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你们的。”喻怀宁眸色晃开一丝笑意,伸手做出一个‘靠边站’的动作。兴许是他自信和从容太过吸睛,夫妻两人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要求往边上移步。
很快地,一个身穿着制服的酒保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喻、喻小少爷。”那人哆嗦了一下,做出一副紧张迷茫的模样。
“从刚刚起,我就发现你偷偷摸摸地往这角落里躲,怎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喻怀宁似笑非笑地发问,话语里的意味分明。
大家的视线里都带上了审视,这就是那个偷窃的人?
那名酒保立刻站得笔直,他双手紧握成拳,通红着一张脸辩解道,“喻小少爷!我没有偷东西!你刚才还让喻大少爷不要随便泼人脏水。现在、现在怎么轮到你含血喷人了?”
他走到酒塔的前方,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放话道,“你要是不信,派人来搜身好了!”
众人见酒保如此坦诚,一时间都生出犹疑,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下文。
“够伶牙俐齿的呀。”喻怀宁不为所动,嗤笑道,“有这嘴皮子怎么不去做传销?干嘛想不开来偷东西,盼望着吃牢饭啊?”
酒保没想到青年反讽‘嘴炮’功力如此厉害,一下子僵住面色,只能重复道,“我没偷东西,你这是在冤枉人!”
“一个人越是重复什么话,代表心中越有鬼。”喻怀宁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打量的眼神中暗含犀利,“派人能从你身上搜出什么?你不是早用肢体语言表现出来了吗?”
酒保被他的话吓得一跳,还没他想好反驳,青年就绕过他,径直朝后方搭着酒塔的推车走去。
推车上平铺着一块黑绒布,上面层层叠叠地搭着酒杯。喻怀宁弯下腰,伸手摸索着被黑布遮掩的下层,不过两秒,就触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
酒保的眼神早在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就变得凶狠,他快速转身,晦暗的神色里藏着滔天的恨意和决绝。
【——请宿主注意安全!】
喻怀宁听见系统的紧急声,顷刻反应过来,他本能性地伸手挡住脸部、快速往后一撤。推车被酒保掀翻,酒塔上的杯盏全部往喻怀宁的方向倒去。
一秒后,噼里啪啦的杯裂声响起,伴随着无数溅起的酒液,满地狼狈。四周的惊慌声爆发,与此同时,是路星赐和南川异口同声的焦急,“怀宁!小心!”
酒保握着被砸碎的酒瓶柄,将尖锐锋利处对准了喻怀宁,不由分说地冲了过来。
喻怀宁咬牙低嘶了一声,堪堪侧身躲过,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物品朝外一丢。那物品掉在不远处,在灯光下散发着璀璨光芒,正是路乔音丢失了的项链!
酒保的注意力跟着项链的去向,喻怀宁抓准时机立刻后撤离开他的攻击范围。哪知对方也没追上来,反而快速抓起掉落在地的项链,不要命地挥舞着破碎的酒瓶,一路朝着厅门口奔过去。
两侧的宾客惊慌四散,生怕自己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还没等酒保跑出厅外,前厅就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不由分说地将他踹得老远。
“郑容,按住他!”时铮发话,目光正快速地搜寻着青年的身影。就在两分钟前,青年让他把郑容喊进酒厅,免得让偷盗者溜走,没想到才一回厅,就遇上了这紧急情况。
郑容是练家子,出手的力度自然稳准狠,那名酒保被他踹得倒地不起,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嘶叫。
时铮盯着被路星赐和南川围住的青年,眉梢微蹙,快步赶了过去,“没事吧?”
“没事。”喻怀宁摆了摆手,下意识地推出了另外两人的包围,朝着男人靠近。他精神尚佳,只是深蓝色的西装上沾上了不少的酒液,“幸好你带郑容赶来得及时,否则……”
这话还没说完,他手腕就被时铮一把拽住了。男人盯着手背上的伤口,神情冷了几分,伪装的温和不复,“受伤了。”
那是一道细长的伤口,并不深,渗出的小血珠交汇在一块儿。
“没事,可能是不小心被溅起来的碎渣划到了。”喻怀宁无所谓道,随手将血珠抹开。他的视线往后一移,那名偷窃的酒保已经被郑容控制住了,还在不死心地小幅度地挣扎。
喻怀宁甩了甩手,快步走近。
酒保看见他的身影,恶狠狠地看了过去。他在皇圣大酒店已经工作很久了,前段时间被保安室的好友老刘带着,迷恋上了赌/博,一脚就抬入了这个**的无底洞。
他们两个人都是小人物,手头上没多少积蓄,反倒还赔进去了一大笔。
走投无路的他们盯上了这次的宴会,并且密谋了这一切。他利用酒保身份的便利,一早就物色中了目标——像路乔音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小姐显然是最好糊弄的。况且,对方还戴着这么显眼的一条昂贵项链。
原本的计划一切顺利。
他把项链藏在推车底部,等到风波一过就能带走。没想到临时杀出一个‘程咬金’,好端端地被搅了局面。现在项链没偷成,赌债还不上……东窗事发后,恐怕还要面对法律的审判!这叫他怎么能不憎恶眼前的青年?
“我呸!”
喻怀宁瞧见他的恶声埋汰,又想起方才近在眼前的‘杀意’,眸色当即暗了下来。他捡起一侧的酒瓶,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上方的锐利,结果一不小心,指尖就被刺出了一点血丝。
时铮瞧见这一幕,又是不悦蹙眉——
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
可喻怀宁像是无知无觉,他伸出刺破的指尖往酒保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微浅淡的血痕,挑眉冷笑,“你知不知道,拿酒瓶伤人这种事情,都是我玩剩下的?嗯?”
酒保被他冷凝的眼色吓住了。
下一秒,喻怀宁把酒瓶的尖锐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寒阴森的触感升起,惹得他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你、你要做什么?”
喻怀宁看见他逐渐惊慌的面色,用酒瓶的尖锐处来回描摹着脖子的血痕,轻飘飘道,“别怕啊,刚刚不是还想拿这酒瓶捅我吗?是挺锋利的,好像很容易就能了结一个人。”
是犹如地狱修罗般的低喃蛊惑。
“你想死吗?”
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彻底覆盖上了之前的虚假血色。明明是轻微的刺痛感,酒保却在喻怀宁的暗示下,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他被吓软了身子,双腿啪嗒一下就毫无形象地趴在了地上,“放、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时铮的眸色中也闪过一丝微妙的讶异。郑容看出酒保已经没了反抗的心思,干脆松开禁锢,看向青年的眼中不由染上一丝敬佩——
在A国的黑手党派里,他看过类似的‘逼迫’法,接受过专业训练过的人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手彻底溃败。而从未接触过这些的青年,是实实在在的、藏在骨子里的本能凶性。
警方终于推门走了进来。木管家上前,主动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人证物证俱在,无力反抗的酒保很快就被带走了。
……
喻怀宁收手将地上的贵重项链拾起,转交给了近处的路星赐,“路少,你看看,是这条项链吗?”
路乔音小跑着赶了上来,夺回项链仔细查看。几秒后,她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对!就是这条项链!”
南川紧绷的心弦也缓了下来,他想了想,还是冲路乔音温声嘱咐,“路小姐,以后出门在外要小心私人财产,免得、免得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要是没有喻怀宁出面帮忙,今天的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洗刷冤屈。想到这儿,南川看向青年的视线不自觉地深了一分。
路乔音听见他算得上温柔的语气,不自知地闪了闪眸色,“抱歉,是我……”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南川就已径直朝着喻家人走去。他敛着面色,直接站在了喻羡的跟前,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喻羡,请你道歉。”
“特别是对喻小少爷,请你郑重道歉!”
青年原本只是出于好心帮他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被喻羡连带着破了脏水,甚至在和酒保的对峙中受了伤……一想到这些,南川心里的火气竟是比自己‘被污蔑’时还要来得大。他眼中流淌着清晰的怒火,再三强调重申,“道歉!”
眼看着一向对自己谦恭的南川,突然改变了态度,甚至还命令自己道歉?喻羡作祟的大少爷脾气又卷土重来,他移开视线嘟囔道,“你们清白就清白呗,你哪里来的脸让我给你道歉?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唰啦!
一杯香槟突然被泼到喻羡的脸上。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
在场所有的宾客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
喻怀宁将空酒杯砸在地上,眼尾透出一抹邪恶,沾染着薄红色的唇略微上扬,玩味又肆意道,“不好意思,手滑。”
孟珍心疼自家的儿子,连忙凑上前去,拿出干净的手帕擦拭,“喻怀宁!你在干什么?”
喻羡接连被喻怀宁‘打了脸’,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意瞬间爆发!他甩开孟珍的手臂,一把冲上去拽住青年的西装领带,“喻怀宁!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哦?你试试。”喻怀宁无视了他的怒火,反捏住了他的手腕,丢出一句,“你泼在我们身上的脏水,可比这杯香槟要恶臭得多!”
——轰!
话音刚落,喻羡的右脸上就猛然挨了一拳,是南川动的手。
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喻家两位少爷你来我往、暗潮汹涌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南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也敢出手打人的?
喻怀宁松开手,任由眼冒金星的喻羡朝后倒去。
南川除了心中的恶气,毫不畏惧地回怼,“喻老爷子,还有喻先生、喻夫人,恕我直言,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教出喻羡这种自以为是的狂妄性格?”
“喻家是名门豪富,你们本可以教出一个人上人,可你们却把他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这一番话说得不留情面。
喻怀宁抿了抿唇,乐味十足地看着喻家一众人变幻莫测的脸色。在柳城里,敢当着喻老爷子的面动手打人、说出这番问责的人,恐怕就只有南川。而且更奇妙的是,后者才是喻家真正该护着的大少爷。
果然,身在其中的真实剧情永远比来得更精彩。
南川继续不亢不卑道,“我承认,我的家庭没你们富裕,出身的起点比不上喻羡。但我靠我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领导了赏识,得到了来参加您老人家寿宴的机会!绝不是喻羡口中的‘小偷’!请问喻老爷子,我要求一个道歉,错了吗?”
喻老爷子的眸色明明灭灭,一直没有发声。不知怎么,面对眼前这位年轻人近乎赤/裸的批判,他始终发作不出太大的火气。
况且,现在偷窃的真相水落石出,证实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孙子的恶意揣测。事情已经闹大了,在场那么多宾客都睁眼看着,如果自己还偏袒着喻羡,实在是说不过去,或许还会有人暗笑他家教不严。
喻老爷子在权力场上沉浮主宰了这么些年,当然会权衡利弊。在他心中,自己的面子大于一切。他握紧手中的拐杖,沉声发令,“喻羡,你当着众人的面,向南川、还有怀宁道歉。”
“爷爷!我……”喻羡刚打算出声反驳,就被喻老爷子凶狠的视线给出逼退了回来。他攥紧双拳,心中是止不住的怒气和恨意。
老人家虽然性子严厉,从始至终都是疼他这个亲孙子的!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向着外人,让自己在那么多注视下道歉?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在同龄人中的面子和自尊该往哪里搁?!
不可能!他绝不会道歉的!
“算了吧。”南川看出喻羡眼中的不情愿和恨意,冷声拒绝,“一个被狂妄自我束缚的人,哪里能看得到自己的错误?”
“不过是披了一件西装外套,你有什么资本说三道四?!”喻羡咬牙切齿,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完全忘记了所处的环境。
南川既然敢说,就是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即便明早就被公司辞职,他今天也要和喻羡争执到底!他眼色一凛,直接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揉成一团砸在了喻羡的头上,“我说的就是你!”
“你要是脱去这身西装华服,连外面扫大街的都比不上!”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放纵嗤笑道。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他的后脖颈处露出了一个并不显眼的胎记。
孟珍原本还因为争执对南川极其不满,可就是这随意一瞥,令她彻底愣了神。
喻怀宁默不作声往后撤了一步,垂下眼睑试图掩盖笑意。
他原以为南川会是永远分寸有度的男主角色,没想到抛开隐忍的面具之后,居然也这么能说?原主和他,一个毒舌刁钻,一个能言善辩,也难怪是真正的堂兄弟。
不过,今天这酒宴上闹起的动静,似乎比原书里描写得更厉害。
“够了!”喻老爷子震怒,显然没想到局面会僵持到了这种地步。这三位年轻人站在一块,一个比一个硬脾气,居然是全然没顾忌他的面子!
好好的一个寿宴,算是彻底毁了!
“老爷子,你可别气坏了身子。”木管家连忙上前,顺了顺喻老爷子的气息。他压制住心头的不满,面上装出十足的歉意,“这位南川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大少爷的脾气是直接了一些,刚才的误解无意唐突、冒犯了你,还请你看在今天的特殊场合上,暂时把这事翻篇,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