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手拿匕首,站得稳稳当当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见王思若一退,立即欺身而上,半点反应时间都不留给她:“所以这一刀不是白划的,之前你让宋辞受过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刀风迅如闪电,疾如风,每一下都又狠又准,王思若身边的马仔赶紧上前来,拿起铁棍加入战局,帮她格挡着。
纪淮的眼神凌厉,亦冰冷到了极点,像是要活生生地将王思若钉死在原地,声音字字锐利,如同切金断玉:“他受过的每一道伤口,每一滴血,我全都要变本加厉地向你讨回来——”
后门把守的人就如同一碗热油泼进了烈火上似的,一个个全都沸腾起来,枪声,肉搏声,还有刀具之类相撞的声音全都混合在一起。
纪淮的身法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马仔手里的铁棍朝他重重地挥去,被他闪身躲开,旋即又一把握住马仔的手肘,反手一折,铁棍当即掉落而下。
马仔反应极快,当即便一屈身,另外一只手化掌为拳,向纪淮袭去,纪淮这一下却没躲,他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拳,趁机将匕首深深一刺,送入了马仔的体内。
然后他将匕首一抽。
温热粘腻的鲜血喷涌而出,形成一道血箭,在空中泼洒。
匕首上全都是血。
马仔被捅刀,霎时红了眼睛,立刻挥着拳头就要迎上来,纪淮抬腿横扫,手里的匕首再度刺入了他的胸前,划出长长的一道,下一瞬,马仔整个人都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
血线喷溅。
后门处不断地传来人的尖叫声和咒骂声。
王思若没想到纪淮的武力值居然这么强悍,目前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中,她抹了一把嘴角,毫不迟疑地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枪,对准了纪淮,刚想扣动扳机的一瞬,她却被人扑倒了。
——居然是宋辞。
他的双手上满是血痕,那全都是被刀锋磨出来的,他用王思若卡在绳间的那把刀硬生生地将束缚住自己的绳子全都割开了。
王思若眼睛一瞪,伸手推开他,让她意外的是,宋辞的身体轻得就像是一张纸似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居然一掀就开。
纪淮也注意到了这边,想赶过来:“小辞!”
但是他却又被注意到王思若有危险而赶过来的人给纠缠住了。
王思若没去管纪淮,她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亮光,她从地上爬起来,头发凌乱,半边脸上全是血,眼里尽是疯狂和极端的决绝,她看向宋辞,都顾不得自己手里的枪掉了,她像是发现了一件多么乐不可支的事情似的:“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辞脸色苍白一片,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满是惶恐和绝望。
他能够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变透明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王思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似的,扭头看向纪淮:“你不打算看一看你的小辞吗?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来历吗?你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你自残值得吗!”
纪淮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偏头往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宋辞刚好处在一个器械在地上投下的阴影中,他只看见了他惨白如纸的侧脸,而就在这一瞬,跟他缠斗的人一棍子狠狠地敲了下来,正中纪淮的后背,纪淮疼得闷哼了一声,眼神转瞬变得凶狠暴戾起来,转身继续和那人纠缠在一起。
那一声闷哼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宋辞的心间回响,震荡不止。
王思若在一边狂笑:“哈哈哈哈,纪淮你真的了解过你的枕边人吗?你那么宝贝他,他有对你付诸过任何的信任吗?他有对你哪怕有一秒的依赖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吗?”
王思若就像是一个恶毒到了极点的巫婆,声音充满了蛊惑和钩子,誓要将人心底最深层的担忧和不安,以及其他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勾弄出来,肆意玩弄。
缠斗中,纪淮的身形一滞,再度被偷袭成功,隐隐占据的上风有被压过的势头。
宋辞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在这种时候居然空前地冷静下来了。
不能慌。
不能急。
他看向了王思若,颤抖的指尖紧紧地攥紧了掌心。
王思若大声地高喊道:“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可悲,我要做一回好人,宋辞太懦弱了,我要把宋辞没说出来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你,其实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猝然顿住。
正对着她胸口的,是那把掉在地上的枪。
血洞出现在她的胸口处,血慢慢地流了下来,她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狰狞发狂的那一瞬间,扭曲极了。
王思若再也没办法说出剩下的语句,她倒了下去,眼睛还死死地睁着。
宋辞剧烈地喘息着,不断地倒吸着空气,像是一个濒死而极度缺氧的人,他跌跌撞撞地挪到她的跟前,伸手狠狠地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黑绳。
有人看见王思若倒地,霎时便疯了,一边狂呼着你们全都给我去死,一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按钮。
人声沸腾起来,撕裂尖锐到了极点:“撤离!撤离!!!!”
纪淮三两步扑过来,抱住了宋辞,大步流星地往外飞奔。
在跃出门口的瞬间,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平地而起,重若千钧,将两人往外狠狠地一推。
巨大的火舌蔓延开来,像是一头浑身火红的巨兽,舔舐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被刺红了。
下一瞬,无形中仿佛空间发生了扭曲变形似的,一切都充满了违和感,时间被拉得极长,一秒似乎蔓延成了一整个世纪一般。
虚空中仿佛有一个倒计时的时钟,飞速地旋转着。
纪淮和宋辞跌落在地上,狼狈至极,宋辞的脸上掺着血和灰尘,唯有眼睛是亮的——但那却是因为覆满了水光的缘故。
他看向纪淮,眼神是前所未有过的悲凉和痛苦,哀伤到了极点。
纪淮的耳边是巨大的嗡鸣声。
他下意识地去拉宋辞的手,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慰他。
宋辞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喃喃着说了些什么。
纪淮没有听清。
旋即,宋辞便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颤抖着吻了上来。
火光漫天,将半边天空染得血红一片,似乎连月亮都被染上了不详的红色,一片暗沉。
泼天的血腥气和烧焦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被长风席卷而去。
滚烫的温度近在咫尺。
两人在火光边上,唇齿相缠,紧拥着彼此。
宋辞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纪淮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伸手想要用力地抱紧宋辞,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得到一丝安全感似的。
但是那一下他什么都没碰到。
纪淮猛地睁开眼睛,他的面前却只余一团空荡荡的空气。
“小——”纪淮张皇失措,胸口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风一吹便是一道大口子,他想要喊些什么,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他到底是要喊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又为什么会受伤?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到底是谁?
纪淮的脑袋忽然泛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生生被刺穿了似的,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生平第一次痛得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来。
大片的眩晕感袭来,纪淮闭上了眼睛。
第100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了窗幔,落入了房间内,投射在床上趴着的人身上,给他俊秀的五官增添上一层暖光。
宋辞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角边还是湿的。
这是一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单身公寓,房间里很整齐,壁纸是浅灰色的,地板光洁锃亮,曦光从窗格间爬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的身上穿着睡衣,床头柜上面还有一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和没喝完的半杯奶茶。
在枕头边上放着他的手机。
宋辞撑着额角坐了起来,半边脸颊仍然火辣辣的泛着疼痛,宛如刀割一般。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恍惚地适应着他自己原本的世界,旋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拿起了枕头旁边的手机,迅速地打开了绿江app,然后去翻桥上的你这本小说。
但是他在搜索框搜的时候,显示的结果却是此书不存在。
宋辞的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去翻自己的已阅列表。
他看文的时候,买完v后习惯随手下载下来。
宋辞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地滑动着,旋即,他找到了桥上的你这本书,而奇怪的是,这本书的状态从线上变成了本地导入模式。
宋辞死死地盯着屏幕,半晌,忍耐性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其点开了。
但是点开后显示的内容却是一片乱码。
什么都看不见。
宋辞颓然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分开前的最后一幕,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滑过了脸上的伤口,一片艰涩。
这时,有人在他的房门外面急切地敲着门,一声声地喊着小辞。
宋辞从床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摸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眉目与宋辞有几分相似。
来人是宋辞的哥哥,宋晨。
宋晨一看见宋辞的脸,霎时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小辞,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宋辞摇摇头,折身回去,根本就不想说话。
宋晨跟着走进来,把门带上,声音尖利:“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欺负你了?”
宋辞才二十三岁,因为对娱乐圈感兴趣,所以一毕业就进了自家的公司做艺人,宋父宋母在宋辞面前一副严苛至极的模样,告诫他如果混不出名堂来就回家好好上班,可一转头,在宋晨的面前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为宋辞保驾护航,如若他出一点差池,唯他是问。
而现下宋辞现在的模样简直太吓人了,脸上就像是被人划过似的,半边脸都是肿的,而且宋辞的眼角边也都是湿的,应该是哭过了。
宋晨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已经认定了宋辞就是受到了欺负。
宋辞哽咽着伸手擦了擦眼睛,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伤痕斑驳的手腕,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宋辞垂着眼眸:“没有……”
宋晨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没有王法了还?宋辞你给我说清楚!到底那个人是谁!”
宋辞看着他,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宋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辞没有心思去找更多的借口敷衍他,轻声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受不了了,就……”
宋晨的表情凝固了,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量,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那个人是疯了吗?小辞这么好居然还忍心不答应他?
第二个想法是,得了,这个人估计是狐狸精变的,小辞年纪小,一时被糊弄了也是有可能的,居然还能让小辞自残,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进他们宋家的门。
宋晨松开了宋辞的手,转而去找医药箱,克制了一下,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狰狞起来,他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体贴:“那什么,那是谁家的姑娘?”
宋辞坐在床边,低着头:“那是个男人。”
宋晨:“……!”
宋晨的表情霎时扭曲起来,在脑子里上演了数百种套麻袋沉河的手段,他拎着医药箱走到了宋辞的身边,捉过他的手,开始给他上药,沉声问道:“叫什么?我见过吗?”
宋辞毫无知觉地任由他上着药,平时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今天连一声疼都不喊,活像是被魂穿了似的,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没见过,但他是个很好的人。”
宋晨开始自我反思为什么平时对宋辞关心那么少,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看好他,没曾想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不禁啧了一声:“看人不能只看表象,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发展到了哪一步了?”
宋辞看了他一眼:“……天天一起睡觉的地步。”
其实他更想说他和纪淮已经结婚了,但是怕吓到他。
咔嚓一声,宋晨手里的棉签被直接掐断了。
宋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宋小辞。”
宋辞酝酿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去回想纪淮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满脸水光,眼睫和眼眸全都湿润一片,他看向宋晨,嚎啕大哭起来:“哥,我不能没有他,我没了他就不能活。”
宋辞是那种很乖巧很精致的长相,从小就像是一个娃娃似的,随手戳一下都怕碎了,宋家人虽然明面上对两个儿子都是一样严厉,但实则一直若有似无地偏袒宋辞,宋辞从小到大也都是宋晨一直保护着他,把这个弟弟当成妹妹一样疼。
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宋辞只要干嚎两嗓子,宋晨就立刻撸起袖子上了,无论宋辞做了多荒唐的错事,只要他挤一滴眼泪出来,宋晨就霎时忘了自己的立场,缴械投降了。
而如今这种嚎啕大哭级别的……一般得是天塌下来了宋辞才会用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