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皇上巡幸塞外,太子、大阿哥随驾。送走銮驾的第三天,苏伟正坐在廊下发呆,就见五所的小太监跟着萧二格冲了进来。
四阿哥正在上课,苏伟与他相熟,便迎了上去。
“怎么了,小吴子?”
“苏公公,”小吴子一把抓住苏伟,“您快救救我们吧,六阿哥掉进金鲤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什么关键的东西,介绍六阿哥比较多,属于两大事件中的一个缓冲,接下来要引出一件对四阿哥,对德妃影响颇大的事儿。
第28章 痢疾
康熙二十四年
金鲤池是射猎场旁边一个新辟的池子,还未投放鱼苗,池底铺的新泥和鹅卵石,清可见底。
四阿哥、苏伟一行人匆匆赶到金鲤池,只见池子周围跪着四个小太监,六阿哥一人在池子里扑腾着。
苏伟黑了脸,回头啪地给了小吴子一下,“你小子下回把话说清楚点儿,那叫掉进去了吗,你看看那池子的水连腰都不到!”
小吴子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奴才们怎么劝,五阿哥也不听,非得往池子里钻,奴才担心。”
苏伟瞪了他一眼,回头跟着四阿哥走到池子边,“胤祚!胤祚!”
六阿哥停下胡乱扑腾的四肢,站起身笑嘻嘻地冲四阿哥喊,“四哥,这水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四阿哥无奈,“别闹了,多危险啊,快上来!”
胤祚撅起嘴,“我不,这两天要热死了,我要好好凉快凉快。”
“胤祚!你再不听话,哥哥要生气了!”四阿哥喊道。
胤祚头一别,一幅我听不到的样子继续往池子中间扑腾。
四阿哥气急,在岸边来回走了两步,最后一撩衣摆,下水了……
苏伟一愣,赶忙蹬了鞋子,跟上四阿哥,“主子,奴才去吧,您再着了凉。”
“不行,胤祚不会听你的,我得亲自去抓他。”四阿哥固执地趟着水往前走,苏伟只好小心翼翼地护在周围。
六阿哥回头看四哥竟然下水了,紧忙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往前划。不过,六阿哥的游泳技术显然不过关,干扑腾不动地方,没走几步就被四阿哥抓住了脚踝。
“胤祚,快跟我回去!”四阿哥声音不满,六阿哥乖乖地站起来、嘟着嘴,四阿哥瞪他一眼,上前拉他的手。胤祚突然大喝一声,泼起一阵水花,将四阿哥和一旁的苏伟浇个透心凉。
“啊!四哥也湿了,”六阿哥拍着手笑,猛劲朝四阿哥泼水。
四阿哥挡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胤祚,别闹了。”
“不要,四哥生气来泼我啊,哈哈……”
苏伟在一旁正不知怎么办好,那边四阿哥发飙了,大叫一声,扑上前去,一场水仗由此拉开序幕。两位阿哥直泼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苏伟只能瞪着眼,干泡在水里,偶尔抹一把脸上的水,他是无辜的。
玩了近一刻钟,天渐渐阴了下来,凉风一起,苏伟怕阿哥们着凉,赶紧上前劝阻。
四阿哥总算没玩疯,听话地拉着六阿哥上了岸。
苏伟招呼小太监们赶紧给两位阿哥换上干净衣服,趁着雨没下来之前往各自的院子赶。
四阿哥和苏伟刚到正三所,憋了几天的雨瓢泼般得砸了下来。苏伟让茶房煮一壶姜汤给四阿哥驱寒,自己也跟着蹭了一碗。
这场大雨下了一夜还没有停,师傅们冒雨赶到阿哥所上课。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四阿哥在课堂上有些蔫蔫的。
今天不是苏伟当班,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哪也不能去,苏伟就干脆缩到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约莫还未到中午,迷迷糊糊的苏伟被一阵砰砰的砸门声叫醒。苏伟眯着眼睛打开门,萧二格一把抓住他,“苏哥哥,不好了,六阿哥重病。”
“什么?”苏伟瞬间清醒,“怎么回事,四阿哥呢?”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刚小吴子来报的信儿,四阿哥听了就急忙赶过去了。”萧二格气喘吁吁地道。
苏伟连忙回身登上鞋,拽了把伞,“这小吴子,总是说不清楚话!”
原本还抱着小吴子又谎报军情心态的苏伟,在进了五所大门后,心里瓦凉一片。一帮小太监忙忙活活地进进出出,一帮呆站着的哈哈珠子,一帮议论纷纷的奴才,连个上前问话的都没有。
苏伟咽了口吐沫,直接进了正殿,还没到卧房就被一阵呕吐声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卧房里,四阿哥正坐在床边敲着六阿哥的背,地下是一堆呕吐物。六阿哥脸色潮红,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曹清一脸呆相地站在一旁,气的苏伟直想把他脑袋揪下来。
“主子,”苏伟匆匆上前,“主子,这些事让奴才来做。”苏伟替下四阿哥的位置,又冲曹清使个眼色,让他把四阿哥扶到一边休息。
四阿哥小脸惨白,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六阿哥。
苏伟拿起毛巾给六阿哥擦嘴,忽然一股腥臭传来,苏伟一愣,掀开六阿哥的被子,褥子上晕红一片。
“六阿哥便血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苏伟脑袋嗡地一声。
高烧、上吐下泻、便血,一个病症在苏伟脑子里显现,痢疾!
“主子,”苏伟扑通一声跪在四阿哥跟前,“主子,奴才知道唐突了,可六阿哥如今情况怕是得了痢疾啊。这病传染性很强,您现在不能呆这儿了。”苏伟上辈子得过痢疾,拉得差点脱水,在医院掉了好多天盐水才缓过来,是以记忆颇深。
四阿哥看着苏伟,有些懵,六阿哥病成这样,他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在身边呢,然恰在主仆对质时,太医到了。
一帮人涌到卧房里,匆匆地给四阿哥请个安,就围到了六阿哥床边。
苏伟看向四阿哥,“主子!”
四阿哥别过头不理,执意要等太医的诊断结果,苏伟看那帮太医唧唧歪歪地议论个没完,心知不能等了,遂心下一横,站起身扛起四阿哥就往外跑。
“苏培盛!”胤禛一惊,厉声一喝,苏伟微微一顿,还是埋头冲了出去。
曹清还是愣头愣脑的,好在萧二格机灵,在门口看到苏伟抱着四阿哥出来,赶忙上前撑开伞,苏伟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地跑回了正三所。
正三所里,王钦和吴全都在外面,五所的动静已经随着太医的到来惊动了后宫。当苏伟扛着又喊又踹的四阿哥冲进院子时,两人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恐。
“快,准备洗澡水,兑一些醋!”苏伟把四阿哥放下,顾不得四阿哥的哭喊,转身冲值守太监喊道。
吴全和王钦都慌张地跟到屋子里,“怎么回事?”
“六阿哥重病,”苏伟看看坐在床上瞪他的四阿哥道,“好像是痢疾。”
吴全和王钦面面相觑,转身迅速出了屋子,大声喊道“快,洒扫庭院,焚烧苍术!”
苏伟回头跪到四阿哥身前,“主子,奴才今日冲撞了您,等这阵儿过去了,随您怎么处罚,可现在您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六阿哥那儿已经有了太医,不会有事儿的。”
四阿哥坐在床上,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掉,与苏伟对视片刻后,说了一句让苏伟心凉半截的话,“苏培盛,我肚子疼。”
第29章 侩子手
康熙二十四年
六阿哥、四阿哥先后患上痢疾,乾东五所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
太后传下懿旨,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搬至乾西五所暂避,乾东五所封禁,不准任何人轻易进出,阿哥所所需物什皆由专人送入。众太医务必治好两位阿哥,如有差池,严惩不贷。
永和宫
德妃脸色惨白地靠在榻子上,清菊不放心地上前道“娘娘,还是召太医来看看吧,您一直不吃不睡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德妃摇摇头,“圣上出巡,大半御医随驾,太医院人手本来就不够了,本宫不能再在这时候添乱。”
清菊低下头,双眼含泪,“娘娘,您一向得上天眷顾,子女双全,两位阿哥一定会没事的,您要保重自己啊。”
德妃苦涩地笑笑,片刻后抬头看向清菊,“本宫让你找得东西备齐了吗?”
“都备好了,”清菊一俯身,“奴婢把库房里上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了。”
“扶本宫去看看,”德妃撑起身子。
“是,”清菊扶着德妃,走到外厅的桌子边。
桌子上堆满各式各样的盒子,德妃拿起最上面的红色锦盒,打开来看。
“娘娘,这是……”
“这是冬虫夏草,是和硕特汗国进贡的。与普通的虫草不同,这些是长在西藏雪山脚下的,效用奇佳,又颇难寻获。一共不过百只,皇上赏了十只给我,还是因为胤祚的出生。”
“娘娘……”清菊轻声道。
德妃叹了口气,“你去再拿只盒子来。”
“是,”清菊领命而下,取了一只深蓝色的锦盒来。
德妃打开盒子,取了五只虫草,却半天没有放下,清菊不敢出声,一动不动地看着。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德妃才回过神来,将虫草慢慢放进蓝色锦盒中。“把这些东西分分,给两位阿哥送去,再问问还缺什么不缺。”
“是,”清菊行礼,领了两个小宫女,捧着东西走了。
德妃一人坐在厅子里,只觉一阵阵寒意侵入心田。
承乾宫
浣月跪在大门前,拦着皇贵妃,“娘娘,您不能去啊,太皇太后身子本来就不好,太后都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您要是去了,不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嘛。”
皇贵妃面色铁青,“本宫能怎么办?太医院本来就是一群废物,能干的几个除了跟皇上出巡的,就剩太皇太后身边的了。本宫要再不去请个恩旨,四阿哥……还能走出阿哥所吗?”
“娘娘,您就算要去,也要先请示太后才行啊。何况,太医院那边说,两位阿哥的病况都已好转,说不定,根本没那么严重。”
皇贵妃冷笑一声,“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那帮庸医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地转移三位阿哥?没那么严重,为什么太后按下脉案不给本宫看!她老人家怕担了打扰老祖宗的罪责,本宫不怕!”
“娘娘!”浣月一把抱住皇贵妃的腿,“娘娘,您就再等一天,就一天,两位阿哥病发到现在才两天,您这么急的去惊扰老祖宗,回头掰扯起来不好解释啊。娘娘,奴婢求您了!”
皇贵妃僵直着身子,站了半晌,“好,就一天,本宫就再等一天。”
正三所
几个太医一轮巡视后,又出了卧房,商议药方。
苏伟眼疾手快地窜到窗口,打开窗子,萧二格侧着身子将一食盒递了进来,还未说话,就被苏伟两下挥退。
四阿哥虚弱的躺在床上,虽然病发的比六阿哥晚,但却来势汹汹,一晚上就几乎掏空了所有体力。
几个太医一会诊就半个时辰,几碗苦药灌下去,却没什么效果。为怕四阿哥排泄过多,伤了胃肠,像六阿哥一样便血,太医们就决议暂时断了四阿哥的饮食,一天只喂几遍米汤。
这让苏伟气得直翻白眼,确实四阿哥不进食后是排便次数少了,可那是因为肚子里没东西了啊,到后来便出来的都是水,在这样下去,四阿哥非得脱水不可。
对于古代的饥饿疗法,红楼梦中有记载过,苏伟也相信有一定道理。可是人家晴雯患的是伤风,袭人患的是感冒,这和痢疾能比吗?如果两位阿哥患的是病毒性的痢疾,身体抵抗力下降,那就更不好治了。
苏伟记得自己当初得痢疾时,也因为总上厕所不肯吃饭,结果被他妈硬灌了两碗玉米粥下去。
得痢疾是不能吃油腻不好消化的东西,但是绝不能一点东西不吃的。所以苏伟暗地里吩咐萧二格去熬粥,要用细米熬,里面少加点盐。
为了防止四阿哥脱水,苏伟也总用兑了盐的水喂四阿哥。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会有效果,但是总比看那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庸医乱想办法强。
给四阿哥喂了粥,苏伟又把食盒悄悄地递了出去。
吃了饭的四阿哥似乎有了点儿力气,睁着眼睛看了床顶半天,低声问旁边的苏培盛,“我是不是快死了?”
苏伟一愣,“您别乱说,您只是生了病,身子虚。”
四阿哥眨眨眼睛,眼角微湿,“你不要骗我了,我生过好多次病,没有一次这样的。我知道痢疾是什么,我在书里看过,很多人都熬不过去。”
“您不一样,您一定会熬过去的,奴才敢保证,您一定不会死的,”苏伟半跪在脚榻上,“奴才可以拿自己的命跟您打赌,您不但不会死,以后还会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四阿哥嘟起嘴,费劲地转头看着苏培盛,“你说真的?”
苏伟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奴才拿自己的脑袋担保,再说,奴才还指望着跟着您光宗耀祖呢。奴才家祖宗都托梦给我,说就跟着您,准没错。”
四阿哥噗嗤一声笑了,“你就会胡说八道。”
中午,四阿哥用了药,太医诊脉后还是微微摇头。果然午时未过,四阿哥又开始上吐下泻。
苏伟一边安慰着四阿哥,一边指挥着小太监们给四阿哥及时清理。连拉了两天,四阿哥已经没有力气再下床了,苏伟就在床下铺了两层半截褥子,一旦脏了,就撤下来换新的,也省得总是折腾四阿哥起身。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四阿哥累极得睡了过去。苏伟趁着这功夫,到正殿的西厅换衣服,消毒,吃东西。这两天一直是他照顾四阿哥,没有跟任何人换班,事到如今,他也不放心把四阿哥交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