的图案自然也就消失了。
这也就导致了摩耶一族,很快便灭绝的原因。而陈青从未见过的母亲,便是摩耶族人。而陈青就继承了母亲的血液,所以他才可以生育。
听完,陈青不禁开口问:“那我母亲也是在生产时,被扒皮而死?”
萧时墨:“是。那时摩耶人几乎灭绝,而你母亲,是唯一一个拥有摩耶人宝藏图的。当时武帝很希望得到这幅宝藏图,而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你父亲。可是,在最后之际,待生你时,陈德发却是反悔了。他连夜去了皇宫,请求武帝,不要让你母亲生产时受扒皮之苦。可是当夜,陈德发却一直未从宫中出来,而武帝派了身边贴身大太监去了陈府。待陈德发再回到陈府时,那时你母亲已然断气了,而你却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陈青从不知道,竟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他自以为看了那本书,他便知道一切。可原来在书中未提到的,还有这些许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让从善将你从丹阳带到卞州。因为我知道萧彻的目的,在得知你有孕时,我便知萧彻他的狼子野心。他想吞并各国,可是他却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他便想借着摩耶族留下的惊天宝藏,来扩充军事。”
陈青没说话,萧时墨见着,便继续说:“我知道他的计谋,可却不敢同你说。而你却坚持想要回到丹阳,我虽不想,可却怕你伤了心。卿卿,我可否再留你一次,就待在卞州,不要再回丹阳了。”
如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陈青自然是不能回丹阳。他怕,他不敢相信萧彻,不敢拿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冒险。陈青虽没回话,可萧时墨却知道,他这是同意了。顿时欣喜起来:“你能答应,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也是为着摩耶族的宝藏图吗?”陈青突然开口。
萧时墨一愣,随后立马反驳道:“自然不是!”他说完,似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激动,立马缓了声音,继续解释着:“我如今逃到这里,倚靠舅舅的势力,如何还会想着再夺回皇位。我虽也是恨着萧彻,可只怪我无能。如今我只想着,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也就罢了。如今……能有你陪着,我已足以。”
对于萧时墨那赤裸裸的带着爱意的眼神,陈青有些不知所错。萧时墨他难道竟是喜欢着自己?陈青躲过他的目光,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可萧时墨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让他有些承受不了。
陈青自从答应留在卞州后,似乎是萧时墨有吩咐,如今他可以随意的进出府中,只是,从孟却在身后却如影随形的跟着。
不过陈青却也不是太在乎,自己出府时,还有人能帮忙提东西,陈青也很是乐意的。只是挺着肚子出了一趟门后,陈青却再也不愿意出去了。在宫中时或者在这府邸,人们看他的眼神却不会有什么两样,可是出了府却是不同。
自己男子之身,却挺着妇人一般的大肚子,难免惹人非议。是以,陈便也不愿意出去了。
这夜,陈青睡的迷迷糊糊中,就听到外头一阵骚动。他怀着孕,夜里本就十分容易被惊醒,如今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是睡不着了。
陈青披了件衣裳,推门出去。如今夜色漆黑,竟是半点月光都没有。他看着在院中匆匆走过的仆人,随手抓住一个问:“这时怎么回事?”
那仆人认得陈青,很是恭敬的回:“刚才有刺客进府,刺伤了大人逃跑了,我们正搜寻呢。”
“萧时墨受伤了?”陈青惊讶。
“是的,听管家说,伤了胳膊,正请了府中的大夫看着呢。”
那个仆人离开,陈青也顾不得回屋穿身衣裳,披着外衫就朝萧时墨的院中走去。
萧时墨房中灯火通明,可人却不多。陈青进去时,萧时墨正倚靠着坐在床上,从善站在一旁,有大夫正为他处理着胳膊上的伤口。
陈青进来,还是萧时墨先看到他,苍白着面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听仆人说你受伤了,可有大碍?”陈青走近他身旁。
“无事,只是胳膊被划伤了。”萧时墨说着,他看着陈青一身白色的亵衣外只披了件薄衫,开口说他:“夜里凉,怎么不穿件衣裳再来。从孟也是,他怎么不看顾好你。”
陈青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说:“不怪他,我出来时他不在。而且我也并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