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柳家有些修为低微的人,都站立困难了。
凌阳站在半空,衣衫猎猎,一双眼眸里似乎燃着九天之上太阳的火焰,将世间万物都烧穿。
凌子汐在底下看着自己的父亲,修仙之人容貌并不会随时时间而改变,父亲此时依然俊逸非常,一如自己记忆里年轻的时候一般。
青丘之王,四海皆服。
这就是五阶的九尾妖狐之力量。
柳修宁抬头看着来人,尘埋的记忆似乎要喷薄而出,水光溢满了眼眶。
但画面仍然是模糊的,似乎蒙着一层灰。
可柳修宁就是知道,面前的人是深爱自己的人,而自己,也深爱着他。
凌阳落在柳修宁身边,搂住了柳修宁的腰。
尽管想不起他是谁,可柳修宁就是不排斥身边的男人。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侵袭了身体,那是习惯一样的东西。
似乎,自己就应该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地老天荒,至死不辞。
柳家人简直要炸锅了,指着柳修宁身边的凌阳对柳修宁道:“修宁,你就非要这个人在一起?你好好看看他是什么,他就是一只狐妖!”
“青丘王族九尾妖狐后裔,当不辱柳家之名声。”毕竟对面是柳修宁的家族人,凌阳抱拳,语气铿锵有力。
“哼!”柳家长老冷哼一声,“若论王血,我们柳家才是正统!”
“一切灵修,都应服从我苓萸王血之命,而非你们名不正言不顺的狐妖!”
凌子汐注意到柳家长老用的“灵修”一词,而非妖修。
也是,其实妖修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凌子汐还记得,与父亲凌阳重聚时,凌阳对柳修宁的描述。
“与其说苓萸是妖草,我更愿意称呼他为‘仙草’。”
万物皆有灵,只不过,只要是灵物化形,在这个世界,都被打成了妖。
怪不得柳家有着奇怪的高傲,看不起凌阳这个同样的王血了。
但柳家再高傲,非要归类,也是属于妖修没错,毕竟,以前很多妖族也说过,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两种王血,可以号令他们。
总之,柳家就是端着某种骄傲不可自拔,不可一世,固步自封。
“如今妖族生存艰难,我们柳家却还囿于一川,与九尾狐族论长短。”柳修宁声音不大,但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入人心,“同是王血,谁又比谁低贱!”
“这,修宁你……”柳家长老们没有想到,他们悉心培养,派人寸步不离保护的圣子,竟然会说出此等言论。
“此时妖族应该一致对外,保证族人生存,而非内耗。”柳修宁言语犀利,刺入每个人的心底,“柳家独守碧落太久了,目光之短浅,令人发指。”
“修宁……”
自家圣子说出这一番骇俗之言,柳家众人都已经蒙了,既无法反驳,也无法认同。
还是有话语权的长老说话了:“修宁啊,我们先不讨论这些!”
长老指着白小思:“你和谁在一起,我们管不了了,但是,你得把这孩子留下,教导他成为……”
“不可能。”没等长老说完,柳修宁斩钉截铁道。
“修宁,我们今天一再退让,你却仍然冥顽不灵,你是翅膀硬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是吃素的。”那长老变了脸色,拿出铁仗,“你若执意要走,老朽只能带领族人强行将你和这孩子拦下!”
听到长老拿思儿来威胁,柳修宁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中瞬间出现一个翠色灵器,正是一枚玉笛。
玉笛一出,四周灵力流动,山河色变。
“长老若执意如此,修宁只能一战。”
凌阳自然站在柳修宁身边,抽出了自己的剑。
两边剑拔弩张,凌子汐也准备上前为爹爹和父亲助战,然而,此时一个人影扑到了柳修宁面前:“圣子,圣子,您不要这样啊!您是我们柳家的希望,您不能离开啊!千万不要糊涂……”
柳修宁一把把秋桑震开,眼睛里如淬了寒冰。
秋桑倒在地上,难以置信道:“圣子……圣子,秋桑是一心为了您啊……”
“秋桑,你说你一心为我。”柳修宁低声道,“那我问你,我的记忆,如何被封印?”
封印记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自己二十年前,修为也并非太低。
即使现在,自己慢慢恢复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因为被封锁记忆而挣扎过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身边有人下手,至少是帮凶。
秋桑不敢相信柳修宁反应的如此之快:“我……我……圣子……不,修宁少爷,秋桑是为了您,也为了整个碧落啊!这个男人他配不上您,您是纯洁无暇的圣子!……”
柳修宁的眼眸越来越冰冷。
秋桑跪行着捉住柳修宁的衣角:“圣子,秋桑是听了家族的意见啊……秋桑,没有想背叛您…………”
“你是我的贴身仆人。”柳修宁说的很慢,“本该事事以我为先,可你,却听了别人的话。”
“我……秋桑真的都是为了您……”
“因为你的背叛,我的汐儿跟我分别了二十多年!”柳修宁的目光如刀,心痛难当,“就因为你的一个为我好!”
“那时候汐儿才三岁啊。”柳修宁看向秋桑,“他是我的骨肉,你的小主人。”
“你觉得,你是为我好?”
“我……”秋桑跪在地上,朝柳修宁不断磕头,涕泪横流,“是秋桑错了……主子,您不要生气……”
柳修宁手心朝向秋桑,木灵力绞进秋桑心海,下一秒,秋桑因为疼痛,声嘶力竭,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修宁少爷,修宁少爷……!啊——”
秋桑痛的蜷缩在地上,柳修宁废了他灵根,自此以后他就是废人了,但他也知道,柳修宁终究饶过他一命。
惩治了秋桑,柳修宁不再犹豫,看向凌阳,凌阳点点头,两人带着白小思欲走。
柳家长老们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当即围住了三人。
柳修宁手中的玉笛一扫,带着生机的青色灵力朝其中一个长老滚滚而去,那长老竟招架不住,向后退了数十米。
柳家修为最高的长老在闭关,但其他长老也并非花瓶,双方动起手来。
长老们有一十二人,再加上柳家培养的下属若干,而柳修宁只有三人,凌子汐与白墨衡对视一眼,两人上前助战。
重紫与小黄莺,甚至白小离和白小知也加入了战局,刀光剑影,银雪流霜,各色灵力交错碰撞,气势如虹。
凌子汐与白墨衡一起对抗了五个长老,帮柳修宁和凌阳分担压力。
白小离和白小知则负责牵制修为略低的下属们。
他们一来,局势改变了很多。
毕竟,凌阳和柳修宁都是第五重境,而白墨衡和凌子汐修为也不差,即使对方人多,不多时,凌子汐用濯青绫推开两个长老,对柳修宁和凌阳喊道:“爹爹,父亲!”
混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柳家的长老们终于全部被打倒在地。
柳家的没落,不是没有苗头。
修为最高的长老闭关,小辈们又后继无力,柳家未来堪忧。
此仗打赢,柳修宁毫不犹豫想要离开碧落川。
“修宁,我们也是为你好!你真的狠下心要走?!”大长老趴在地上,声音嘶哑的说道。
“为我好。”柳修宁咀嚼着这三个字,冷冷笑了一声,“你们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有谁问过我的意见?!”
“你是我们的柳家的后代,是我们悉心培养的圣子!”
“是,我是柳家的后代,是碧落的守护者,是人们的圣子。”柳修宁看着眼前的碧水银川,声音有些落寞,“可我,唯独不是我自己。”
“你们有没有,为我着想过,哪怕一次?”
“我的感受,我的情意,我的牵挂。”柳修宁看向凌阳和孩子们,“哪怕一点点,你们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为柳家,为碧落付出太多了。”
“从今以后,我只想为我自己。”
“好好补偿我的孩子。”柳修宁看向凌子汐,声音带了些思念和愧疚,以及保证。
“那碧落呢?!”柳家人急了,“碧落没有你,如何运转!”
柳修宁从衣袖中拿出一枚树叶状的方石,手轻轻一抖,绿叶便朝祈神台的白色桌案而去,桌案上空的阵法显现,绿叶中的灵气便被阵法吸收。
“这灵器,还能支撑一年之期。”柳修宁声音淡淡,“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碧落无法运转,我们怎么修炼!”
柳家所在的碧落川,因为有了灵力极强的圣子贡献灵力,整个碧落木灵力都分外充足,环境十分适合修炼,柳修宁离开,无疑会让碧落的灵气变得稀薄平庸。
“柳家,孤守碧落,远离世俗,思想落后,制度守旧。”柳修宁一字一顿,眼神犀利,“守护者此位,不要也罢。”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柳修宁看着柳家或趴或跪的一众人,“柳家人,该出去走走了,九江之大,岂是碧落所能比拟。”
“我们碧落多美好!”柳家人在碧落舒服惯了,自然不想出去,“这里是我们妖修的世外桃源!”
“所以,柳家只能越来越衰败。”柳修宁放弃了说服他们,转身与凌阳拉着白小思往前走。
“柳修宁,你当真如此无情?”
“碧落传统不改,修宁永世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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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重聚
凌子汐和白墨衡带着柳修宁和凌阳回到了他们租下的客栈。
现在天色已晚,要想离开碧落, 需要明天早上出发坐船。
大家都累了, 正好休息一晚。
当归和芍药把柳修宁和凌阳安顿在一间大的屋子里,凌子汐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坐在桌边, 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 看着自己手中的一个小小荷包。
这是自己五岁那年做的。
里面放了很多香香的仙草,可驱蚊虫, 安神, 养心。
“哈哈, 他跟个女孩一样,尽编些没用的东西!”
“就是, 居然还做荷包!”
“让我来瞧瞧, 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你们还给我!把荷包还给我……!这是我做给爹爹的!”
“爹爹?你已经没有爹爹了。”
“我爹爹一定会回来的!我爹爹没有死!”
“……”
小时候的记忆如浪般涌来,凌子汐眼眸里溢满了泪水。
这么多年了……这个荷包,终于有机会送到爹爹手上了。
爹爹真的没有死,爹爹还活着。
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
可,终究没有勇气主动去找爹爹,把这个荷包送给他。
凌子汐的思绪飘的很远,远到未来, 现在,和过去。
凌子汐心想,为什么自己一个书中的配角炮灰,会拥有两个如此优秀的父亲呢?
很快, 凌子汐便想通了。
父亲和爹爹,只是在自己的角度看来优秀,实际上,他们是妖族啊!
妖族,在这个世界,就是□□裸的反派。
自己与冉容澈有仇恨,爹爹和父亲日后定然会为自己报仇,为冉容澈的逆袭道路添砖加瓦……
想到这里,凌子汐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原来,他的定位就只是一个扯出一系列事件的炮灰而已,而爹爹和父亲,也全是反派……
但是不会了,以后绝对不会了,这种事,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允许它再发生。
凌子汐看着手中的荷包,现在,还是专注眼前的事,想想怎么把它送给爹爹吧……
粉白色小狐狸和焦糖小狐狸一人一边从桌子两旁冒出头,拿小爪爪挠了挠凌子汐手里的荷包,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哒。
“不许闹。”凌子汐把荷包往回撤了撤,贴在自己的胸口,这可是送给爹爹的。
粉粉小狐狸和白白小狐狸则蹲在窗户旁的书桌上,小爪爪按着籍。
听到爹爹和两个弟弟们的动静,扭过头看了看他们。
凌子汐房间门外。
柳修宁站在门口,手轻轻推向凌子汐的门扉,刚想用力却又收回。
要怎样面对自己的汐儿,被自己抛下了二十多年的汐儿。
尽管离开汐儿非自己所愿,可事实就是如此。
自己让汐儿无依无靠生活了二十多年。
失去了父母的庇护,一个孩子生存的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这些年,多少人欺负过凌子汐,多少人对凌子汐恶言相向,柳修宁不敢想。
这整件事,都是他的错。
柳修宁把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身上,越想,越不敢见凌子汐。
柳修宁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他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把汐儿生下,却没有养育他。
柳修宁听着屋内偶尔的动静,既想进去与凌子汐说几句话,又内心胆怯。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圣子,望而却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