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干嘛啊这是!”纪薇尖叫起来,“平白无故的,你打人干什么?”
“大过年回来一趟,怎么一进门就打人?”方怀柔也冷下了脸,“纪静,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听见她们的称谓,宋辞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就是纪家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个,纪家的长女纪静。
……等一下,他好像是记得这段剧情的,原著里面也有这一段。
纪静站在门口,眼眶微红,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她的眼神像是刀片一样狠狠地剜着宋辞,声音冷到了极点,似乎要将空气都凝结住:“我为什么要打人?难道他不该打吗?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为什么我千里迢迢跑回来一趟,你们不先问问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反倒来这儿质问我来了?”
宋辞攥紧了纪淮的衣角。
纪薇:“宋辞能干什么?他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大姐,是你太过分了好吧!你和他都是演员,应该知道脸的重要性,你把人打成那样!”
方怀柔下意识地朝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脸肿起来后,哎了一声,声音蓦然拔高:“纪静!你下手怎么这么狠!他可是你的弟媳!”
纪淮看了纪静一眼,眼神凉薄,他揽过宋辞,就想往屋子里走,但宋辞却没动。
宋辞轻轻地推开了纪淮,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站到了纪静的面前。
纪静死死地咬着牙,像是恨不得直接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是纪淮的姐姐,我在这儿也叫你一声姐。”宋辞毫无畏惧地回视着她,目光坦坦荡荡,“我敢站在你面前,我自问问心无愧,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纪静像是知道他会狡辩似的,冷笑了两声,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她怒极:“你还敢问我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大的脸!”
她从包里面翻出一沓照片,刷地一下就往宋辞的脸上甩,厉声道:“那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照片飞飞扬扬,像是纷飞的雪花,上面是相缠的两道人影,赤果果的,一|丝不|挂。
照片上的一个男主角是……宋辞,而另外一个人是一个长相妖孽的男人。
在场的除了宋辞反应了一秒后,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另外一个男人——是纪静的前夫饶川。
纪静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在上学那会儿追她的人都不少,但是她孤傲冷清,一个都看不上,却偏偏对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动了心。
那时候她瞒着所有人,跟他在一起,陪着他从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而她也从青涩懵懂的少女,变成了一朵成熟馥郁的花。
饶川喜欢摄影,喜欢照相,她就给他当模特,饶川喜欢吃东西,她就放下身段,从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精通厨艺的好手,饶川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她为了他,很多年都一直留的长发。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但是她和他的家境,三观,追求的东西,都相差太大了,免不了有摩擦。
相恋的八年里,他们一直分分合合。
最后事情瞒不住了,纪家知道了,而那时候纪静也刚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饶川知道了,二话不说就向她求了婚,然后将她护在身后,信誓旦旦地向纪家人保证,给他三年时间,他要是没本事给纪静一个家,那就让纪家人把他的腿打断。
之后,饶川就像是开了挂似的,从摄影师进军导演界,一路青云直上,拿奖拿到手软,最后成为了导演界三大名导之一,资历就连庄然都不能望其项背。
婚后两个人琴瑟和谐,很是恩爱,生下来的纪言也乖巧懂事,不出意外的话,一家三口本来应该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但是就在一年前,饶川突然向纪静提出了离婚。
——那是他们最浓情蜜意,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
纪静再三挽留,饶川不为所动,最后更是丢下娇妻幼女,一声不吭的玩起了人间蒸发。
纪静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但也正因为这样,她的情绪都太过于深刻,当即便受不了打击,出国进修了,纪言就这么被丢在了家里。
近几个月饶川才重新冒出头来,但却没再联系纪静,两个人就像是两条相交的平行线,互不干扰。
纪静一直对饶川离开的理由耿耿于怀,这是她心头的一道疤,谁都没办法让它愈合。
但直到昨天,她收到了这叠照片,被人告知饶川的离开,是因为宋辞——而这个不知检点破坏别人婚姻的男人,居然在勾搭完了饶川后,还敢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继续祸害她弟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纪静定了最近的机票飞回来,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满心的愤恨和恶心,那么多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那么多的以泪洗面,全都化为了噬骨的毒药,深入骨髓,最终在宋辞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的全都冒了出来,纪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宋辞挫骨扬灰!
大门敞开着,寒风拂过,似是一路凉进了人的心底。
纪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听说饶川跟我离婚是因为你,”纪静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寒光凛凛,她逼近他一步,伸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你还敢跟纪淮结婚?你是个人吗?你是怕我发现不了你特地送到我跟前来了?”
宋辞挡住了她的手,低下了头,看着那些照片,声音很淡:“你误会我和姐夫了。”
“误会?”纪静都要被气笑了,“这些照片我找人查过,它不是合成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和饶川……”宋辞闭了闭眼睛,从心底泛起对原主的恶心来。
照片上的人不是他,是原主,他看不清照片上的“宋辞”的脸。
原著里的设定是原主的确勾引了他的姐夫,还滚上床了,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情史是从高中就开始了,他们是同一所高中的,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眼了,直接上了床,算起来饶川应该算得上是原主的初恋。
纪静认识饶川都比原主要晚。
而这段矛盾直接爆发在了纪静和原主之间,原著里面,纪静差点把原主打到毁容。
从穿书到现在,就没一件是按照原剧情走的,宋辞也几乎都要忘了原著,但没想到这一段居然按照原著的设定发生了,还是赶在这个温馨和谐的大年夜。
纪静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锤子,锤破了风平浪静的镜面,将所有的美好全都粉碎了。
“我和饶川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段。”宋辞握紧了拳头,嘴唇几乎都要被他咬出血来。
照片是铁证,没办法辩驳,但事情却不是他做的,照片上的身体都不是他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平白无故的被人生生喂下了一只苍蝇,他还不能吐出来,只能逼着自己吃下去。
宋辞不敢回头去看纪淮的脸色,他怕自己会受不了。
——任谁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发现自己的伴侣和姐夫滚到了一张床上,都会不可思议外加怒火滔天的吧。
“你手上的这些照片,是我和他……高中毕业那会儿,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避讳。”宋辞没看任何人,像是整个人的灵魂全然被剥离了出来一般,声音听上去遥远得像是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响起,“分手后我跟他就断得干干净净了,饶川跟你离婚不可能是因为我,我和他很多年都没见过了,我和饶川在你之前开始的,也在你之前结束的,你总不至于连这点旧账都得翻出来吧?”
纪静眉头一挑:“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撒谎……有什么意义呢?”宋辞用力地揉了一下眉心,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你们迟早都会查出来,我又跑不了。”
纪静抱着手看他,咄咄逼人,寸步不让:“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跟我提离婚?又为什么独自一人离开?刚好他提了离婚后没多久你就又和纪淮在一起了,怎么就这么巧了?”
纪薇已经被照片震懵了,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宋辞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了,“我说了高中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没有特殊能力,我没办法知道他的事情。”
纪静气急,认定他就是在狡辩,抬起手就要狠狠地再度扇过去,但是她的手又被握住了。
纪淮侧身挡在宋辞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纪静,稀薄的灯光洒下来,将他的面容衬得晦暗一片,他的声音很冷,甚至带着点嘲意:“宋辞是我的伴侣,你要解释,他也给了,动手算什么?我还没死呢。”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甫然相撞,恨不能激出火花来。
气氛在这一瞬僵到了极点。
第71章
方才在饭桌上说出来的阖家欢乐的祝词,在这一瞬间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
纪父走出来,伸手将纪静拉进来,旋即关上了门:“在门口吵了这么久,像什么样子。”
合上门后,屋内依旧温暖如春,电视机正在放广告,依旧喜庆热闹,但是没人会再去关注了。
仿佛方才的欢笑,开心,全都被无形中的一只手全都抹去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遇事一点都不冷静,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纪父冷着脸训斥纪静,“大年三十的,一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开门就直接打人,谁给你的谱?当影后被人捧着捧惯了是吧?我们也得捧着你?”
纪静咬着牙,眼睛都红了,眼角是湿的:“爸——”
纪父没理她,转而又看向纪淮和宋辞:“阿淮你先带小辞上楼去,拿冰块给他消消肿。”
纪淮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静和饶川两个人磕磕绊绊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她为了他吃的苦我们也都看在眼里。”纪父说,“这件事怎么着都得给她一个交代。”
到底纪静是亲生的。
就算是敲打她,也只一句略过了。
家里大事一向是纪父做主,他这么说,就相当于是钉死了,这事儿怎么着都得查到底。
没人敢反驳他的话。
半晌,只听得见纪静压抑到了极点,委屈又绝望的哭腔。
她鲜少哭,这一次哭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憋了太久了。
宋辞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浑浑噩噩的,从身体到指尖,全都凉到麻木了,就连被纪淮带着往楼上走的时候,都是没什么知觉的。
纪淮带着他来到了卧室里,轻轻地合上了门。
然后他拿着包住冰块的毛巾,走到了宋辞的面前,放在了他的脸边。
宋辞像是陡然被惊醒了似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淮的动作更轻了一些。
宋辞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纪淮,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他想了很久,他还是不愿意背这个锅。
对待别人,可以用刚才那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糊弄。
但是对待纪淮,他不想糊弄。
站在纪淮的角度来看,就算是宋辞和饶川在过去有一段情,而今天骤然间看见了那么多露骨疯狂的照片,他也是不可能不膈应的。
更别提饶川的身份还是纪淮的姐夫,他姐姐的爱人。
那膈应程度简直是成指数增长的。
纪淮看着他,眸色浅淡,如同琉璃一样,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宋辞咬了一下牙,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机会,一股脑地道:“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没和饶川谈过,也没跟他做过,刚才我在他们面前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为了应付他们而已,但是我想跟你认真的解释一下。”
在别人的眼里,照片上的人就是宋辞,他没办法一个个去解释。
但是既然纪淮都是黑化后重生的,他觉得他的接受能力应该高一些。
而且……他只在乎纪淮怎么想,其他的人不重要。
纪淮安静地看着他,长睫微垂,在眼尾蓄成一道锋利的弧度。
气氛似乎蓦然压抑起来,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宋辞连脸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顿了会儿,艰难地道:“我……不是之前的那个宋辞……我也叫宋辞,但和之前的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一睁开眼,就已经在和你的婚礼现场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很喜欢你。”
虽然这很扯淡,但是总比直截了当的告诉纪淮“其实你的这个世界是本书,你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要好。
这已经是他仓皇下,到目前为止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
宋辞垂下头,声音低了下来:“我也只喜欢你。”
纪淮还是没说话。
长久的沉默就像是一根锯子,不断地锯着悬在宋辞头顶吊着的达克摩斯之剑的绳子,最终到达一个临界点,那把剑蓦然掉了下来,直直的坠落到了宋辞的脑袋上,让他从头到尾都觉得一片冰凉和麻木。
宋辞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痛苦和窒息充满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要将每个角落全都磨出血来。
——纪淮为什么不说话?
他是不是不相信他?他肯定不信的吧?
他会怎么想他?他是不是不会喜欢他了?啊……纪淮好像也并没有多喜欢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扒着纪淮,都是他在死皮赖脸的自作多情……
原著里前半段的时候他那么喜欢原主,就算在这一世刚开始的时候他已经黑化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爱也不是在一朝一夕间能变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