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啊——!”
野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展开激烈的反扑。
很快,缪便再次与其战作一团。
蚀肉兽血色的眼珠沾染着雪水滚落到闻列的脚下,让他狠狠闭了下眼!
也让一群半兽人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毕竟生活在野外,经历了最初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血液中的兽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一个个纷纷跳到蚀肉兽面前,将其团团围住,时不时在对方的身上制造一些伤口。
尽管他们人数众多,闻列还是从兽人和半兽人身上逐渐多出来的伤口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是如此坚不可摧。
更何况不远的地方,兽人们被众多的野兽侵扰,眼看就要不敌,被野兽冲出包围,冲到前面来!
闻列咬了咬牙,突然钻过银狼身下,避开蚀肉兽,迅速奔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与为首的蚀肉兽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列明显感到蚀肉兽更加凶猛了起来,像是不管不顾要向他冲过来一样,甚至有两个小半兽人因为过来阻拦,被对方的尾巴狠狠扫在了雪地里,鲜血直流,生死不知。
闻列的眼睛都被一地的血水染红了,他冲兽人们大叫一声:“拦住它们!我回山洞拿东西!我有办法对付它们!!”
狼群怒号。
穿过重重障碍,终于冲出战斗区的时候,闻列的胳膊已经不能动了,那里沾上了蚀肉兽的毒液,洞穿了他的肌肉,几可见骨,为了防止毒液继续蔓延,他用佐随身携带的石刀将周围的坏死组织挖了个干净。
他忍痛找到山洞,拿出自己的背包,将里面装了毒液的双原果壳翻出来,又取出一大块肉,用石刀分割成一块块,打开果壳的木塞,将液体滴在上面。
直到将毒液全部用完,闻列才收起肉块,又全部装进背包里,背着迅速出了山洞。
再次到达原地的时候,已经是遍地红色,巨大的蚀肉兽已经有几头彻底倒在了血泊中,永远无法再站起来。
但同样的,兽人们也损失惨重,有几个重伤的,身上遍布伤痕,甚至连皮毛也被蚀肉兽的毒液腐蚀,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狼狈而惨烈。
看到这一切的那一刻,闻列压抑在心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有对缪独断专行不顾众人安危的控诉,也有对凶猛的蚀肉兽的痛恨。
缪他明明提前察觉到了会有兽群到来,却还是一意孤行将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闻列不相信对方会不知道蚀肉兽的危险,也不相信对方作为部落的第一勇士,会错误评估蚀肉兽兽群的战斗力。
但是对方却还是选择了战斗,只为了逞凶斗恶,或者贪图战斗过后丰厚的食物。
又有半兽人被蚀肉兽伤到,倒下、站起、再次倒下。
闻列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伴随着另一种锥心的疼痛。
足足过了有三秒,闻列才知道那份疼痛并不是他的心理感官,而是切实的痛彻心扉!
“警告!警告!改造人物缪野蛮值上升!野蛮值超过一百,值达130,服务者即刻接受一级锻体惩罚!惩罚时间为130秒。请服务者尽快减值!48小时内无法减值,惩罚加倍!珍爱生命!努力改造!”
“呃——”
闻列抓着胸口,感受着心脏处阵阵紧缩的痛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了脆弱的心脏,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痛到无法自己,却没办法像上次一样昏过去,他想到之前指南已经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改造,想来也加强了他的身体对疼痛的应激能力,不由得苦笑一声。
短短两分钟多一点,对他来说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再次缓过来的时候,蚀肉兽已经近在眼前。
来不及想这次的疼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迅速拽下身上的背包,拎在手里,咬牙用受伤的手臂取出一块肉块,奋力扔进蚀肉兽除了咀嚼食物外时刻大张的的嘴中。
随即他转身奋力逃开,一边躲避蚀肉兽的追逐,一边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野兽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额头的汗顺着耳边的鬓发,渐渐滴了下来,“八、九、十。”
“轰——!”
巨大的身躯倒下,溅起阵阵带血的雪尘,野兽挣扎了两下,却更加加速了毒液在血液中的扩散,终于,那头蚀肉兽彻底昏迷了过去。
闻列狠狠攥了一下剧痛的手臂,那用扇藤简单包扎的伤口已经将雪白的干枯扇藤染红,所幸没有伤及大血管,他还能坚持,没有出现贫血的症状。
而在野兽倒下的一瞬间,这片天地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所有兽人都仿佛被那声轰响震住了,他们呆呆地转过脑袋,望着闻列,望着闻列面前栽倒在雪地里的巨大蚀肉兽,良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
一个非兽人,一个柔弱的非兽人,仅仅是往蚀肉兽的嘴里扔了个小东西,就将一头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蚀肉兽轻易放倒了?!
这一刻,所有的兽人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他们挂满污水和血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事情。
刚刚结束了一口咬断了一头蚀肉兽脖子而后赶来非兽人身边的缪也是面露惊诧。
他之前闻到了非兽人身上的“兽香”,但却决定不说破,而是将计就计,野心勃勃想要趁此机会打败被兽香引过来的兽群。
同时,也是试探。
非兽人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可思议的事件让缪意识到了对方的能力可能远不止此,他在发现非兽人身上的兽香的瞬间,就下了决定,即使会不可避免地损伤,也要清楚的看一看,看看非兽人到底值不值得他的招揽。
没错,是招揽。
早在非兽人将兽神“赐予”的毒液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在非兽人在送行宴上,对方无意识地抵抗乌牙祭司的巫力的时候,缪再一次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他不会让非兽人消失,也不再将非兽人看作是有点用处的附属物,而是如同他先前对兽人们的说辞一样,他要闻列做他们的祭司。
当然,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前提是,非兽人有足够的能力获得兽人们的承认。
这不是他能够给予对方的,而是要非兽人自己去获取的。
他能做到的,是为彼此制造机会。
为此,他将自身的伤亡都可以忽略不计。
缪一直坚信,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争夺的,包括生存。
和野兽战斗、和兽人打斗、和一切恶劣的寒冷炎热争斗,只要生命没有终止,那么他就不会放弃争夺的步伐。
兽人的野心不允许他碌碌无为,他渴望高处、渴望强大、渴望自由,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当然也包括他的命。
他对自己尚且如此,自然那份骨子里的冷然也带到了对旁人的态度中。
所以他冷眼旁观,他冷心算计。
留下半兽人,只是因为不确定非兽人的能力,不确定他们能否抵抗住蚀肉兽群。被抛弃的半兽人,如果因为抵抗野兽而死,也是一种荣耀吧。
缪叫住展是一瞬间的决定,却不知道有人为此接受了无比痛苦的惩罚。
不过就算他知道,估计也只会冷笑连连,毫不在意吧。
毕竟,那和他毫无关系不是吗?
闻列看清了缪的冷漠,所以并不为此感到如何愤怒,毕竟企图用所谓的同理心去唤醒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只是愤怒自己的软弱和不作为。
明明清楚指南特意指定的改造者有多么难以被撼动,明明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但是他却一次次抱着侥幸的心理,得过且过,被动的接受指南的改造任务,一意孤行的试图将自己和对方分割开来,不愿与之为伍。
这一次的一百三十野蛮值,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心上,也让他为他的我行我素付出了代价。
他望向兽人那双充满杀戮的眼睛,刺痛的感觉仿佛再次游走在心脏中。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漠视同伴的生命?留下半兽人做挡箭牌?又或者其他什么?
无论如何,他绝不要再被动接受这一切!
就算是为了摆脱指南那该死的惩罚,他也该雷霆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一刻,闻列骨子里的好胜欲终于被兽人激发了出来。
他偏不信,他不能征服这头野蛮的狼!
“接住!把包里的肉扔到它们的嘴里!!”
他咬碎了牙,把血泪暂时吞进肚子里,无论如何,眼前的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第32章
接过肉块的兽人们纷纷效仿闻列,将沾了无骨兽毒液的肉块扔进蚀肉兽的口中。
因为蚀肉兽最强大的利器就是对方的毒液,所以在战斗状态中,对方的嘴总是下意识的张开的,此时更是方便了兽人们的“投喂”。
在缺少食物的泠冰季里,带着血丝,散发着阵阵肉香的食物是不可抗拒的存在,对于这群饥肠辘辘的蚀肉兽更是如此。
很快,不久之前还让兽人们头疼不已的蚀肉兽便被一块块肉块轻松解决了。
当最后一头蚀肉兽倒下的时候,兽人们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这就完了?
曾经让他们负伤无数,束手无策,甚至因此而丧失战斗力的强大凶兽就这么轻松被解决了?
有多少兽人因为蚀肉兽而失去了臂膀或大腿,又有多少非兽人丧生在蚀肉兽的口中。
可是如今,所有的难题,都被一个叫做闻列的非兽人轻易打破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他们怎么敢相信,仅仅是用一点生肉,眨眼间,强大无敌的蚀肉兽就这样倒在了他们的面前。
……
“吼!!”佐大叫一声,飞扑到闻列面前,双眼冒光,“闻列!这是什么肉?!”
“它们!它们这么快就倒下了?!”
既佐这句话之后,所有的兽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闻列身上,那样热烈而纯炙的目光,仿佛要将非兽人整个都烧起来。
剧烈的跑动后,闻列还没有缓过来,他喘着粗气,一边断续回答佐的问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它们拥有那么厉害的毒液,但不代表就百毒不侵,也该让它们尝尝被毒液伤到的滋味。”
他抓着自己痛到没有知觉的左臂,细密的冷汗从额头滴下,咬牙切齿道。
佐狼头一歪,绿色的眼珠转了几圈,还是没明白闻列在说什么。
闻列也没想他能明白,他看向缪,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透着股孤注一掷的倔强,“这是兽神赐予我的神药,可以像刚刚那样,对付任何野兽。”
两人隔着蚀肉兽尸群对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迸溅的火花。
良久,缪冷笑一声,却是没有阻止闻列的意思。
闻列斜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从背包的底层取出当时没来得及清理出的扇藤,除去上面被生兽肉血迹污染的一部分,迅速给自己的伤口做包扎处理。
他必须尽快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以保证左臂动作的灵活性,那边受伤的兽人和半兽人还等着他去治疗。
闻列垂眸紧抿嘴唇,单手给自己包扎的动作认真又老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心不在焉。
从刚刚他被缪逼得当众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没有后悔的退路了。
扇藤粗硬的茎没有处理干净,不小心扎到伤口,痛得闻列闷哼一声,他果断放弃,又重新找了一片。
不就是忽悠人。
反正早在他为了格和陌的事,告诉缪自己“觉醒”了巫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成放羊的小孩,需要不停地用谎言来圆谎了。
对此闻列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他也不后悔。
神棍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冒着被戳穿和被利用的风险,去冒充祭司,也只是为了完成指南的任务,逃避惩罚罢了。
趋利避害,无损他人,闻列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对谁愧疚。
至于被他利用了的“兽神”,说实话,尽管已经见证了乌牙祭司神奇的治疗能力,他还是对此持有怀疑态度。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他看来,一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也许只是科学还没有触及到的领域。
再者可能因为指南的原因,闻列直觉自己的行为会在这里得到最大限度的宽宥,只要他的行为是对指南的任务有利的。
所以他是有些恃无恐的。
兽神。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得庆幸,还好这片大陆上有“神”的存在,有信仰的存在。
他抬眼,缪还在冷冷地盯着他,不由勾了勾唇,相处这么些日子,兽人的某些心理活动他有时候也能猜出来一点,他知道这时候兽人表面上无动于衷,但是内心里必定不会波澜不惊。
这厮惯会装模做样。
他冲着对方无所谓地轻轻耸了耸肩,动作里带着无言的挑衅,怀疑吧,就怕你不怀疑。
至于其他兽人,则再次被震住,可怜的兽人们,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了。
兽神!
兽神赐予的神药!
兽神赐予闻列的神药!!
兽人们再次惊呆了!!
闻列短短的几句话,再次刷新了他们对对方的认知。
神命祭司!
闻列一定是兽神亲自命定的祭司!
只有兽神命定的祭司,才能解释非兽人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