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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毅再次被关进了楚宫的天牢。
上一次他被关押在此,是楚幽王以“谋逆”之名要处他死刑,兜兜转转一圈过去,他竟又回到了此处,只不过这一回,他是被占领了楚宫的吴国皇帝,当做俘虏关了进来。
蒋毅不知道魏氏落入李煜手中,会遭受何种对待,简直心急如焚,几次三番要求见李煜一面,却都被无情的驳回。
又过了几日,牢头终于来提他,说是李煜答应见他一面,将他双手反钳在身后,用二指粗的麻绳抹过脖子五花大绑了,又给他双脚上了镣铐,才压着他出了天牢。
蒋毅自从刺杀李煜未遂后,身体几处大穴就被人用银针封了,武功尽失,他身上新伤加旧伤,又受过不少刑,体力日渐虚弱,其实根本用不着用这么严苛的手法捆绑,但那牢头怕是有意要蒋毅体尝沦为阶下囚的屈辱,这才专挑了这种让人既痛苦又耻辱的束缚方法。
蒋毅反绑在背后的手被吊的很高,这种捆绑方式令他肌肉极度酸痛,绑着手臂的绳子与脖子上的绳索相连,令蒋毅不得不仰着头,只要稍加低头就会呼吸困难。他脚上的镣铐也十分沉重,长度只够他迈开一步的距离,再多久困难了,更不要说跑跳。
蒋毅知道李煜定是要用各种方法羞辱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他当下担忧魏氏的安危,急于见到李煜,心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可谁知,那牢头将他带往的地方,竟然是李煜的寝宫!
第28章
蒋毅被人押进了皇帝偌大的寝宫, 宫人见他不跪,朝他膝窝上狠狠踹了一脚,令他跪倒在地。
蒋毅这个时候已经不像起初那样毫无顾忌,想到魏氏还在李煜手里, 只得咬牙给李煜跪下了。
李煜这时候正在软塌上读着卷宗, 听闻蒋毅进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问道:“听说你要见朕?”
蒋毅不想与李煜多做迂回,开门见山道:“放了我娘。”
李煜见蒋毅身上的肌肉被绳索困得结结实实, 老实跪在地上,安分的样子与先前刺杀自己的时候已经大相径庭,心中突然想着, 如果有一天,蒋毅桀骜不驯的脸上能够露出驯服的神色,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叮, 李煜杀意值-10;当前好感度:20,杀意值:70。】
李煜将手中的卷宗放在一旁, 说道:“季将军, 朕请老夫人来宫中小住, 何谈放与不放?你这话从何而来啊?”
蒋毅知道李煜这是故意刁难他, 沉声说道:“我娘年事已高,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她。”
李煜:“季将军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早有交待, 命宫里的人善待老夫人,怎么,你信不过朕?”
李煜简直颠倒是非黑白,蒋毅强忍着暴起上前的情绪,牙关咬的肌肉暴突,“李煜,你究竟还想怎样?”
李煜徐徐说道:“很简单,七日后,朕将在京都举办祭天大典,朕要你作为朕的臣子出席大典,与朕一同为大吴祈福。答应朕,朕即刻就可以送老夫人回府颐养天年。”
李煜虽然入驻楚宫,但却没有正式登基,这次祭天大典则是他昭告天下吴国已正式吞并楚国的仪式——从今往后,他李煜将是这片广袤土地的唯一君王。
李煜知道,现今的楚国仍有贵族残余势力,复国之心不死。蒋毅曾经是楚国最后的希望,如果蒋毅能够带头归降于他,将会给妄图复国的楚氏贵族一计当头重击,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让他们认清现实的了。
蒋毅自然明白李煜的用意,回绝道:“我不会归降于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煜:“不要回答的这么快,朕劝你考虑清楚,回绝朕的后果是什么。”
蒋毅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过来李煜这是已经早早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往坑里跳。李煜用魏氏要挟他公开归降、参加祭天大典,真是好不卑鄙。
李煜缓缓走到了蒋毅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俘虏,很是享受蒋毅挣扎的神色。
【叮,李煜爽度+10,获得货币10000,当前货币余额:90000。】
蒋毅内心备受煎熬,自古忠孝难两全,他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需要在这二者之间做出抉择。
蒋毅:“你杀了我吧。”
李煜:“恰恰相反,朕不会杀你,如果你不想老夫人受罪,最好也断了以身殉国的念头。”
蒋毅一惊,“你!”
蒋毅虽然被俘后酷刑加身,却从没有想过要自我了断,他可以战死沙场,他可以被敌人处决,却绝不会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懦夫的行为,大丈夫在世,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都不该放弃。可现在他却认真在考虑是否该以死明志,至少他不会拖累魏氏。
但李煜竟然连他这一点念头也断了。
蒋毅觉得自己被逼至绝境,沉了口气,低声道:“……不要伤害她。”
李煜挑起了蒋毅的下巴,问道:“季将军,你这是在求朕么?”
蒋毅与李煜对视,紧咬着嘴唇,一双凤目剧烈的颤抖了一刻。
【叮,李煜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杀意值:70。】
蒋毅闭上了眼睛。
李煜哼笑了一声,“也罢,朕就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告诉朕你的选择。”
蒋毅在李煜的寝宫跪了一夜,李煜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却也没有为他松绑,直到第二天破晓,才命人将蒋毅又押回了天牢。
这件事过去后,也不知是哪个宫人说漏了嘴,蒋毅在李煜寝宫中留宿的事情竟不胫而走,很快在宫中散布开来。
吴国不同于楚国,民风彪悍开放,且男风盛行,蒋毅在李煜寝宫中一夜未出的事,便在流言蜚语中被理所当然的添油加醋,最后的版本已经变成了“蒋毅深夜侍寝”。
而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煜临幸蒋毅的谣言跟着很快传出了宫门,最先得知的是些楚国的遗贵,接着便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家很快忘了吴军入城的当日,蒋毅曾因不愿归降而被当做俘虏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话锋纷纷转向了指责蒋毅自甘堕落,为了保命不惜以色侍君。
而就在宫外都在盛传蒋毅深得李煜圣宠的时候,蒋毅却在天牢里接受着又一轮酷刑。
李煜答应了给蒋毅三日时间考虑,他手下的人却没有让蒋毅闲着。
桂公公原是楚幽王掌事公公手下的一名小跑腿,楚宫易主后,李煜饶了他一命不死,他便觉得这是个机会。
桂公公虽是身为阉人,但却也一心向往权利,总认为自己不会一辈子都做那别人脚下的烂泥,以前掌事公公有好几个干儿子,有什么好事从来也没有轮到过他,苦活累活却都是落在他头上,而今时局变了,李煜将宫中的人洗牌是他的一次绝佳机遇,于是他拼了命的想要向李煜表忠心,想要借此平步青云。
可这忠心要如何表?自然是为主子分忧解难。
李煜想要蒋毅尽快归降,他便找了机会托人找到了李煜的近侍陈良,说是想要给李煜献计,说自己有办法能让蒋毅在三日内给李煜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良是李煜眼前的红人儿,他了解李煜国务繁忙,又怎会有功夫去听一个太监的计谋?所以根本没想着要安排桂公公觐见,但他也长了个心眼,他清楚李煜在这个节骨眼上需要蒋毅归降,以配合李煜在祭天大典上演一场大戏,且时间紧迫,若是这个桂公公真像他所说的有本事把事情办成,那也算是立了一功,就算不成,也无伤大雅。
见桂公公一副胸有成竹,陈良心生好奇,问道:“罪俘季云顽固不化,你怎么就有把握三天之内就能另他归降?”
要知道季云可是重刑加身也不曾低过头的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没人能够动摇此人半分,在季云身上,他们可谓是招数都用尽了。
桂公公白静无须的脸上透着阴险的神色,答道:“大人,季将军出身将门,生性高傲,是把硬骨头,寻常那些对待战俘的方法自然无法达到效果,在这种人身上,不用些特殊手段怕是不行。”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陈良眉梢微挑,“哦?什么特殊手段?”
桂公公隐晦的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奴才对付罪俘季云这般不识抬举的人已是颇有经验,这里风气虽不比大吴开化,但这深宫之中也并不是没有男子出入后宫,废君楚氏昏庸无度,曾经看上了几位世家子弟,有那不从的就直接虏进了宫来,这当中就不乏有类似罪俘季云这样的硬骨头,男子侍寝像来是宫闱秘史,不大能够被外人所接受,这些世家子弟出身名门,自认高洁,多有一时掂不清自己分量的,不过最后落到了奴才等人的手里,还不是一个个变得服服帖帖,为废君之命是从?”
陈良心下为楚幽王的行径所不耻,面上却不露痕迹,“真有此事?”
桂公公躬身言道:“千真万确。”
陈良当下已是心念电转,“你的意思,是要将调教侍寝男宠的那套手段拿来对付季云?”
陈良知道这些阉人常年深居后宫,大概是真有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的,但那蒋毅本就是阶下囚,只要人不死,有谁会在乎一个俘虏遭受什么待遇?
桂公公察言观色,见陈良似乎并没有十分抵触自己的提议,便大胆答道:“正是。若是奴才能得一次机会,不出三日,定能助皇帝陛下马到功成。”
陈良没有当即答应桂公公,将人打发了回去。
桂公公离开后,陈良将这事沉了沉,入夜才差人传话给了桂公公,说是叫他“着手去做那件事”。
桂公公得知这消息后欣喜若狂,他认为这是上头主子给他的机会,想要瞧瞧他的能耐,当下一刻也不敢多耽误,直接带上了自己的家伙和两个小太监直奔天牢。
天牢的人见了桂公公等人并没有阻拦,显然是已经有人跟他们通了口风。
桂公公来到关押蒋毅的牢房,开门见山的说道:“杂家受主子交待,特地来‘关照’季将军,皇帝陛下要将军考虑的事,将军可想清楚了?”
蒋毅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虽然镣铐缠身,身陷囹圄,但神色却很平静,像是对自己的处境泰然处之,听到桂公公的话也无甚反应。
桂公公被蒋毅无视了,也并不气恼,他狭长的眼底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蒋毅的身子,说道:“将军,杂家劝您还是降了吧,如此也可少受些苦头。”
蒋毅睁开眼,淡淡看了一眼桂公公,说道:“看面相,你是楚人,何以为李煜那昏君卖命?”
桂公公被人戳了脊梁骨,面上谄媚一笑,眼底却是泛着冷冷的眸光,“杂家是个阉人,阉人没种,将军您是知道的。不过将军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天下变了,您若不懂变通,岂不是自寻死路?”
蒋毅懒得再与桂公公多费口舌,再次闭上了眼。
桂公公本也没对言语劝降蒋毅抱多大希望,脸上已经显出了阴狠的神色,问道:“将军,杂家最后问你一次,你降还是不降!?”
蒋毅始终没有回答。
桂公公见状,恶狠狠的说道:“将军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杂家不客气了!”
桂公公转身与看守说道:“把他绑到刑床上去!”
看守知道桂公公是得了上面的授意来到天牢的,自然对桂公公十分配合,他们进了牢房,锁手绊脚的将蒋毅押了出来,架到了一张石质刑床上。
蒋毅身体虚弱不堪,又身负重枷,很快被几个看守将手脚撑开成了“乂”字型,锁在了刑床上,动弹不得。
桂公公给看守塞了些碎银,要他们到刑房之外守着,之后对着自己带来的两名小太监吩咐道:“把他的衣服扒了!”
蒋毅怒视着上前的小太监,竟看的两人一哆嗦。
桂公公见状,呵斥道:“还耽搁什么?快动手!”
蒋毅双手被拉过头顶锁住,双脚也被固定在刑床的另一端,身体被最大限度的撑开,连脖子上都上了一道铁箍,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刑床上,分毫都动弹不得。
两个小太监不敢和蒋毅对视,七手八脚的将蒋毅的上衣除了去,露出了年轻将军赤裸的胸膛。
桂公公看得出蒋毅早已是色厉内荏,根本不能奈他何,于是从带来的木箱中拿出了一只刑具,走到了蒋毅头部的位置,忽然问道:“将军,可还记得杂家?”
蒋毅没想到李煜会派一个阉人来羞辱自己,但更可笑的是,他现在竟连反抗一个阉人的力气都没有,竟是力不从心。
桂公公讥诮的冷笑了一声,“看来将军是贵人多忘事,那就让杂家提醒提醒将军。九年前平阳公主出嫁前的最后一次寿辰,将军奉诏进宫赴宴,席间教训了一名小太监,将军可还有印象?”
蒋毅:“……”
见蒋毅没有作答,桂公公继续说道:“那名小太监因为前一夜才挨过板子,双腿无力,在为平阳公主呈上寿礼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对玉瑝,触怒了平阳公主,当时还是将军亲自教训了那名小太监。”
蒋毅看向桂公公,表面不动声色,脑中却在快速搜索着季云的记忆。
他方才乍看到桂公公,脑中没有涌出过任何相关的信息,便以为季云与这个桂公公无甚交集,但现在听到桂公公这样一说,却不那么确定了。
当年平阳公主的寿宴在季云脑中留有深刻的印象,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那是平阳公主奉诏远嫁梁国之前的最后一次寿宴,许多细节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