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伸出手去稍稍一碰,那些柔软丰靡的花瓣就会随着冰层跌落,无声地摔在对方的掌心里,破碎成冰冷微凉的靡红。
宫行歌牵着少年缓步行过飞虹般的拱桥,在重重叠叠的楼宇间穿过,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秀美的花园中。这一座花园占地不广,却着力雕饰得繁琐美艳,巧夺天工的矫饰,过分精致得每一处的景致都足以入画。
宫行歌带着姜折微踏入园中,就像是迈步踏入了一副工笔极巧的花鸟图,连日光也似是被染成浅淡颜色,辉映着园中花草落在少年眸中,耀出繁花般娇艳迷离的五色。
他们在一片煌煌的花海前停住——煌煌,此时此刻只能用这个词,铺天盖地的辉煌花朵风暴般卷入眼帘,带起的辉光是不同于其他园景的艳烈,仿佛九域妖王眸中流转的炽金色,又仿佛淌动在火光中的流金。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花朵是不能去触碰的,它们是自毒中生长出来的花,看似亲切而和暖的颜色,真正伸手去触碰时,那炽热的火焰与温度却会从里到外将你焚尽,被这灿烂的金色一寸寸吞没至骨,缠。绵而细腻地融化。
然而宫行歌却毫不在意地伸手,自那煌煌的花海中摘下一朵,那炽金的花朵在他玉白的指间腾烧成一团烈烈的火,焚烧得空气噼啪作响,却随着他的指尖触碰,柔顺地贴服。
他在姜折微的额间碾碎了这朵炽烈的花,辉煌灿烂的金色花汁印出靡丽的色泽。
“这离焰花是属于我的徽记,有了它,这妖界中便再无人敢冲撞你。”宫行歌轻轻用指腹抚过那抹金黄,浓烈的颜色淋漓地自少年的肤发间化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梦般旖。旎的磁音,却是如他的眼神那样,似能蚀骨的温柔。
他轻声道:
“你会是这妖界千万年来最美丽的新娘。”
闻言,少年只是在傀。儡丝线的摆布下,安静沉默着:“……”
但事实上,他正在脑海内和系统聊得热
火朝天。
“宫行歌也太会撩了吧,宿主。”系统在姜折微的耳边道。
而姜折微一言不发地望着对方远去,只用目光追随着宫行歌的背影,维持住了自己外表高冷的人设:“是呀。”
语气满满的都是愉悦,“……好想在这片花海里被他睡得连叫都叫不出声。”
系统:………………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真的好吗宿主?”系统艰难地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核心,努力提醒姜折微:“不要忘记了我们那个征服三界的梦想——”
“啊,对了,征服三界。”姜折微恍然道,就在系统稍稍放下心来的那一刻,便听见了自家宿主施施然的声音:“不过征服三界只是一个遥远的最终目标,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阿统。”
系统:“……哈?”
在系统一脸懵逼的注视下,姜折微语气从容自若地说:“走吧,让我们去会一会男主。”
……
妖界的地域本就大而广袤,九域妖王日常行居的宫殿,便也毫不吝惜土地的铺陈得极广。将妖界最巍峨的高山掏空了山腹,以绝大法力设下阵法让宫殿群落永远飘行在空中,如此不惜物力打造出来的殿宇自然华美无俦。
甚至山中还有山。
在不吝耗费地掏空了山腹后,为了增加不一样的景致,又在花园附近堆土积石、栽花种木,造起了几座颇为秀丽的小峰。
其中一座山峰上筑了木屋,九域妖王唯一的徒弟凤珩便居住于此,如此在修炼之余,也可为园中景象添一些生动的意趣。
身为九域妖王的弟子,身份本就应该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便是为他再营造一座宫殿专为居住也在情理之中,他却偏偏居住在花园中用以造景的山上,连一间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没有。
别说是妖王爱徒之尊,就算是普通的小妖们,长居在妖王殿中时,都不至于受此折辱。
——在整座妖王殿中没有人不知道,在木屋中居住的凤族青年,是在幼年时即被他的父母主动地献给妖王殿下的,只因他化出凤形时一身翎羽尽是墨色,是传言中即将为凤凰一族带来末日的暗子。
“暗子”是生来即不祥的,一出生就背负了该被诅咒的命运,在即将到来的末日中,整个妖界都会因为他而倾覆,凤凰一族不过是他遍布血色的未来中一道毫不起眼的痕迹。
他会杀死妖王、登基成帝,向着三界之巅挥起旌旗,整个三界都会因他而厮杀震天,血流漂杵。
他的父母带着这样的预言而来,恭恭敬敬地将他献给九域妖王殿下,以作为凤凰一族自愿给予的牺牲,他们甘愿放弃这个孩子的生命,以为凤凰一族换取更高的地位与荣耀——
“只要您杀了他,妖王殿下。”
“您就可以阻止您与妖界即将面临的陨落。”
他的父母这样说道,两人皆是凤凰身形,口吐人言时,身上的翎羽光辉流动、华美无匹,而他们的孩子,那个凤凰一族不祥的暗子,则光着脚、只披着一身羽毛化作的墨衣,垂眼站在他父母的身前,在即将到来的命运前冷静沉默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不要继续给我读原文了,阿统。”
姜折微沿着山间小路、向着木屋所在的方向缓缓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对系统说:“就给我说一下为什么他会被宫行歌当做徒弟就好了。”
“呃……其实马上就能说到了。”系统不情不愿地停止了念书,清了清嗓子,开始用自己的话语解释:“他的父母不是要把他献给宫行歌吗?说是要阻止他和妖界的陨落什么的……”
“其实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通过男主身上附带着的末日言论,为自己和自己的族群换取利益。”
系统娓娓说道,而姜折微“嗯”了一声,毫不意外地:“继续。”
“……宿主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宫行歌是怎么做的吗?”系统忍不住问道。
姜折微连眼睫也不动,语气十分平静地说:“反正我知道他肯定没有杀凤珩。”
系统:…………
提前剧透了结局就是这一点不好!
“是啊,他的确没有杀凤珩。”系统这样说着,也失去了继续卖关子的兴致:“宫行歌答应了凤珩父母的要求,给了他们索求的凤凰一族的利益,甚至比他们期许的更多——”
“——然后他就当着凤凰一族其他来人的面,杀死了凤珩的父亲和母亲。”
姜折微听到这里,终于微微愣了一下:“什么?他杀了男主的父母?”
“是啊。”
系统翻着原文为姜折微解释:
“因为宫行歌认为,既然凤珩的父母愿意放弃自己儿子的生命来换取利益,也就证明在他们眼里族群的利益是高于个体的,所以他现在杀了他们,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将凤凰一族索求的资源翻倍,他们也一定非常乐意为了族群献身。”
“……然后他就把凤珩收下当了徒弟?”
面对姜折微的追问,系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不过他收下这个徒弟时也是非常随意的,和放养一样,想起来的时候教他一点东西,更多的时候就只是不闻不问。”
“再加上凤珩身上不祥暗子的传言,很多人都觉得宫行歌收他当徒弟,只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已。”
“所以很多人的心思就都活络了。”
系统一边翻看着原文,一边结合着自己的理解对姜折微解释:
“他们猜测,或许九域妖王殿下只是为了不脏自己的手,表面上收了凤珩当徒弟,实际上就是想要一点点磋磨他,不动声色地让他死在宫里,这样自己也可以不损失羽毛……”
姜折微听到这里,十分笃定地说:“他们想错了。”
“是啊。”系统翻了翻这些人最后的结局,语带同情地:“其实狐狸只是单纯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时候姜折微恰好已走到了小屋的门前,他停在木屋略显破旧的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略顿了顿,在脑海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系统十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宿主?”
“没什么。”姜折微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遗憾。”
“……”系统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去问宿主具体在遗憾些什么东西。
“说起来凤珩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屋后吗?也就是说屋子里的动静他都能听到?”
在和系统确认了一下男主现在的影踪后,姜折微抬手稍稍打乱了长发,然后对准了门扉的位置一撞,在哐当一声巨响中,跌跌撞撞地摔了进去。
“什么人?”
屋后忽然响起一声喝问,声音清越,冷冷铮然,如敲玉磬般。
窗扉处有梨花如暴雪纷扬洒落,一点寒芒森凉如星,自后窗外直刺而入,带起一阵破风般的锐响。
房中趴伏在窗边的少年循声抬起头,转眸望向剑来的方向,剑锋带起的风吹起他墨色长发,被凛冽剑气切碎的花瓣仿佛一阵细雪,带着香气,洒落少年满肩。
少年的身上分明毫无法力,黑发散乱,带着寒气的剑尖就自他的耳鬓斜斜地飞掠过去,但他就只是那样望着持剑的青年,一双眼眸澄静如琉璃,神色镇定地,不闪不避。
凤珩持着的利剑叮地一声钉在墙壁上,清澄如镜的剑身映着少年白皙的侧颈,墨般青丝蜿蜒着被薄汗黏在雪白肌肤上,能看见乌发间一点绯红痕迹,娇艳靡丽如雪上梅。
而窗前的少年微微喘息着,鼻尖沁着细汗,他的面颊还泛着淡红,胸脯仿佛热极了似的不断起伏,神色却清冷的如笼了一层月色般,声音极轻地:“……走开。”
他望着凤珩,颀长的睫羽微微地颤抖着,神色分明是疏离的,捺在窗沿上的指尖却不自觉地越捏越紧,连呼吸声也随之紊乱了。
在斜斜投入的疏光映衬下,少年的红唇显得格外剔透动人,仿佛凝着薄霜的玫瑰,好像只要轻轻一碰,那层薄薄的冰霜就会随着气息化开。
“噫,宿主。”系统声音很小地在姜折微的耳边道:“我怀疑这些攻略对象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宿主你的套路。”
第54章
“你可千万悠着点啊宿主。”
系统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声音很低地、胆战心惊地说:“原文男主这个身份很特殊, 会和宿主你本身的龙傲天身份互相呼应, 每一次触碰都会产生事倍功半的效果……”
系统欲言又止。而姜折微很快追问道。
“事倍功半?什么事倍功半?”
姜折微一时间没有听懂:“难道他被我攻略的进度条要比别人短一半?”
“……不, 不是这个意思。”系统忸怩着、有些难以启齿地回答道:“……是在他碰你的时候,宿主你产生的感觉……”
它努力地计算了片刻, 最终给出了一个十分精确的数据:“……大约会是正常情况下被触碰的2.781254倍。”
“2.78倍?四舍五入不就是三倍每攵感了吗?”姜折微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眼前微微发亮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原来攻略男主都是这么爽的吗?”
一边说, 他一边下意识地开始思考:“那我们下次要找个机会看一看,这两个世界究竟是怎么融合在一起的。”
系统:????
……为什么宿主会想要知道怎么融合世界?!?!
不,等等,它好像知道答案了。
隐隐约约地,系统仿佛看到了自家宿主的脑海里、此时此刻浮现的想法——“好想要呢。”“想要更多的……”“……更多、更多的男主。”
系统:…………
而在系统陷入沉默中的同时,姜折微仍倚在窗前扬眸望着凤珩,在自窗隙间漏入的浅淡阳光下, 少年的容颜更是明艳地如同一朵盛开的白玫瑰,花瓣柔软, 娇艳欲滴。
墨色的发微带散乱地自苍白的面颊边垂下, 湿漉漉的眼神漂亮得惊人, 青丝雾气般自后颈扫过, 衬得少年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
柔软的梨花花瓣就落在他白皙肩上, 却也似不及那肌肤柔嫩。像是象牙般瓷白的肌肤, 吹弹可破似的软腻。
那湿润的唇高傲地微抿着,显出格外姣好的形状,在白雪般清冷的容颜上曳起艳丽的一抹红。如蝴蝶羽翼般纤细的墨色睫毛微微地。颤。动, 在肌肤上投下一层日爱日末的剪影。
见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没有动,少年勉力扶着窗沿支起身子,墨色长发在背后流淌出惊心动魄的弧线,他眼神冷冷地,唇边却勾起了一抹似浅淡似轻蔑的笑——
声音清脆得如同玉石,锵锵地,撞击在人的心上。
“让你走你不肯走,却是还想要做些什么?”
那目光落在凤珩身上的衣料上,稍稍一瞥便飞快移开了,像是连多看一眼也污了自己的眼似的,连语气也是冷淡疏离的:
“——也不知道现在宫里的人都是如何调。教的,一介下人,连主子的话也不听。”
他的声音动听,吐露出的话语却高傲至极。
少年站在那里微微地扬起脖颈,像极了一只负了伤的白鹤,明明脆弱得连挣扎也无力,却依旧高傲地仰着头,清冷矜贵得要命。
看也不看凤珩一眼,姜折微径直便向着门外走去。
少年的身子每走一步都是软颤的,像是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煎熬那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苍白面颊上晕着病态的嫣红,没走几步,薄汗就已经浸透了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