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 我怎么休息?”宋修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每日他都会去一趟墓园, 同样跟去的还有左意, 他无奈道, “叔叔应该把公司的事情移交给你了吧?”
左意点了点头,道, “但是我比我哥差远了, 还是很难理解其中的东西。”
“有些东西, 开始接触很难,慢慢也就会了。”宋修是真的把左意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了, 他道, “不光是这件事情, 包括以后为人处世,商海沉浮,都会慢慢学会的。”
“有些人的话,我就不太听得懂。”左意苦恼的摇了摇头, 他道,“比如前段时间遇到贺少,就是那天的贺阳, 他告诉我东城区的一块地要开始招标了。”
“话是这样,我记得上个月东城区的区长才出了问题吧?”宋修笑了一声,“这是在提醒你呢。”
“什么意思?”左意有些不明。
“出问题,不等于落马了,得看他背后是谁,这个事情能不能可大可小,招标如期进行,你觉得还能是什么大问题吗?”宋修摇了摇头,他道,“贺阳,的确算是个人物。”
左意顿了顿,他苦恼的摇了摇头,道,“修哥,你看,我根本没法走这条路,我不懂,也不会……修哥,就算是为了我哥,你也要努力活着。”
“这是他亲口说的吗?”宋修眸光平静,他转头看着墓园,道,“如果是他亲口说的,我做,既然不是他亲口说的,那我……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一声陌生的声音闯入了两人的聊天之中,宋修诧异的转过头,正看到了走过来的贺阳,宋修立刻微微一笑道,“贺少。”
“我听到你说什么了。”贺阳叹了口气,他道,“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了,都能被你气吐血了。”
“嗯?什么?”宋修觉得自己没能理解到贺阳是什么意思,只听到贺阳继续说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吗?他死了,你难过吗?”
宋修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他皱起了眉头,没有接话。
贺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他死前给我打过电话。”
宋修闻言,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愣怔了一下后,道,“他说过什么了?”
“他说。”贺阳停顿了一下,旋即抬眸认真的看着宋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告白,将你陷入两难之地。”
宋修的脸色微微发白,好一会儿后,才道,“那我最幸运的事情,就是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你确定你看清了吗?你这不是爱他,你是愧疚,知道吗?这不是爱。”贺阳摇了摇头,他道,“别把自己陷进去了,没必要的。”
“你们不是我,所以,我不想解释更多了。”这几天左意几乎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他不得不进行解释,结果左意将事情告知了左氏夫妇后,他又受到了两位老人的劝解,现如今,也只好缄口不言了。
反正喜欢这种事情,一直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又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宋修垂眸,这才注意到贺阳手腕的伤竟然还没好,之前说是小伤口,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还是缠着纱布的。
宋修绕开了贺阳,带着左意离开了这里,在路上,左意靠着副驾驶,问道,“修哥,你刚在看什么?”
“看贺阳手腕的伤。”宋修微微抿唇,他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贺阳有些奇怪?”
“没感觉啊,我跟贺少不熟,也没见过几次,之前听圈内人说大概半个多月前,贺少飙车出了事情,差点就挂了,昏迷了大半个月,这才醒来了。”左意摇了摇头,道,“贺家和我们家不同,他们家比较复杂,贺阳虽是直系子弟,但是自身能力却不算非常卓越,也只能说是足以自保。”
宋修眯缝了一下眼睛,他大概是发现到了不对劲的点——贺阳的气场,真是莫名的熟悉。
*
回到了左家后,佣人说左父正在书房等着宋修,宋修顿了顿,随后便将外套放在一旁,径自上了楼,往左父的书房走去。
左父似乎是在打电话,宋修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的电话也挂断了,听到敲门声后,便转头看了眼宋修,道,“小修啊,进来吧。”
宋修看着眼前的人,和左沉有着几分相似,气场也有些相似,也许左沉再多历练几年,多看些东西,经历些事情,就会也拥有这样沉稳的气场了吧?
在宋修的记忆力,左父一向比较威严,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老了数十岁一般,双鬓白发都露了出来,可见左沉的死,对于左父而言,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了。
这个世界上,又有哪对父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以前,我回来的时候,左沉就会在这里跟我汇报工作,说一些自己的见解,他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如果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接手我的位置,坐稳这集团的第一把交椅。”左父笑着摇了摇头,他道,“因为小意的原因,我对他给予厚望,他没有童年,没有兴趣,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公司。”
宋修注意到了,左父在说起左沉的时候,用的称呼是全民,在说起左意的时候,却会称呼“小意”。
宋修也想起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这个样子了?
宋修忍不住想起左沉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手背上青紫的痕迹,想起他……想起太多了,最后,所有的记忆都汇聚在那句“是不是我也病的快死了,你才会看我一眼。”
可宋修,什么答复都没给他。
想到这个,宋修就觉得心底开始抽疼,他的指尖忍不住的发颤,左父却已经转过身了,他看着书柜上的书,道,“这些东西,都是左沉在十八岁前就已经全部看完的,他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无论是对公司决策,还是对一些政策走向,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左父像是怀念一般,伸手摸在了这些书上面,他背对着宋修,所以宋修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老人一瞬间似乎有些佝偻下去。
“但是他死了。”左父开口道,“但是他离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给他的压力有些太大了,所以他才会受不了了……”
“医生说……”宋修停顿了下来,左父是左沉的父亲,所以医生所说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的,甚至会比他知道的更多。
“我后悔了,我的儿子。”这还是宋修第一次从这位雷厉风行的老人嘴里听到了“后悔”两个字,可左父还没说完,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还没过过一天洒脱的日子,他这样的孩子,在十**岁的时候,应该是开着跑车,到处玩……可他没有,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叔叔……”
“你和他的事情,小意已经跟我说了。”老人转过头看着宋修,道,“你也是我儿子,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了,知道吗?”
果然。
宋修站在原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站在原地,面前的老人却忽然笑了,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遇到自己不想答应的事情,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啊。”
宋修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我没有要自杀的意思。”
“你们年轻人的文字游戏,就别玩了。”老人将书柜里的一个抽屉打开了,取出了里面的本子,递给了宋修,道,“给你的。”
“我的?”宋修接过本子,垂眸看了眼,便理解了老人的意思——这是左沉的日记本。
他顿时觉得手里的这个本子,仿佛有千斤重,重的他几乎抬不起手了。
“去吧,去看看吧。”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老了,以后左家的一切,都得靠你们去争取了,小修啊,你是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
宋修喉头微微哽咽,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垂头道,“我明白了。”
从书房里退出后,他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他的手里捧着厚厚的日记本。
书房里,外面的太阳斜斜的照了过来,书桌上摆放着很多的奖状,还有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左沉的,有些纸页已经泛黄了,这些是左沉成长的痕迹,有年幼的稚嫩,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也有长大后,字字句句里的稳重。
他是一个从不让人操心的人,可离开的时候,却也如此决绝。
他不是在选择,他是在被逼的逃离了这个世界。
仓皇之中,狼狈退场。
一点点水渍从这些泛黄的书页上渲染开来,老人将金色边框的眼镜放在了一旁,低声叹气道,“我的儿子啊。”
左沉,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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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现实世界(8)
如果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发声, 那无非也就三件事情。
第一件,左氏集团的少爷自杀了。
第二件, 贺家少爷飙车出事了。
第三件,贺阳出手了。
跟贺家熟悉的几个人都知道,贺阳是个不足以掌控贺家的人, 但是其能力也不算差, 至少能保全自己, 贺家和左家不同, 一个权, 一个财。
但是谁都没想到一个在他们眼里能力不算卓越的人物,却在短短时间内, 就出手十分凌厉的解决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
当问题被暴出来的时候, 媒体也立刻进行报道。
贺老爷子皱眉看了眼自己这个孙子, 但也只是瞬间,甚至都让人未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他平静道, “为什么?”
“水到渠成。”贺阳眸光微冷, 他站在老爷子面前,微微低头道,“晚辈之间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会惊动了爷爷。”
老爷子闻言笑了一声, 道,“既然是小辈只见,那就你们去解决吧。”
贺阳走出了书房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外面走去,刚刚到车边,就见到有人走了过来,道,“贺少,宋少出事了。”
贺阳手中的车钥匙掉到了地上,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只听到这人继续道,“自杀未遂,还在医院,是我们失职了。”
“行了,我自己去一趟。”他弯腰捡起了钥匙,打开车门后,坐进了车里,随着发动机的声音,车消失在了视线中。
【666:早就跟你说了,历史发生并非没有缘由,无论你封他记忆多少次,他永远都会选择相同的路。】
【左沉:我以为我会死。】
【666:……你是死了,你身体都被埋了。】
【左沉:为什么我会在贺阳的身体里醒过来?】
【666:谁知道呢?主系统出问题了吧?我觉得应该是。】
左沉停顿了一下,旋即哂笑了一声,低声道,“谢谢。”
贺阳,就是左沉。
左沉,亦是贺阳。
【666:为什么不告诉他?看他那么难过,不心疼吗?】
【左沉:怎么会不心疼?但是他这是同情,是愧疚,我不能让他将爱和愧疚混为一谈,这样即使我们在一起,他也会不快乐的。】
【666:你谁都没说,连你父母都没说。】
【左沉:我只是换了个身体,却从未病好过。】
没人比左沉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手腕处的鲜血往外渗透,将纱布都染红了。
开车到了医院后,便直接去了之前那人说的病房,病房外面还站着保镖。
左意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贺阳,他诧异道,“贺少?”
“宋修呢?”贺阳说道。
左意下意识的说道,“还在里面,刚刚醒来……幸好我发现的及时……我……”
不等左意说完,贺阳就走到了左意的身边,低声道,“让让。”
左意:……
他让开了路后,看着贺阳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自己心里十分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宋修倒是没想到贺阳能过来看他,毕竟他之前和贺阳只见并无交情。
贺阳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他站在原地,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咬牙道,“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爱护自己,为什么要自杀?”
宋修的唇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手腕的纱布十分明显,还在往外析出血迹,看着贺阳后,笑了一声道,“让贺少见笑了。”
一般来看望病人,再不济都会带一个果篮,可是这位贺少却两手空空,根据宋修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不懂得礼数的人,那只能说明这位赶来的十分匆忙,都来不及去买果篮了。
贺阳走到了宋修的面前,他道,“他向你告白,不是因为他想拉着你一起去死。”
“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他吗?”宋修闭了闭眼睛,疲惫道,“你不是他,更不是我,就别来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吧,您把戒指交给了我,我感谢您。”
宋修这话已经有些不客气了,暗含送客的意思。
贺阳微微抿唇,他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真不应该跟你告白。”
“你够了吗!”宋修猛地睁开眼睛,每个人,每个来看他的人,都在将他自杀的责任推给了左沉,就像是左沉逼着他自杀一样,但是……左沉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