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波动。】
白泽忍不住皱眉,抿了抿唇角,问道:“妖血藤的香味有毒吗?”
【妖血藤的香味也是一种瘴气,吸入过量会导致晕眩,灵力失控。】“系统商店里有没有卖克制瘴气的东西?
【防毒丸,200积分,服下后三小时内隔绝瘴气入侵。】白泽眼角微缩,在井中搜寻一圈后,看向镇长,语重心长的说道:“镇长,这里瘴气伤身,很不安全,你赶紧回家吧。”
“我们会没事的,就算有事,你也帮不上忙。”
他落落无尘的站在一片瘴气前面,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冷意,用冷淡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莫名让人心中触动。
镇长心中酸涩,又有些发暖,他便白泽行了个礼后,才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走了。
镇长走后,白泽去系统商店买了防毒丸和解毒丸,又选了一盏长明灯。
防毒丸200积分一瓶,一瓶有十颗,十分划算。
白泽服下防毒丸,提着长明灯,单手撑住井口跳了下去。
这口井极深,寒气逼人,而且越往下越冷,那是一种湿冷,直钻进全身毛孔中,像被幽兽用黏腻的舌头舔过一样,禁不住浑身发抖,颤栗。
借着长明灯散发的光芒,可以看到井壁内长满幽绿的青苔,攀爬着许多肥嫩的藤蔓,这些藤蔓倒只是寻常植物,叶子有点儿像爬山虎,不具有攻击性。
奇怪的是,这些藤蔓好像故意避开了那四根大锁链生长。锁链上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在幽暗诡谲的窄小井道中下坠许久,井壁上开始出现大量的白骨,这些白骨像是从井壁中生出来的一样,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骨头,有些还是破碎的骨刺,白泽用长明灯仔细照看,避开这些骨刺。
又过了许久,终于可以看到井底了,他放慢速度,缓缓降落。
井底倒是比井口宽阔许多倍,白泽环顾一周,只见无数根血色藤蔓捆绑着十几个人,这些人的躯体大多缺胳膊断腿,破损情况不一,藤蔓的根须扎进他们肢体断口处,将他们钉在潮湿的井壁上,白泽顺着这些藤蔓根部看过去,看见东南角处立着一副敞开的朱漆棺材!
棺材上的朱漆红得十分诡异,棺盖上纹着繁复的金色符咒,在长明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眉目如画的美人尸,她头戴八宝凤冠,身披绣着云霞的五彩帔肩,乌纱绛袍,乍看之下皮肤还泛着光泽,柔和而饱满的脸颊似乎很有弹性,这些血色藤蔓就是从她的心脏处长出来的,横陈在她的躯体之上,像一根根巨大的输血管,而藤蔓上挂着的尸体,则像是为她供血的血袋。
那股奇异而浓重的香味就是从这具棺材中散发出来的。
白泽连忙去检查那些挂在井壁上的人是否活着,这一过去,才看到藤蔓之下堆满了骸骨,看形状,有人也有牲畜。
钉在井壁上的人们脸色死白,青眼上翻,失去光泽弹力的皮肤皱皱巴巴的贴在骨骼上,像得了厌食症的病人,鼻息十分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脉象也快消失了。 白泽心中不适,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女子去世有十几年了,应该是井妖把她藏到这里来,因为躯体没有腐化,她的魂魄一直入不了轮回,封印在躯体之中。
也许井妖是想用妖血藤复活她。
这些人应该就是被井妖抓进井中的无辜百姓,妖血藤钻入他们体内,吸入血气,他们吊着一口气,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
失去妖血藤的维持后,他们会马上死亡。】
白泽心中诧异,眼睛微睁,问道:
“复活?妖血藤的力量那么霸道吗?”
系统倒是看得明白,淡淡道:
【不过是传说罢了,不知真假。
就算可以复活,也不过是靠血气养着的一具傀儡罢了。】“你不是说这女子的魂魄未丧吗?”
【这妖血藤,养的是女子的尸体,却不是养魂,这女子的魂魄已经十分虚弱,连显现都不行,再不入轮回,就要消散在三界之中了。】白泽将长明灯照向棺材的方向,沉吟片刻:
“那她身上这株,就是妖血藤吗?”
【是妖血藤的藤蔓,只是不知它的根部在何处。】白泽分析道:“这里一定有个暗门机关,否则顾天岚怎么会凭空消失。”
【我感受到顾天岚就在这附近。】
“哪个方向的感觉更强烈?”
【东南方向。】
也就是,美人尸所在的方向。
白泽上前一步,朝尸体鞠了一躬,慎重道:“此举实在迫不得已,请姑娘多多包涵。”
说完,举起天雷刺去敲女尸隔壁的井壁,俯身仔细听声音辨别。
上下左右敲了半响,不见有触动什么机关,更加没有听到墙壁中空的声音。
白泽看了一眼井底堆满的白骨,忽然遍体生寒,低声问了句:“莫不是,鬼打墙了?”
他又看了一眼美人尸,喉头一紧:
“还是,她生气了——”
他话刚说完,这些藤蔓便动了起来,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角落里的骨头上下跳动得欢快,砰砰作响。
此处无风,他手里那盏长明灯中的火苗,却剧烈波动摇曳。
火焰忽地变成了磷火一般的幽蓝,稳定下来。
看着藤蔓们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白泽眉头微蹙,不禁郁闷:最近怎么总跟触手一样的东西打交道?
井壁处渐渐浮现出许多黑影,不停的左右移动着,狞笑着,像个墨色的万花筒。
阴森可怖,仿佛身在地狱。
也不知这些影子中,有没有这具女尸的魂魄。
这些藤蔓像绳索一样旋绕而来,白泽迅速在手心处画一个火符咒,手掌抹过天雷刺的剑身,天雷刺的剑刃上,随着他的抹动,燃起一层红色的火焰。
触碰到剑刃的藤蔓被悉数烧尽。
火焰四起,井壁上的黑影尖叫着消失,骨头们也安分了下来。
长明灯的火焰也恢复原来的颜色。
白泽忽然觉出一丝异样,他提着灯看过去,发现那具美人尸竟然睁开了眼睛!
美人尸眼睛的形状是十分漂亮,眼头下弯,浓墨重彩,可是她的瞳孔却是妖异的修罗瞳,毫无生气,带着阵阵寒光,直直看着白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贝们!吧唧一口!
注一:文中“她头戴八宝凤冠,身披绣着云霞的五彩帔肩。”改自元·杨显之《潇湘雨》第四折 :“解下了这金花八宝凤冠儿,解下了这云霞五彩帔肩儿,都送与张家小姐妆台次……”
第29章 驱妖师6
长明灯的烛火又开始在空中飘忽不定,忽明忽暗,衬得美人尸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更加阴森,涂着朱红唇脂的嘴唇微微翘着,似笑非笑,印着火苗的血红眼眸摄人心魄。
气氛变得十分凝重,死寂的井中只剩下微微的叹息声,烛光笼罩的范围之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心怀叵测的看着自己。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当你明知道不该看某样东西时,心里越想去看个究竟,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十分难受。
所以当白泽惊觉自己正盯着那双泣血一样的眼眸看时,已经挪不开眼了。
身体失去了控制,一阵晕眩,面前的景象变得十分扭曲,紧接着,脑海里涌进了许多陌生的画面。
这种感觉,就像每次系统往他脑海中输入原主的记忆一样。
美人尸,或者是
井中的残魂进入他的思想之中,让他看到了这口井的经历。
一百多年前,干涸的大地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纹,河流枯竭,庄稼地里一片枯黄野草,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到处都是瘦骨嶙峋,两眼无光的灾民。
他们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旱灾。
绝望的人们最终将希望放在了献祭上。
但是,没有人自愿成为祭品,当时的镇长狠下心来,选出几个还算精壮的青年,用仅剩下的大米煮了一锅饭,让他们饱餐一顿。
当晚,这几个青年奉命潜入十户人家,燃上安眠香,悄悄带走了十五个童男童女。
巫师连夜作法,将这十五个鲜活的生命封住嘴巴,抛入井中祈雨。
有些小孩被抛进去时,刚刚从梦中醒来,没有一声哭喊,就死在了冰冷的井底。
第二日,镇长说那些孩童是被上天选中,梦中自愿献祭,他心怀感激,会在宗祠供奉他们的牌位。
被迫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悲痛欲绝,有几个当场就疯了,有两位母亲情急之下也跳入井中,血溅当场。
面黄肌瘦的人们神色冷漠,抱手旁观,一脸的理所当然
反正都是饿死,他们是被上天选中,牺牲自己去拯救更多的人,迟早是会升天的。
可笑的是,这些冤魂别说是升天,因为枉死,连宗祠都进不去。
作祟?
活人的怨气甚至比冤魂还重。
他们的鲜血渗入干渴的井底,凝聚在一起,潜入一株藤蔓的种子中。
被饿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很快又有更多尸骨被抛入井中,其中包括那位下令祭井的镇长。
不久后,井底处破出一株血红色的小幼苗,它通体透明,里面似有血液流动。
忽然之间,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平地而起,狷狂的游动着,冰冷的雨滴终于眷顾了这片大地,人们欢呼着庆祝万物复苏。
小幼苗抖开两片叶子,根须扎进更深的地底,朝地下灵脉生长。
原来,不是不慎落入其中的妖血藤种子造成泉眼枯竭,而是人们的恶念和冤魂的怨念催生出了魔。
魔将普通的种子变成了一株妖血藤。
妖血藤,顾名思义就是浸着鲜血长成的藤蔓。
妖血藤扎根生长,吸取这片恢复生机的土地里的灵气,于是土壤逐年贫瘠。
画面一转。
大约是十几年前。
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一个白净秀气,挽着两团发髻,穿着一身粗布裙,约摸十二岁的小女孩背着竹篓走在山路上,一边走一边辨认沿途的植物,从中挑选出能卖钱的草药,用镰刀利落割下放进背篓里。
白泽凝神一看,竟从女孩稚嫩的面容中看到了美人尸的影子。
原来这是关于她的回忆。
女孩采了半篓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甜甜一笑,正准备下山时,瞥见旁边的草丛里竟藏着一匹狼,正睁着锐利深沉的眼睛浑身戒备的看着她。
女孩惊慌失措,被吓得魂不附体,紧着自己的小药篓连连后退,转身就跑。
跑出老远后,女孩弯腰捂着肚子直喘气,忽然觉出不对来。
刚刚那里空气的味道有些奇怪,好像有很重的血腥味,而且那匹狼是躺在地上的!
那狼应该是身负重伤,女孩天性善良,心中倍感煎熬,思虑许久后,又折返回去,捡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
那狼没想到她会再回来,呲了呲锐利的尖牙,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发出幽幽的凶光,虚弱的抬起前爪,威胁性的挥了挥,发出一种威严的嚎声。
透过草丛,可以看见它的腹部扎着一根尖锐的刺,流了一大片鲜血,四肢也有许多被利刃割裂的伤口,地上还有破碎的黄符。
女孩被吓退两步,又鼓起勇气上前,蹲下身直视它,语气坚定:“我可以救你,但是你不准伤我。”
那狼露出错愕的眼神,似乎不敢置信,它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女孩后,微微颔首。
女孩从竹篓中找出几株止血草,拿出一块小手帕,在附近用石头砸碎草药,用小手拢起药渣放在手帕上,深吸一口气后握着深扎在狼腹的刺,用尽全力将它尽根拔出,再迅速将药草敷在伤口处。
又撕下裙子的下摆,仔细的把伤口包了起来。
处理完其他伤口后,她从背篓中找到一壶水,喂狼喝了一些,见狼一直盯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看,她连忙捂住自己的手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咬。”
随后掏出一小包肉干,弯了弯眼睛:“给你吃这个吧。”
狼扯了扯自己的嘴巴,竟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温柔的笑容来。
后来女孩再上山,总是能遇见这匹狼,它常常在女孩陷入困境时出手相救,有时候还会叼来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山鸡送给女孩加餐。
女孩慢慢也不怕它了,把它当成自己的朋友,经常和它聊自己生活中的事情。
渐渐的,女孩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哪怕穿着粗布衣,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一颦一笑间十分动人。
狼看向她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有一天,女孩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眉眼间带着几许忧愁,她采完药后,有些无力的坐在大石上歇息,狼蜷在她边上。
她眼睛迷茫,纤细的手温柔的摸着狼的毛发,忽然叹息道:“爹爹如今身患重病,母亲做主把我许配给了邻镇李员外做填室,拿聘金给我爹爹治病。”
“出嫁之前,我就想问问你,上个月十五日,我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坐在窗框上望着我,看到我睁眼后,马上化作一团黑影飞身走了,我隐约看见黑影拖着一根狼尾,那是不是你?”
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用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情的看着她,绕着她走了两圈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头也不回的跑进森林深处。
女孩看着它疾跑的背影,失落的低下头,落下两行清泪。
也许它只是一匹普通的狼,那只是自己的梦境,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心事,终究也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