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潮难得有些紧张,正要转头询问蛋黄,那缺心眼的二百五已经一头钻进了凤凰的羽翼下,铜钱早就疯了,蹦到床底下去捞凤凰的尾羽。
银舟是老板带回来的,和松糕一样,对裴时易充满依赖和信任,这会儿老板成了毛绒绒,他十分顺利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依偎在老板身上,跟羽翼下的松糕玩拍爪子。
至于佩妮小姐,她压根没认出这只过于华丽的鸟是什么,还在没从流光溢彩的羽毛中回过神。
云潮沉默片刻,自暴自弃地跟着钻进了老板的羽翼下,和翻糖并排趴着——除了不了解情况的佩妮翻糖和小猫们,满猫咖都是二百五,她又何必非要唱反调地认真呢?
裴时易逗了会儿毛孩子,就变回人形,这回他身上不是睡衣,而是一件毫无花哨的黑色长袍,长发落在肩上。
裴时易勾了一把黑发,“好久没变回来了,还有点不习惯。”他的羽翼没有收回,向下垂落还懒洋洋盖在毛孩子们身上。
毛孩子们并排趴卧在羽翼下,一边四个一边五个,齐齐整整九个猫头,在令猫安心的温度里昏昏欲睡。
薄靳的手还被层叠的羽毛压在下面,常年冰凉的手被焐得温热,他手指微动,不舍得抽出来,低声道:“你不送我一根毛?”
裴时易眯起眼睛笑了下:“你想什么呢?知道问我们鸟要毛是什么意思吗?”雄性凤凰会用自己的羽毛来装点“鸟窝”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女主人”,因此意义非凡,绝不会随手乱送。虽然不是只能拿来定情,还会当做信物,但送的对象一般都是放在心尖上的。
薄靳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道:“我可是送了你一片鳞,总得等价交换吧。”
裴时易随手拢起黑发,觉得有点碍事,于是在袖子里摸了个小冠束上,他回想起跟这龙头一天见面对方的举动,猜测薄靳可能真的不了解有翼一族。
他道:“我说薄局,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下旧鳞,鳞片压根不值钱。我们凤凰绒毛褪尽之后可不换毛,你那片不知道哪年哪月换下来的鳞片还想骗我一根毛?”
他三两下束好发,凑到薄靳面前:“你想等价交换,行啊。你给我一片逆鳞,我就跟你换。”
龙颈下有一块逆着生长的鳞片,那块鳞片比其他鳞片更坚硬,而且底下护着心脏,谁要是碰了,绝对会引来震怒。
因为全身上下只有一块,而且靠着心脏生长,这块鳞片格外金贵。可能换下来之后也有点别的用处,但裴时易不知道。至于说到鳞片会不会犯了薄靳什么忌讳——薄靳犯他的忌讳次数可不少,他也没把这龙扒皮抽筋烤了吃。
薄靳慢慢挑眉:“你确定要?”
他压在凤凰羽翼下的手收回,看样子是要拿什么东西。
裴时易调戏向来只是嘴上厉害,行动上是个矮子,闻言往后一仰:“别别别,我要不起,我不配!您快回吧,松糕今晚上跟我睡。”
逆鳞是能随便拿的吗?薄靳一肚子弯弯绕绕,回头再绕到他身上来。裴时易挥挥手,赶紧打发薄靳回去。
薄靳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裴时易已经拿了小刀刻木牌子——小猫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开始楼上楼下的乱跑,也该带个刻了小名的牌子。
眉目低垂的模样看得人心口发软。
裴时易嘴欠爱调侃,做事却极妥帖周到,他要是把谁放在心上,必然照顾得细致入微,看猫咖的毛孩子无法无天地蹦跶就知道了——不过做饭就算了,他实在不是那块料。
薄靳指间仿佛还残留着凤羽蹭过的温度与触感,叫人无端端生出满满一把的舍不得来。
唔,那么暖和一只凤凰,要是冬天揣在怀里,肯定比什么热源都熨帖。
薄局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转身走了。
……
次日清早。
裴时易早上起来的时候,身后黏着一串猫,跟着他跑前跑后。
裴时易惊奇道:“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起这么早?”以往这个点,毛孩子们还在床上睡回笼觉。
蛋黄紧紧黏在他脚跟后面,明明一大早也没人顺毛摸毛,他还是从起床就开始咕噜,活像吸了猫薄荷。
几个大团子都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他。
云潮也一直绕着他打转,铜钱比较直接,抱着裴时易的小腿直蹭:“老板老板老板……”
裴时易被他念得头疼:“你昨晚上溜出去打碎什么东西了?又想吃零食?还是抓坏了昨天才买的抓板?”
铜钱咕噜着摇头:“没有没有。”
裴时易无可奈何,他严重怀疑毛孩子们昨晚是不是偷偷出去聚众洗了猫薄荷,不然怎么一大早全都是这种状态?
铜钱死死抱着他:“老板,你今天也变鸟吗?”
什么叫变鸟……
裴时易被闹得没脾气,俯身问道:“你想干什么呢?”
翻糖躺在他鞋面上:“喵——”老板陪我们吧,陪我们吧!
小公主像是开了所有猫猫的开关,几只大猫都围上来,佩妮小姐还矜持些,只是用充满期待的眼神凝视他。
她生得这样美,换个其他猫奴可能直接就色令智昏了。
裴时易艰难抗住了诱惑:“不行……”这帮小混蛋吸鸟还上瘾了。
他变成原形,员工们有事找不到他怎么办?裴时易默念道:我是个有原则的老板,要为猫咖负责……
云潮和翻糖一起依偎过来。
裴时易:“……你们赢了。”
他默默伸手捂住脸,深感自己颜面无存——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做了昏君。
……
于是今天早上,来得最早的甜点师张遇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老板,而是老板基友。
张遇打招呼:“薄先生早上好,今天怎么没看见老板?”
他们老板以往都会在猫咖入口给猫猫们带牌子,然后和他们进来的每个员工问个早上好,让每个员工进门就心情愉快起来。突然有天早上没看见老板,他还感觉怪怪的。
薄靳给惊蛰戴好小牌子,淡淡道:“他今天有事不在。”
张遇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点头:“哦哦好,那我先进去煮茶啦!”
薄靳颔首。
张遇绕过薄靳,抬眼就看见沙发上立着一只红色的鸟,全猫咖的猫都窝在沙发上,紧紧挨着那只鸟。
张遇愣愣看着:“这是什么鸟,也太好看了吧。”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孔雀在它面前都只能是“不过如此”四个字。
大概就是能被抱在怀里的大小,羽毛在阳光下有千万般的光彩,张开羽翼侧头梳毛的动作都充满了难言的优雅。
不知道是不是张遇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开口之后,这只格外漂亮的鸟似乎僵住了,然后这鸟默默背过身,也不叫,非常安静。
薄靳:“……”
张遇发现这位面瘫晚期的薄先生终于有了表情——大写的“一言难尽”。
薄靳:“他是……”
后面几个字被一道清越的啼鸣打断,张遇愕然回头,只见沙发上背过身的鸟回过头,紧紧盯着他们。
那只鸟舒展羽翼,一振翅就飞起来,径直朝他们飞过来!
张遇这才发现这鸟翼展极大,翅膀宽大有力,显然是猛禽。张遇下意识抱头蹲下:“卧槽!”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疼痛,他慢慢抬起头,发现那只鸟落在了薄先生的手臂上。
张遇大大松了口气,站起来的时候腿还在打颤,但那只鸟实在太漂亮,而且看上去没有攻击人的意思,于是撞着胆子道:“这是您养的鸟吧,真,真好看。我能摸摸吗?它可真是太漂亮了。”
裴时易:“……”你再说一遍他是谁养的?
红色的鸟正是裴时易,他没挨住小混蛋们纠缠,稍微变换之后已鸟的形态待在猫咖。
薄靳感觉小臂微痛,他沉默片刻,为了避免这鸟一怒之下把他的胳膊当树枝折了,果断把他从手臂上摘下来抱在怀里。
裴时易其实也没用力,因而被薄靳一扯就换到了薄靳怀里。
裴时易:“??”
薄靳抱着一只僵硬的凤凰,淡淡道:“他不让人摸,你先做事吧。”
张遇咂咂嘴,有点可惜。
他一进厨房,裴时易就仰起头看向薄靳:“你……”
薄靳:“鸟不能说话。”
裴时易挣开他,站在他肩上用翅膀扇了他一下。
薄靳慢吞吞道:“你抱起来还挺轻的。”
裴时易:“……”
变回原形压死你好不好?
他正要飞开,突然被人从身后再次搂住。
裴时易:“?”你找死?
薄靳道:“你刚才打我了。”
裴时易:“……”他刚才是很用力。
裴时易一开始没搞懂薄靳抽什么风,但被他这一抱就反应过来了——非要抱鸟的薄局长,不就是平常非要抱猫的样子?
他就不懂,一个个吸鸟有这么上瘾吗?
他低头看看在薄靳脚下急得打转的毛团子们,表情木然。
第45章 新视频
“喏,你们的小牌牌做好了。”
裴时易坐在地毯上,手腕上挂着一串编织绳,绳上穿着古朴的小吊牌,和大猫们脖子上的牌子是同款。
十二只小猫排着队蹲坐在他面前,各种花色的大尾巴摆来摆去。
周围蹲了一圈顾客,都在尽可能靠近的距离举着手机拍摄。
裴时易从手腕上取下一条编织绳:“这是岁首的。”
背上有一块黑色斑纹的猫猫立刻凑过来,由着裴时易给他戴上小吊牌。
“第二个是我们灵泽的。”
小三花蹭蹭他。
“第三个是惊蛰的……”
裴时易叫一个名字就会有一只毛绒绒凑过来,领走刻着自己名字的小牌子。
顾客们一边拍一边被萌得嗷嗷叫:
“也太乖了吧,怎么会这么乖!我家的小混蛋只会抓厕纸推杯子呜呜呜。”
“名字好好听啊,好像是二十四节气吧,都是一个系列的!惊蛰灵泽,这也太美了吧。”
“我是在天堂吧,是吧?!这么多毛绒绒,太可爱了。”
裴时易发完小牌子,轻轻拍手:“好了,去玩吧。”
小猫们咪咪叫着散开,大部分猫都只在二楼探索过,有不少几只还没有来过一楼,因此对一楼充满了好奇,却又不敢独自探索,于是顾客们就看着蛋黄店长吨吨吨走过来,领走了一群迷茫的小猫咪。
迷恋小猫猫的顾客们立刻跟上去,于是蛋黄的店长领着一串滚动的毛球认路,身后还跟着一群拍拍拍的大人。
裴时易失笑:他家这位店长真是时刻心系小猫咪、
边上留着没走的顾客则笑眯眯地问道:“老板,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那只红色的鸟啊?”
裴时易:“……”
打从从裴老板以鸟形看过一次店,随后几天他总能听见有顾客提起:
“咦今天也没有鸟吗?老板,那只鸟送走了吗?”
“好像国外还有能吸猫头鹰的咖吧?老板也搞一个呗?”
“鸟也很好吸的!”
最要命的是,这些人但凡提起,旁边听着的毛孩子必然跟着两眼放光地盯着裴时易,眼神里充满了“想和老板一起上班”的渴望。
裴时易心道:得了,就是想趁上班薅老板的毛。
面对这位提问的顾客,裴时易挑眉:“先生,你一边摸着猫,一边想着鸟,这么花心好吗?”
当着猫和鸟的面说两个都要,啧,这些人。
顾客一点都不脸红,反而托起松糕道:“我们松糕也喜欢漂亮的小鸟的对不对?”
松糕:“喵。”
喜欢,最喜欢老板了。
他踩着顾客的手背,凑过去亲了裴时易一下。
裴时易被这小甜糕沾了一下,只能无奈地笑了下。
显然,不仅顾客们吸鸟上瘾,毛孩子们也突然迷恋起了吸鸟。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薄靳。跟吃错了药一样,没事总围着他打转。裴时易怀疑他是想跟揣猫似的揣凤凰。
裴时易这两天看见薄靳就头疼,他刚站起身抬眼就看见薄靳下了楼,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从那天被薄靳一把捞进怀里,他见了薄靳就浑身不舒服。
……
领了小牌子的小猫们自觉不是小崽崽了,可是学着大猫们营业,越来越不愿意窝在玻璃房里。这窝小猫不知道是不是受凤凰气息的感染,出奇得灵慧,已经可以和智商差不多的铜钱隔着玻璃房吵架了,吵完还知道去找裴时易告状。
猫咖每天都弥漫着各种欢快的气息。
于是最近来猫咖的顾客们明显感觉——猫变多了!
以前撸猫要么去楼上隔着玻璃房目光抚摸,要么就在楼上楼下找——衔蝉是独栋的小楼,据说以前是别墅,上下两层楼面积不小,这么大的衔蝉里只有九只游荡的猫,除了进门容易碰见店长,两个爬架找一找,一准能看见银舟以外,其他猫得靠找。
而现在有小猫们加入,随时随地都能看见猫!
一位顾客穿着高跟鞋穿过街道才找到衔蝉,进门先找了个矮凳子坐下,光裸的小腿突然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碰了一下,女孩吓得直接跳起来,连忙离开凳子,弯腰看凳子。
凳子里面居然是空的,画着深蓝近黑的星空,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位女士很迷惑:“刚什么摸了我一下?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