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坐下,看苏伟转身去倒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一提胤祚就支支吾吾的?”苏伟没有动,定定地站在桌边也没回答,四阿哥不满意了,一拍扶手,“苏培盛!”
砰!苏伟应声而倒,吓了四阿哥一跳,“苏培盛!”四阿哥磕磕绊绊地跪到躺在地上的苏伟旁边,“苏培盛!”
王家兄弟听见声音跑了进来,见躺在地上的苏伟也吓了一跳“苏公公!”
承乾宫
皇贵妃接完慈宁宫懿旨,被浣月扶了起来,“来人,送公公出去。”
“多谢娘娘,”公公朝皇贵妃行了礼,跟着值守的太监走出承乾宫。
浣月从旁道,“太皇太后此举是何用意呢,娘娘都在慎刑司领罚了,怎么还扣月例呢?”
皇贵妃笑笑,“太皇太后是最英明的,三个月的月例换回执掌六宫的权利,算起来赚的是本宫。”
“可皇上一回来就免了娘娘的跪颂,也没有要指责娘娘的意思啊,太皇太后何必再旧事重提呢?”浣月不解。
皇贵妃转身坐在椅子上,“皇上只是一时难以决定,只能暂时拖着。等四阿哥痊愈了,本宫违抗太后懿旨一事是势必要提出来的。更何况,太后看顾慈宁宫还是受皇上所托,若有人想借此生事,给本宫扣一个违抗圣旨的帽子都说得过去。太皇太后此举算是罚了我,也给后宫一个交代,皇上亦不用再左右为难,即便是太后,也没法再借此责难本宫了。”
浣月恍然的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只是咱们如今公然得罪了太后,以后娘娘行事要多加小心了。”
皇贵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本宫在这个位置上,又有哪一日能粗心大意呢……”
钟粹宫
如玉给温僖贵妃篦着头发,“娘娘,奴婢听说太皇太后罚了皇贵妃三个月的月例,小惩大诫,但还是让皇贵妃执掌六宫。”
温僖贵妃眯着眼睛,“应该的,皇贵妃身份贵重,掌管六宫颇为妥帖。”
如玉撅了撅嘴,“说到身份贵重,咱们宫里哪有比您身份贵重的妃子啊。就是您太好性了,要不……”
“要不什么?”温僖贵妃睁开眼睛,如玉缩了缩脖子。
温僖贵妃回头看她一眼,“你最近心思倒是颇为活络,怎么,那赫舍里氏影响力这么大?”
如玉一愣,赶紧放下篦子,跪到地上,“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听您吩咐看着赫舍里氏,断不敢听她怂恿。”
温僖贵妃冷哼一声,“你知道是怂恿就好,她仗着身份胡搅蛮缠,本宫可没那个兴趣。后宫、前朝岂是一两个字就可以说清楚的,太后的心思、皇贵妃的心思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皇上的心思。”
如月微微抬头,“是奴婢心大了,只因太后有意……奴婢才受那赫舍里氏影响……”
“太后?你以为太后撤了皇贵妃的权利,让本宫掌管六宫,本宫就能为后宫之主了?”
如玉低下头没敢回答,温僖贵妃瞥了她一眼,“太后不过是想找个傀儡罢了,皇贵妃她控制不住,就想把苗头放在本宫身上。”
如玉一愣,温僖贵妃继续道“要说这人的欲望是真的太可怕了,一旦动了心思,连心智都蒙蔽了。太后,也是在后宫闷了太久了……”
正三所
萧二格正往后院去,路过四阿哥卧房的侧面,却见往日自己偷递食盒的窗户被打开了。萧二格愣了愣,刚想往前凑,就见一个蛮熟悉的小身影探出半个身子。
“哎呦,我的爷,”萧二格赶紧凑过去,跪下身子,接着正准备往外爬的四阿哥,“主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四阿哥踩着凳子,费力地往窗台上窜,他从没爬过窗户,一时不知该迈哪条腿,“我要去看苏培盛,太医们在正殿守着,不让我出去!”
萧二格抹抹额头的汗,“主子,苏公公就是最近太累了,体力透支,什么病都没有,奴才刚从他那儿出来,睡得呼噜震天响。”
“是吗?”爬到一半的四阿哥抬起头,“太医给他看了吗,有没有被我传染?”
萧二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太医刚看过,什么病都没有,好好休息两天就能来伺候您了,奴才发誓!”
四阿哥垂下头,想了想,“我还是想去看他。”
萧二格又往前蹭了蹭,生怕四阿哥一不小心整个掉出来,“主子,您听奴才一句,还是别去了,您要是折腾出病来,苏公公就不是功而是过了。”
四阿哥皱起眉,看了看萧二格,片刻后道“你说的也对……那你帮我看着他,要是有事儿立马来告诉我,敢瞒着我,回头砍你脑袋!”
“嗻!”萧二格俯身磕了个头。
四阿哥眼珠转了转,再度垂下脑袋,“我可不想苏培盛像胤祚那样……”
萧二格心里一酸,跟着叹了口气,“主子您别太难过,六阿哥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在天有灵……
萧二格有些奇怪地看着四阿哥突然默不作声地低着头退回屋子里,关上窗子,再没一声嘱咐。
苏伟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黑暗中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坐在床尾,吓了苏伟一跳,“谁?”
那人影动了动,“我……”
有点儿耳熟……苏伟呆了片刻,一惊“主子?”
宫内的蜡烛对于奴才来说算是奢侈品,苏伟不读书时都习惯点油灯,反正天黑没一会儿就都睡了。不过,这次不一样,苏伟从柜子里掏出根儿上好的黄蜡,在桌子上点着。
有了光亮,苏伟才看清他的小主子披着件外袍坐在他的床尾,抱着膝盖,一双小脚伸进他的被子里,估计连袜子都没穿。
“主子,你……”苏伟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在凑近时看到四阿哥的脸上挂着泪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胤祚死了……”四阿哥低下头,“我今天从萧二格那儿套出来的,你们都不告诉我……”
这个白痴!苏伟心里暗骂一声,坐到四阿哥身边,把被子给四阿哥围上,“主子,您病了这么多天,奴才们哪敢说啊。皇上没回来之前,奴才们都……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活下来,就更别说提六阿哥的事儿了。”
四阿哥低着头,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胤祚……”
苏伟叹口气,“主子您不能这么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六阿哥是自己跑去玩水的,您要是不去,说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呢。再说正因为六阿哥没了,您才更要替他对德妃娘娘尽孝,替他对皇上尽忠啊。”
四阿哥抬起头,鼻头红红的,“额娘会怪我的……”
苏伟盘腿坐上床,“您病了这些天,遭了这么多罪,都因为您去水里拉六阿哥。德妃娘娘怪您,那皇贵妃该怪谁呢?”
四阿哥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苏伟暂时完成了知心姐姐的工作,见四阿哥蔫蔫的,有些好奇地问道,“主子,您是怎么跑出来的,今晚谁值夜?”
“曹清……”
哦,这下逻辑通了,苏伟暗暗翻个白眼,“主子,您累了吧,奴才送您回去吧?”
四阿哥蹭了蹭被子,把脑袋埋进去,“不回去,这里暖和……”
第35章 见鬼?
康熙二十四年
正三所
清早,曹清正跪在床边欲哭无泪,昨晚他迷糊了一阵儿,醒来后四阿哥就不见了。他大概是第一个把主子睡丢的太监,甭说以后飞黄腾达,能不能保住脑袋都成问题了。
就当曹清在思考是投井死得比较快,还是上吊死得比较轻松时,有人在外敲窗户。曹清一愣,跑去打开窗户,只见苏培盛抱着被毯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四阿哥站在窗外,“愣着干嘛!过来接一把!”
苏伟把四阿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回头看着愣愣的曹清,“我跟你说,今儿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包括你师父,否则你连值夜都能把阿哥值丢了的事儿一传开,你就等着受刑吧。”
曹清连忙点点头,苏伟撇他一眼,转身又从窗户爬了出去。
六月中旬,四阿哥的身体终于康复,阿哥所也解除了封禁。
皇上、太子亲临阿哥所看望四阿哥,四阿哥谢了恩,皇上微笑着把四阿哥拽到身旁,左左右右地看了一圈,“还是瘦了,回头这身子还得好好将养。这次皇阿玛到塞外给你淘些好的山珍来,回头好好补一补。”
太子从旁道,“儿臣正带了上好的野参来,四弟别省着,咱们这次出去多给你带些回来。”
四阿哥接过锦盒递给太监,“多谢二哥,弟弟一定好生服用,”太子笑笑,四阿哥转头向皇上道“皇阿玛这回什么时候离京啊?”
“后天就走,你身子刚好,就不要去送了。若是有什么事儿,让你皇额娘快马通知朕。”皇上道。
四阿哥闻言,俯身跪下,“儿臣多谢皇阿玛关怀,还望皇阿玛一路保重。”
康熙爷点点头,扶起四阿哥。
圣驾起銮,众位阿哥们也陆续搬回了阿哥所。
正三所连续热闹了几天,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都纷纷带着礼品来探望,白天里四阿哥笑呵呵地应对几位兄弟,晚上却常暗自伤怀。
苏伟看在眼里,一时也没有十全的办法,对于亲人的怀念许是只有时间才能治愈。
七月初,四阿哥奉召进宫。
慈宁宫
苏伟站在门外等,一个绿衣服的老嬷嬷冲他笑笑,给了他一盘点心,让他坐在廊下就着酸梅汤吃。
苏伟感激涕零,从阿哥所走到慈宁宫,几乎穿了大半个皇宫,他还真是饿得够呛。
事后,苏伟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个绿衣服的嬷嬷就是大名鼎鼎的苏麻拉姑。
屋内,
老祖宗搂着四阿哥歪在榻子上,让苏麻拉姑给她拿来一把牛角梳,“来,太祖母给你梳梳辫子,咱把这病气都梳掉,以后都健健康康的。”
“谢太祖母,”胤禛乖乖地坐在老祖宗身前。
太皇太后把胤禛的辫子打开,慢慢地梳理着发丝,“你是个有福气的,太祖母记得你生下来时,天降瑞雪,昭示丰年啊。如今过了这生死门,以后定是一路顺遂。不过啊,这日子好与不好的,也得看人怎么选,怎么过……”
四阿哥思量片刻后道,“胤禛明白了,谢太祖母教导。”
从慈宁宫出来,苏伟又跟着四阿哥到了慈仁宫。
太后倒没有多留四阿哥,寻常的问了几句,赏了一堆补品,就让跪安了。
承乾宫
皇贵妃一大早就等在正厅,直到午时四阿哥才入了大门。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这些日子让皇额娘担心了。”四阿哥恭恭敬敬地跪在屋内,给皇贵妃扣了三个头。
“好了,快起来,”皇贵妃亲自扶起四阿哥,“你身子刚好,这一上午的,折腾够呛吧,快坐下歇歇。”
四阿哥坐在皇贵妃旁边,“没有折腾,儿臣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还给儿臣梳辫子呢。”
皇贵妃笑笑,“有老祖宗给你梳辫子,这病气啊就不敢再着你的身了。”
四阿哥摸摸自己的辫子,冲皇贵妃笑笑。
苏伟站在门边,正碰上进来摆膳的宫女,苏伟赶忙往旁边靠了靠。
皇贵妃看向苏伟,“你就是苏培盛?”
苏伟一听,连忙跪下,“奴才正是苏培盛。”
皇贵妃点点头,“说起来,你也是跟着四阿哥从承乾宫出去的,本宫却不太记得你了。看你年纪轻轻的,倒是个胆子大的,敢公然违反太医嘱咐。”
“奴才胆大妄为,还请皇贵妃恕罪,”苏伟一时拿不定皇贵妃的态度,只能先请罪再说。
皇贵妃笑笑,“你不是胆大妄为,你是个有心思、有主意的。有些事,王钦那帮大太监可能想得到,但却未必敢做,因为他们顾虑太多。你倒不同,能以阿哥安危为先,何罪之有呢。”
苏伟低头,“奴才不敢跟上差太监们比,只能凭着点儿胆气尽力服侍好阿哥。”
皇贵妃点点头,“是个懂事的,你这次有功,本宫不会不记得的,回去以后就等着厚赏吧。”
苏伟叩头,“奴才谢皇贵妃赏赐。”
四阿哥在皇贵妃这儿用了午膳,皇贵妃着人炖了很多滋补的食材,一一看着四阿哥喝下去才放心。
过了午时,皇贵妃着人拿出好些东西给四阿哥带着,“皇额娘就不多留你了,你那屋子染了病气,回去该换的都换了,不够的就来皇额娘这儿拿。”
四阿哥点点头,又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贵妃看着他,叹了口气,“德妃一直病着,你过去估计也见不到人,就在门口请个安就得了。六阿哥的事儿不怪你,你也还是个孩子,能做到这个份上,满后宫谁能说一个不字。德妃不是不明理的,她是你生母,更不会因此责怪你。”
四阿哥重重地点点头,俯身跪下,“儿臣告退。”
永和宫
清菊等在门外,见到四阿哥后,深深福了一礼,“阿哥别见怪,您大病初愈,娘娘生怕过了病气给您。纵然百般担心您的身体,也不得不暂时避忌。”
四阿哥点点头,在永和宫门外跪下,“儿臣给额娘请安,还望额娘保证身体,早日康复。”
清菊扶起四阿哥,“娘娘备了很多补品给您,一会儿让小太监帮您拿回去。还有这个,”清菊从袖子中拿出一只荷包,“这是娘娘亲手绣的,里面是给您求的平安符,娘娘说让您配在身上七七四十九日,能驱邪除病,保您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