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莫名觉得这道身影十分熟悉,这圆润的后脑勺…这修长的手指…这束发的绸带…
是顾天岚!
顾天岚此刻不是应该在海岛帮灾民们重建村庄吗?就算完成任务赶回来了,为何要在此布下结界?
还有他身上的妖气…昏迷的司马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幸的是,顾天岚似乎正沉湎在某种情绪之中,没有发现窗边的两名不速之客。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至极,每一秒钟都变得漫长无比,就在白泽脑中划过无数种假设时,顾天岚忽然倾下身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司马燚的脸颊。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指尖在司马燚的脸颊上轻轻游走,仿若喃喃自语:“白泽命大,我的计划被破坏了。”
“我原本想毁掉你最心爱的弟子,让你尝到失去至亲的悲痛后,再杀了你。”
“但是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决定改变主意了,两位师弟是无辜之人,我不该为了报仇迁怒他们。”
“今日我就直接了结你,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就当是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白泽蹙眉,心想: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是顾天岚的杀父仇人?原主和小师弟成了他复仇的炮灰?
白泽看不到顾天岚的表情,却能感觉他周身的气场变了,凛冽杀意悄然而至。
顾天岚抬手变幻出一柄锋利的匕首,迅速刺向司马燚的心脏!
就在刀尖即将刺进司马燚胸膛时,一股耀眼的银色光芒紧紧缠绕住顾天岚的手臂,“沉睡”的司马燚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顾天岚的手臂,翻身将他压在榻上,一手钳住他的脖子。
暖黄的烛光晕染在司马燚的白衣之上,连发丝都像发着光,司马燚轻笑一声,道:“呵…好徒儿,为师教过你多少遍了,下手要有备无患,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你以为区区一碗迷雾汤便可药晕我?”
顾天岚轻撇眼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妖邪的笑容,语气戏谑:“弟子当然谨遵师父教诲,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在那迷雾汤中下了足量的弑仙散。”
司马燚瞳孔骤缩,淡漠的脸上腾起怒火,就像一张完美的面具露出一丝裂痕,泄露了几分人气,颤声道:“你竟敢!”
顾天岚眯了眯眼睛,决绝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
“当年你杀死我父亲时,可曾想过有这一天?”
司马燚放声大笑,手下又重了几分,冷声道:“人妖殊途,我杀他有什么错?”
顾天岚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既然人妖殊途,你又为何要收养我?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
“因为你和卿儿长得太像了…”司马燚看着他的眼神近乎痴迷,“尤其是这眉眼…”
“你是她的孩子,我怎么下得去手呢?”
【弑仙散是禁药,由数十种妖邪的奇珍异宝炼成,成功率极低,无色无味,传说微量就可以弑杀一名元婴仙人,服下三日内必定爆体而亡,无药可救。】白泽原本打算找机会破坏掉结界,现在直接看傻眼了。
现在又是什么戏码,大师兄和师父相爱相杀?卿儿又是谁…
司马燚的话似乎刺激到了顾天岚,周围的空气忽然诡异的波动起来,顾天岚平日里无尽温柔的眼眸此时染上一丝冷意,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声,身上闪过一阵微弱的红光,束发的绸带掉落在地,乌黑的长发无风而动,瞬间变成银白色,两颊上同时显现出两道红色的妖纹。
磅礴的妖气从他的体内倾泻而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司马燚张开一道弧形的银色灵气罩挡在面前。
妖力与灵力相撞,浑厚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辐射四周,狂风乍起,屋内的瓷器纷纷碎裂,整个木屋开始动荡。
小银蛇被吓得驼上白泽转身就逃,一条先天境小蛇和一具缩小版的魂体,要是卷入这场决斗之中,一定会被泯灭到连一丝踪迹都不留下。
白泽抱紧小银蛇的脖子,在空中颠簸飘荡,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窜上心头,顾天岚果然是妖!
如果小师弟知道,他崇拜依赖的大师兄其实就是伤害他的元凶,他该作何感想?
屋内箭弩拔张,斗争得越发激烈,那两股恐怖的力量像海啸一样在身后紧追不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就在他们逃出结界时,那两股力量同时碰撞在结界上,霎时间火光四溅,银色光芒与妖异红光在半圆形的结界中四处游窜,卷起几股冷风,周围的竹子在风中剧烈的晃荡,周围的小动物闻风而动,四处逃窜。
“啪!”
结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裂缝一分为二,马上向四方蔓延。
危险即将来临,白泽马上进入躯体之中。
灵魂回到身体的感觉和灵魂出窍时不太一样,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感觉很清晰,恍惚间失去了控制躯体的能力。
“嘭!”
结界爆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随即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片,这些碎片在空中飘舞,像撒了漫天星光。
结界破碎时的余波波及到了护着白泽躯体的小结界,小结界顷刻破碎,白泽的唇角同时溢出几缕血丝。
木屋底下显现出一个黄色的镇灵符咒,愣是抗住了这两波冲击。
结界破碎,顾天岚一定会受到反噬,应该是输了。
白泽站起身来,执剑飞向木屋,原本绿意盎然的小院如今已经被摧残成了一片灰烬,屋内却异常平静。
白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轻唤一声:“师父。”
司马燚坐在榻上,一只银狐蜷在他怀中,陷入了昏迷。
司马燚抬眸看向白泽,淡淡道:“徒儿刚刚可看尽兴了?”
白泽早就猜到他们的行踪没有瞒过司马燚,微垂下头,恭敬道:“徒儿不敢。”
也许是中了弑仙散的缘故,司马燚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他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看了一晚上的戏,变故太多,白泽脑袋乱成一团浆糊,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理了一下头绪,问道:“师父,可有化解弑仙散的方法?”
司马燚释然一笑:“无法可解。”
白泽心冷了下来,问道:“那大师兄是…”
“他是半妖。”司马燚摸了摸银狐的脑袋,神色变得温和,“他的母亲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原有婚约…”
“岚儿的生父是南原大陆的狐族统领,他横刀夺爱,却没有保护好卿儿。”
“卿儿死后,我手刃了他,屠了半个狐族。”
“所以狐族怀恨在心,封住岚儿的妖脉送上天山宗,伺机复仇。”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白泽心情似潮涨潮落,起起伏伏,喉咙像锈住了一样,干涩无比:“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这是为师的宿命。”司马燚放下银狐,站了起来,“趁为师修为未失,现在去取出那位小兄弟体内的七藏花种子吧。”
灵泉完全没有受到刚刚那场决斗的波及,空气中有淡淡的安眠香,少年与林轻尘躺在灵泉之上,睡得很沉。
司马燚轻拂衣袖,熄灭了角落中焚烧着的安眠香,一股银白的光雾从他手心处射出,将少年转移到寒床之上,随即从袖中取出两根冰针,封住少年手臂上的经脉,让他暂时失去痛觉。
白泽拿出困住火甲虫的笼子,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火甲虫,火甲虫是极阳之物,也是七藏花的天敌,它在空中扑腾了几下翅膀,如同一道闪电,扑向少年的手臂。
少年的手臂上蔓延着一大片复杂的藤蔓图腾,火甲虫靠近后,那些图腾四处蔓延,扭曲成一只惊恐的巨大眼睛,火甲虫竖起匕首一样的钳夹,剖开那只眼球,捕捉住一颗小小的朱红丹丸后马上飞向半空。
朱红丹丸长得有些像眼球,根部连接着丝丝缕缕的细小触手,像被切断的血管,里面淌出粘稠的血液。
一道银光从半空中闪过,迅速吞了携着七藏花种子的火甲虫,那道银光在空中徜徉一圈,变回小银蛇的模样,盘在白泽的手臂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少年还在梦中,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眉间的那抹忧愁慢慢消失不见。
司马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拍了拍白泽的肩膀,嘱咐道:“五日之后,七藏花便出世了,届时天语长老会来为尘儿医治。”
“我会放岚儿走,你一直是为师的骄傲,从来没让为师失望过,尘儿…就托付给你了。”
白泽闻言心中一惊:“师父你要去哪儿?”
“我自有去处。”司马燚叹息一声,“我中毒的事不要声张,对外就说我去云游天下罢。”
“也不要告诉尘儿。”
话音刚落,司马燚的身影便消失了。
五日之后,白泽小心翼翼的摘下长在小银蛇脑袋上的那株散发异香的七瓣花,分成两半后分别装入两个寒冰盒中,把其中一盒交托给一位银发老人后,深深鞠躬:“天语长老,小师弟就拜托您了。”
天语长老慈祥的笑了笑,和蔼道:“放心去吧。”
百余里外,一名黑袍魔修带着一只胖得不可思议的无毛猫与一只毛光水滑的黑猫坐在破落的废宅中,正不耐的等待着…
废宅往北再过百余里的一处密林之中,一只银狐守在三座坟前…
一个月后,林轻尘御剑归来,兴冲冲的和自家二师兄说道:“二师兄,有一位妙人在山下求见你!” “那人说他叫冉汀洲!”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盆狗血扑面而来…
谢谢曾是棋宝宝的地雷
第36章 灵异俱乐部1
夜色清幽,疏星淡月。
华南地区,珠江三角洲中北缘。
H城远郊,一处废弃的大宅院里忽然散发出一阵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这座大宅院曾经是方圆几百里内着名的疯人院,大约二十年前,这里出现了一场严重的事故
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吞没了这里,近百名医护人员和患者就此殒命。
警察介入调查后也没得出结论,最后草草结案。
传言那时的制度还不够完善,许多烧得焦黑、无人认领的尸骨被就地掩埋,此地成了一处名副其实的乱葬岗。
不久后,频频有人说在附近看到了鬼魂出没,渐渐出现了难辨真假的闹鬼传言,沸沸扬扬的闹了很长时间,甚至还有人说,这是地狱鬼火,将这些疯子们卷入了黄泉…
此后又有几具尸体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宅院中,都变成了悬案,这处宅院就坐实了闹鬼凶地的名号,一直卖不出去,又刚好避开了政府的规划范围,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就像被人们故意遗忘了一样。
破落的院内杂草丛生,在淡薄的月光下,鬼气森森,仿佛随时会有鬼怪从地底爬出来。
宅院内的某个角落,一大蓬茂盛的杂草中忽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几只肥硕的大老鼠尖叫着窜出草丛,与此同时,一双修长苍白的手猛然伸出草丛,舒展五指,似乎休闲的伸了个懒腰。
随即,双手的主人站了起来,迈着长腿跨出草丛,歪了歪脖子,随意活动了下筋骨。
此人的五官轮廓十分利落,目如朗星,周身萦绕着一股出尘之意,脸颊上的脏污反而让这张精致的脸染上了几丝人情味。
他垂下眼睫,掸了掸身上的白衬衣,看着沾在上面的血污不禁皱眉,深吸了口气,心里默默吐槽:初来乍到,系统又给他选了个什么鬼地方。
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晶莹剔透的雨丝飘荡在空中,浸着海腥味的阴风嗖嗖刮过,带来一阵幽幽的歌声。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
“桀桀桀…投进了妈妈的怀抱…”
白泽抬眼看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架秋千,秋千在半空中悠悠晃荡,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道穿着破烂的蓝白条纹病服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秋千上,她身形极瘦弱,及肩半长发,一手握住秋千的绳索,随着秋千的摇动有节奏的晃着自己的双腿。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刚刚坐在秋千上的身影忽然消失了,秋千没有就此停下来,还在“吱呀吱呀”的晃动着。
脖子微凉,一只干瘦的手忽然搭上白泽的肩膀,冷笑声悚然响起:“嘻嘻嘻…快来陪我玩呀…”
背后一片湿冷,不知道是出了虚汗还是沾上了那鬼魂的阴气。
空气仿佛胶住了,系统适时提醒道:【千万不能回头,她按熄了你左肩上的阳火,回头会被她招了魂。】白泽这下完全服气,他没说错,这里还真的是个“鬼”地方。
他伸出手,五指微张,一团深红色的火焰自掌心处腾起,“咻”的一声飞向他的身后。
“啊!”
鬼魂凄惨的嚎叫着,仓皇逃窜。
白泽回头看去,只见鬼魂躲在一丛荒草中,探出一张被烧得焦黑的脸,黑洞洞的眼眶中没有一丝生气。
那团火焰悬在半空中,借着火光,白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鬼魂的模样。
那张脸上没有脸皮,五官的位置被烧得只剩下空洞,嘴巴的位置上露出两排闪着寒光的大白牙,头发也不知所踪,脑袋上坑坑洼洼,十分磕碜,扒在草丛上的两只手掌也像两块黑炭。
她似乎很忌惮火焰,浑身都在轻微发抖,轻声唤道:“妈妈…我要妈妈…”
她现在这副模样,并不是白泽的火符造成的,她是死在二十多年前那场大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