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过来看看,”皇贵妃笑着道。
小太监把两个托盘放在桌子上,皇贵妃摸着那柔滑的狐皮,“真是好皮子,浣月,快拿去内务府,让他们给本宫做条狐皮披肩。”
浣月笑着领命,“奴婢看那鹿皮成色也好,正好给您做件裘袄。”
“对,对,”皇贵妃扬着笑脸,“都拿去,让内务府抓紧做,等颁金节本宫就穿上。”
见皇贵妃如此喜欢,四阿哥高兴地笑了两声。
皇贵妃转头拉着四阿哥的手道“这出去一趟啊,就是不一样了,有咱们满人儿郎的血气了。”
四阿哥不好意思地笑笑,“皇额娘,儿臣把各部落献给您的礼物也带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皇贵妃微微皱起眉,“不看了,每年都是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啊,看重的不过是本宫的身份,哪能和你的一片孝心相比。”
四阿哥扬起笑脸,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皇阿玛之前赏给儿子十个蒙古女孩儿,现在内务府呢,儿子不知道怎么办,皇额娘帮儿子料理了吧。”
皇贵妃一笑,“你明年就整十岁了,算起来离后院进人也没几年了,既然你皇阿玛赏了你,皇额娘就帮你挑两个好的调教着,剩下的就给你那八个哈哈珠子家送去吧。”
四阿哥想了想点点头,“全凭皇额娘做主。”
四阿哥告辞离去,皇贵妃站在正厅门口看他走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浣月走到皇贵妃身边,不解地问道,“四阿哥平安回来了,您还担心什么呢?”
皇贵妃摇摇头,转身往屋里走,“本宫担心的不是四阿哥,是这再难平静的后宫和前朝。”
浣月不解,皇贵妃继续道,“一次北巡,一股流匪,皇上却莫名地复了索额图的职位,将权倾朝野的赫舍里氏又一次搬到了全天下人的眼前。这其中的关节可不是一次巧合那么简单。”
浣月低下头,“奴婢不敢妄议前朝政事,只是这和后宫有什么关系呢?”
皇贵妃坐到椅子上,“索额图的复起,证明太子的位置受到了威胁,皇上最忌讳这点。而如今纵观前朝后宫,能威胁到太子的,只有大阿哥。”
浣月一震,“娘娘是说,惠妃?”
皇贵妃冷冷一笑,“纳喇氏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偏生又给她得了皇长子。索额图解任,纳兰明珠一家独大,凭着那点血缘,她就更有了靠山。如今索额图出山,证明皇上忌讳了纳兰明珠,也就是忌讳了大阿哥。她能甘心吗?她费尽心力地拉拢后宫诸人,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有用武之地吗。”
浣月皱起眉头,“娘娘,那咱们……”
皇贵妃扬起头,“看紧延禧宫,本宫在的一天,就绝不准后宫的人打太子的主意。”
浣月抿了抿嘴唇,想了半刻,张口道,“娘娘,太子与您,算不上亲厚啊。”
皇贵妃抬头看了浣月一眼,浣月一缩脖子,皇贵妃转头,望着门外的重重宫墙,“太子就像定海神针,虽然遭众人觊觎,引来了不少魑魅魍魉,但只要他在,这天下,就乱不起来。若是有一天,太子不在了……”
永和宫
正厅里一阵热闹,一张虎皮被铺在了地上,过了百天的小公主在虎皮上高兴的爬来爬去。
清菊从旁护着,笑着对德妃道,“娘娘,这虎皮质地真好,整个宫里都找不出几件来。”
德妃翻看着那几张鹿皮,“这几张也好,回头给本宫做件裘袄,正好天冷了穿。”
四阿哥挠挠头,“儿子骑射不如大哥他们,没打到好东西,就围场里的鹿被赶得笨了,才打到几只。”
德妃笑笑,“你才多大,就和大阿哥他们比。这鹿也是灵性动物,你要是不努力,它们再笨你也打不到。”
四阿哥笑笑,“等下次儿子去塞外,一定给额娘多打点好皮子回来。”
德妃拉过四阿哥的手,“你啊,平平安安的就好,这几张皮子额娘就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了。”
四阿哥低下头,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延禧宫
大阿哥低着站在屋子中央,惠妃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笑道“你呀,别太较真儿,皇上的心思谁能揣摩的透。你是大阿哥,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忌讳谁也不会忌讳你的。”
大阿哥低着头,沉声道,“是儿子思虑不周,不该收那么多礼物。回程时,儿子看到太子的队伍才想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惠妃站起身,走到大阿哥身边柔声道“额娘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才多大的年纪,哪能事事想得周全。皇上纵然有一时的不舒服,可他总还要顾念你们的父子之情,根本不会想得太多。索额图现今复起的事儿,错不在你,是明相不小心,着了人的道……”
大阿哥抬起头,看向惠妃,“额娘,这是怎么回事?”
惠妃叹了口气,“有人给明相报了信儿,说是銮驾大军遇到了刺客,明相就紧忙递了请安折子。可那折子太早了,你们遇到流匪的第二天就到了皇上手里。”
胤褆低下头,沉吟片刻道“那股流匪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就为了让皇阿玛怀疑明相势力太大,已经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惠妃点点头,“这几年,索额图解任,明相的势力在朝中突飞猛进,皇上本就开始忌讳了。更何况,明相为了打压赫舍里氏在朝中的势力,一直反对太子,支持你。如今的事儿,不过是最后的一点助力罢了。”
大阿哥低下头,“皇阿玛对太子的疼爱与信任是谁都比不了的,儿子本就不该动那些心思,还连累额娘为我操心。”
惠妃坐在椅子上,看自己英俊挺拔的儿子站在阴影里,一双眼睛渐渐模糊了,“你是额娘身上掉下的肉,你的苦,额娘会不知道?给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磕头请安,多少年来不管怎么努力都永远被人挡住一头。额娘虽然会怕,但额娘不想磨光你的自信,不想你为了旁人断了自己的骄傲,你是皇长子,你是上天赐给康熙朝的宝物,额娘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再进一步!”
胤褆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惠妃,缓缓跪下身“额娘……”
第42章 华容道
康熙二十五年
颁金节前,宫中又多了一位阿哥,庶妃章佳氏生皇十三子胤祥十月三十日,四阿哥生辰
宫中一般不给年幼的阿哥过生日,怕养不住,每年只是进碗长寿面,赏些吉祥物就了事了。然四阿哥迁宫后,苏伟都会偷偷地给四阿哥庆祝,今年也一样,苏伟忙碌了一个多月,终于把自己的又一件“发明”苏了出来。
华容道,这大概是苏伟至今的发明中最有科技含量的了。他依稀记得华容道背后还有一个分外复杂的数学问题,不过那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呢。
上一辈子,苏伟玩过一阵华容道的手游,因为跟哥们比赛,着实研究了很久,记得里面很多有名的关卡,什么“一夫当关”、“横刀立马”、“水泄不通”等等,由此他特意画了一本通关图谱,连着他亲手做的木盘、木块送给了四阿哥。
清初的智力游戏中有了九连环、七巧板,可还真就没有华容道。不过鉴于苏培盛以往的表现,四阿哥没有对这堆木块太过高看。不过,这一次,四阿哥还真是错了。
眼看着已经快三更了,四阿哥还在对那堆木块使劲呢,苏伟在一旁暗爽。当初的跳棋,没用上一个月,四阿哥就和他不相上下了。至于拼图,一张一万块的清明上河图正在屋里挂着呢。
可这次,他没那么容易被四阿哥鄙视了吧。华容道在现代可是被那帮外国佬称为智力游戏界的三大不可思议之一呢。
果然,被卡在一夫当关的四阿哥,气急的把一堆木块倒在床上,砸得哗啦哗啦响。
苏伟弓着身子凑过去,“主子,这都三更了,解不出来就先歇了吧,这是奴才小时候一游方道人传授的,难得很。”
四阿哥转头看看苏伟,“不行,解不出来我睡不着,你来解一关给我看看。”
“是,”苏伟一低头,颇为自豪地挽起袖子,半跪在床边,摆了一关“插翅难飞”。想当初,为了傲视寝室群雄,他以考试前一夜狂抄小纸条的精神,玩了整整一个月,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浪费,为此还差点把游戏机掉进马桶里。如今,也算是学有所用啊。
不过,半个时辰后,苏伟呆了,四阿哥黑着脸趴在一旁看着他。这东西怎么玩来着,他记得有很多技巧啊,怎么越来越乱呢。
一个时辰后,四阿哥已经半抱着枕头睡着了,苏伟还在摆弄。
天亮了,刘裕来换班时吓了一跳,四阿哥抱着枕头裹着被子团在床的下方,床上部放了一木盘,他们苏公公半趴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木片,睡得还挺香。
转眼,腊八节到了。苏伟依然没能出宫送腊八粥,相反还异常的忙了起来,起因是皇贵妃病了。自打皇贵妃失了小公主,大病一场后,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几乎每到冬季都要病上一场。
四阿哥几乎天天往宫里跑,直到年节时,皇贵妃的身子才略微有了好转。这一年的朝宴,四阿哥因为皇贵妃的病有些魂不守舍,皇上也体念四阿哥的一片孝心,让他早早地退席往承乾宫侍疾。
苏伟跟着四阿哥从保和殿出来时,正与一大臣擦肩而过,那大臣向四阿哥行了礼,“见过四阿哥。”
四阿哥点了点头,“索大人有礼。”
两人擦肩而过,苏伟心里微微地颤了颤。索额图,康熙朝名臣,虽然苏伟对清史了解不多,但却记得是索额图代表清廷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而在宫中的这几年,索相、明相之争苏伟也知道一点儿,康熙二十二年索额图因罪被革职,只留了一个佐领的虚名,自此在朝堂上隐匿了三年。如今明相势力渐大,索额图被皇上重新重用,这前朝的势力纷争又要开始了。
承乾宫
四阿哥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皇贵妃喝完一碗药。
皇贵妃靠在榻子上,虚弱地笑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都是皇额娘的身子不争气。”
四阿哥赶紧摇摇头,“儿子孝敬皇额娘是应该的。”
皇贵妃轻轻拍拍他的手,“年关一过,你就十岁了,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等皇上忙完这阵子,额娘就跟皇上提提,你也应该到了往御门听政的年纪了。”
四阿哥一愣,“皇额娘……”
皇贵妃叹了口气,“其实皇额娘不很想让你参与政事,前朝的纷争太过复杂、太过阴险,可皇额娘又没办法,谁让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呢。”
四阿哥低下头,“儿子愚笨,但儿子一定努力,不会给皇额娘丢脸的。”
皇贵妃笑笑,“你才不笨,你是少有的聪明睿智,只是你还太小……也怪皇额娘,早些年只执着那些身外之物,丢了咱们娘俩最好的年月。”
四阿哥有些疑惑,抬头看着皇贵妃,一股淡淡的忧伤在心中莫名地流过。
年节一过,紧接着的大日子就是大阿哥大婚,皇上指了户部尚书科尔昆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嫡夫人。
阿哥所忙忙碌碌了一个月,终于在三月初一迎进了第一位女主人。
大阿哥婚后与夫人感情倒是蛮好,跟之前那两位无声无息的格格很是不同。
慈仁宫
惠妃给太后请安。
太后笑着摆摆手,“快坐下吧,都是有儿媳的人了。”
惠妃笑笑,“是皇上的恩德,也是托太后的福祉,臣妾就巴望着大阿哥能早日得个孩子,咱们后宫能五世同堂了。”
“是啊,是啊,”太后眉开眼笑,“老祖宗肯定也巴望着呢,那孩子日前来请安,哀家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惠妃笑着坐在椅子上,“太后谬赞了,她能得了大阿哥的意,臣妾就百般安慰了。如今,大阿哥的婚事过了,臣妾倒想起了剩下的皇子,如今皇贵妃病着,很多事儿还得太后操心了。”
太后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声音略微低了点儿,“你是说太子?”
惠妃低头笑了一声,“太子身份贵重,臣妾哪敢插手他的婚姻大事,只不过太子年纪却也不小了,该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了。皇上忙着政事,皇贵妃又病着,这毓庆宫后院进人的事儿可不就得咱们操心了。”
太后抿了口茶,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这事儿哀家会想着,今儿个哀家乏得很,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吧。”
惠妃闻言立马站起身,福了一礼,“是臣妾叨扰了,臣妾告退。”
见着惠妃走出宫门,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道,“太后,惠妃娘娘的意思……”
太后低着头转了转自己的护甲,“她是别有用心,但倒也提点了哀家……”
英华殿
苏伟很久没回英华殿看望师父和刘焦两位公公了。
这回趁着一天倒班休息,苏伟收拾了自己得的很多赏赐,还让萧二格帮他换了点上好的烟丝,打了个包袱往英华殿去了。
刘焦两位公公看到他很高兴,尤其是见他一身绣着鹌鹑的绸缎宫服,颇有与有荣焉之感。贾进禄见他更是欣慰,苏伟把自己拿来的好东西给大家分了分,就被师父叫进了屋子。
苏伟把最近发生的事儿大概学了一遍,贾进禄点了点头,“难得你一直听师父的话,没有往两位娘娘的队伍里站。如今看来,皇贵妃是想开了一些,她的人也得了四阿哥的心,德妃娘娘就差了一招,不过以后也难说。你如今是个有品级的了,在阿哥所里也管着事儿,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你得有自己的势力、人脉,四阿哥让你办点什么事儿你都得有个路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