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未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转身就走,两步并作一步,背影匆忙。
李鱼想,难道目标的秘密就藏在家里?
目标没有洁癖,对他的态度比初见时好多了,两人算不上铁磁,至少也称得上是朋友,不过只是住一晚而已,没必要像是领地被侵犯,竖起戒备的倒刺。
思索间,李鱼回到444,进屋去看小孩儿,小胖腿撩开被子,手臂摊开,睡成了一个大字。
将人裹进被子里,他轻手轻脚出门,关门前,不忘把钥匙搁在鞋柜上。
三十层比楼下任何一层都要安静,李鱼看了眼程度门口的向日葵,敲了三下门。
屋子里,程度正焦躁的踱步,脑子里绷着一根弦。
连续两次敲门后,客厅安静了,他顿住,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出去,走廊空无一人。
程度松了口气,心里又矛盾的失落。
返回客厅时 ,目光掠过侧卧时微微一顿,里面挂着很多灯泡,有些暗着,有些亮着,有些则是不停的闪烁。
而就在前晚,暗色的灯又被点亮一盏。
程度走过去,把门带上,反锁,进了主卧室。
卧室里放着一张大号软床,他将身体摔进去,闭上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客厅的挂钟滴滴答答记录着时间流逝,催促着尚未入眠的人,夜已深,再不睡就天亮了。
程度呼地坐起,冷着脸坐起来,去了玄关。
走廊里的确没人,或许那小子去找别人蹭住了,比如黎叔,比如老五。
黎叔年纪大了,睡眠浅,一旦吵醒很难再入睡,青年应该不会去打搅老人家。
那只剩下老五了。
他那间房子里乱七八糟的,侧卧被兰姐征用成库房,睡不了人,青年去的话可能睡沙发,也可能跟老五挤着睡。
想到后一种可能,程度极度不悦,愤怒冲上心头,想也不想就开门冲出去,要把人拎上来。
李鱼没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地上撒着太阳花的花瓣。
双数代表程度会出来找他,单数代表不会。
他运气好,是双数,用脚把花瓣归拢到面前,正想毁尸灭迹,背后的墙壁突然一震,门开了。
男人炮弹一样窜出来,直奔电梯。
李鱼笑了,眼睛愉悦的眯起,在心里跟系统得瑟,“我说他会追出来吧。”
程度这人嘴上越是说不,心里就越想要,挺好玩儿。
李鱼没出声叫人,只是把后脑勺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轻轻碰了下身边的花盆。
程度眸光一动,注意到瓷砖墙壁上的倒影。
青年睡着了,脑袋歪歪的靠在墙上,身体蜷缩,可怜巴巴的。
他放轻动作,盘腿坐到李鱼面前,扫了眼地上的花瓣,挑了下眉,瞥向另一朵完好无损的向日葵。
李鱼的睫毛没颤,呼吸平稳,装睡水平可以算满分,可当他听到男人意味不明,令人心胆生寒的低笑时,好险差点破功。
“醒醒。”
低沉的男音贴着耳朵响起,李鱼用力掐自己手心,拼命镇定。
虽然闭着眼看不见,但他知道,程度就在面前,一直盯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腾空,被打横抱起。
程度的怀抱很稳,李鱼丝毫没感觉到颠簸,听见电梯的提示音,他悄悄将眼翕出条缝。
三十层只有一套房,面积非常大,房间却只有两个。
因为没开灯,屋子又拉着窗帘,李鱼啥也看不见,只感觉到一阵混着泥土和青草香的潮气,扑面而来。
程度将人放平在沙发上,按开沙发旁的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给安静闭眼的人镀上了一层单色的光晕,他眼眸半睡,视线若有似无的在青年脸上描摹。
空气陷入一种难言的静谧,让人心慌慌。
李鱼摸不准情况,在脑子里喊了声1551,“他走了吗?”
1551过了好一阵才说走了,李鱼立刻睁眼,好死不死,跟厨房门口的一双眼睛正好对上。
程度把水端过来,视线扫过四周,嘴唇抿成一条线。
李鱼双手拿着杯子,少少喝了一口,疑惑的咦一声,“我这是在你家吗?”
程度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似笑非笑,“不装了?”
李鱼,“……”
干坏事肯定有被抓包的风险,李鱼接受这个现实,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想不通是哪儿露了马脚。
自上而下的灯光,在男人脸上打出利落的阴影,一双眼睛隐藏其中,又黑又亮。
李鱼被盯的心虚,坐姿僵硬,低下头,给男人看他的头顶。
程度碾动指尖,伸手掐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我就是知道。”
李鱼想起老五说的,岛上的任何事都逃不过程度的眼睛,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可发生过的事,却一次又一次的往他脸上拍。
小卖部老板死的那天晚上,程度为什么会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今晚,就好像男人已经知道有人会进小卖部偷东西,所以才会带着警察上门的堵人。
“1551。”李鱼在心里问,“岛上真的没有监控吗,有没有可能你没检测出来?”
1551斩钉截铁,“没有这个可能性。”
李鱼陷入疑惑的漩涡,总不能目标会算命吧。
他嘴唇动了动,站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你懂玄学?”
啧,真人不露相,三十来岁,不但要会算命,还能算准的人凤毛菱角,这是好事,说明目标是个天才。
拇指忍不住在青年的下巴上摩挲几下,程度说,“我本身就是玄学。”
李鱼,“……”
听不懂。
程度松手,“别他妈瞎想了,现在马上睡觉,要不就去走廊待着。”
李鱼连忙躺倒,闭上眼睛。
程度在原地站了会儿,取了条毯子出来,随意往青年身上一丢。
顶楼这房子的温度不太正常,很低,一小会儿的功夫,李鱼冻得嘴皮子哆嗦,没出息的展开羊毛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主卧室的门被轻轻合上,李鱼翻身看过去,门缝下没有光,男人应该要睡了。
把毯子披在肩上,他下地来到右手放的墙壁前。
客厅里除了电视墙,其余三面墙壁都是植物墙,他借着月光凑得极近,发现无论是碧绿的青苔,还是红色的蕨类小植物,都是真的。
程度这套房子,俨然是个精致的室内花园。
如果不走进来,没人会知道,那个外表冷硬,凶巴巴的男人会是个内心柔软,热爱植物的人。
想起程度不许人乱丢垃圾的事,李鱼笑了,这次的目标很有意思,是个环保狂热分子。
这一晚,李鱼睡得死沉,目标就在几米之外,这让他很安心。
以至于第二天睡过了头,迟到了。
早饭顾不上做,他厚脸皮从程度这儿顺下来两袋牛奶,塞给小孩儿。
“午饭我回来给你做。”
林小舟揉着稀松的眼睛,抓了抓肚皮,对着青年的背影挥手。
那到身影消失在走廊,他咬开牛奶袋子,咕噜咕噜吸起来,刚要进门,有人叫他。
是以前总在海边玩耍的小朋友。
林小舟想起他爹死后,这些人对他的嫌弃,砰一声关上门。
外面的孩子拍门,“老大老大,你快出来,我们去看戏。”
好奇心被勾起,林小舟开门,“你们不是不跟我玩儿吗。”
小伙伴抓抓头发,“那是我妈不让,不过她现在又让了。”
“为什么?”林小舟问。
“我也不知道。”小伙伴催促,“你到底去不去啊?”
林小舟抿了抿嘴,“去。”
戏台子是码头附近的仓库,一大早,金广进被抓的消息传遍了,较早收到消息的镇民,此时正围在仓库周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李鱼刚把卷帘门推上去,金老板踩着高跟鞋走来,脸色很差。
她插着腰喘息片刻,质问,“我听说昨晚你也在场。”
金广进没交代自己要包庇的人,所以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尤其是关系贴近的 亲人和朋友。
李鱼老老实实答道,“是的。”
女人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惨淡,她哽咽了下,问,“小卖部老板是他杀的吗?”
“不知道,他没交代。”李鱼扶了下货架上的东西,“不过昨晚的警察说了,今天会继续审。”
身后响起金老板的啜泣声,她高大的身体佝偻着,笼罩在一团悲伤中,很脆弱。
李鱼递给她一张纸,叹了口气,“老板,你相信他吗?”
“我当然相信他。”金老板小心翼翼的擦着眼泪,生怕把妆弄花了。
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在不忘爱美,奇葩。
门外传来说话声,有人匆匆走过,李鱼正纳闷呢,有个中年妇女进来,径直走到金老板面前。
“我说小金啊,今天这种日子还做什么生意,关了吧,前街的人都去码头了。”
中年妇女爱好戳人肺管子,尖着嗓子说,“你肯定也听说了吧,你弟弟杀了小卖部老板,已经被抓了,两个警察同志正在调查呢。”
李鱼一怔,“1551,金广进认罪了?”
“不清楚。”1551说,“你有事儿一次问完,我十分钟后下线,进行升级。”
“还能升级?”李鱼惊讶,他以为一哥一辈子就这样了,除了入侵各种无线电设备,偷听或者偷窥近距离谈话,别的一样不会。
“组织上刚刚下达的通知,为了配合你更好的完成穿越任务。”
李鱼哦一声,“我没别的要问了,祝你升级顺利。”
1551,“谢谢。”
脑子里安静了,李鱼的心也空了,缺失安全感。
他摸着胸口吸了口气,突然想起这个世界一个工具还没掉落呢,万一工具箱解锁怎么办,系统能发放出来吗。
连续在脑子叫了无数遍,1551毫无回应。
李鱼闭了闭眼睛,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州舟,你没事吧。”见青年又是拍胸口,又是深呼吸,以为他有心脏病。
李鱼回神,“我没事。”
中年妇女还没走,抱着胳膊,等待金老板的反应。
金老板从抽屉里掏了五十块递给李鱼,“今天算你带薪休假,回去吧。”
不等青年反应,她冷下脸对中年妇女说,“警察都还没发话呢,你凭什么说我弟弟杀人,不是想看戏吗,走,咱们一起去看,要是我弟弟不是凶手,我他妈抽死你。”
李鱼皱眉,从言语上看,金老板对弟弟很维护,按理说姐弟俩关系应该不错才对。
可昨天金广进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他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宁愿冒险去偷东西,也要不愿意来找亲姐姐求助。
为什么?因为自尊?李鱼觉得不是,就金广进昨天那样儿,有个屁的自尊。
那就是金老板不愿意帮忙,两姐弟因为什么事,闹翻了。
李鱼一边想,一边走进超市。
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超市里除了几个留下的导购,没有一个顾客,购物结账畅通无阻。
不到十分钟,青年就提着袋子出来了。
小屁孩儿不在家,估计也去看热闹了,李鱼放下东西,打算去码头找人。
看见走廊尽头处,站着一个女人。
兰姐斜靠在走廊窗户边抽烟,见青年出来,她掐灭烟,“去码头?”
李鱼点头,“去找林小舟。”
“我看你是要去看热闹吧。”兰姐拖着声音说,“小兄弟,听姐姐一句劝,码头人多嘴杂,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被惦记上的。”
被惦记不是人,是命。
李鱼听懂了,假装不知,“兰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两人四眼相对,都不说话。
半晌,兰姐笑了,“不明白就算了,你现在有程先生罩着,没人敢动你。”
她说完话,拿起窗台上的烟灰缸,进门了。
码头上人挤人,正几个一团的交头接耳,见李鱼过来,众人表情一僵,默契的降低声音,明显将青年排斥在外。
同样被排斥的,还有老五。
老五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已经习惯了。
见青年也来看热闹,招手让人过来,“不上班?”
李鱼,“金老板给我放假了。”
“怎么?她也要来看看热闹?”老五诧异。
李鱼摇了摇头,“不清楚,就是有个中年女人来找过她。”
老五瞬间想起是谁,“是不是烫着短卷发,有些微微发胖?”
“你知道?”
“全镇的人都知道。”老五说,“她跟金老板有仇,这两人不管谁家出点事,另一个都要去冷嘲热讽,偶尔还会打起来。”
他说完,朝某个方向努嘴,“来了。”
李鱼顺着看过去,金老板跟中年女人并排走来,两人脸上都被挠出两条红道,明显刚撕过。
金老板的出现让自顾低语的人群开始骚动。
李鱼听见背后有个女声说,“妈,我记得金老板跟小卖部老板是一伙的吧,你说他们是不是想……”
女孩儿她妈嫌她太大声,勒令其闭嘴。
老五也听见了,嗤笑道,“你应该发现了,这里的人很喜欢三五成群,各有各的圈子。”
如果金老板和小卖部老板是一伙的,那与这两人都有牵扯的金广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