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他只得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摞铁片带在身上,和维克多一起走进那方被错乱放置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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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张公共牌已经全部发出,柯尔柏洛斯双手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道:“请进行最后一轮下注。”
“加。”莫先生风轻云淡道。
蔺航之迟疑了下,没有选择加注:“过。”
为了保证赌场利益,所有赌场都会设置最高下注额,但如果是在贵宾套间里叫荷官过来私下赌,就没有这种限制,莫先生第一轮下注就押了五百万,几番加注之下,直接到了八百万。
现在桌上的公共牌分别是红心8、红心J、红心7、黑桃A、草花7。
蔺航之已经看过了自己的两张底牌,是红心10和红心9,正好可以和红心8、红心J、红心7组成同花顺,如果对方比他的牌还要大,那就只可能是“五张”或“超级同花顺”了。
如今的情况他几乎可以说必赢,但保险起见,蔺航之还是没有加注,他赌博本来就不是为的赚钱。
对面莫先生一条腿放松地翘起,气度非凡,像是完全没将这场价值八百万的赌局放在心上。
买定离手,在确定两人都不会更改决定后,柯尔柏洛斯挨个为他们翻开手中的底牌。
在自己底牌被翻开的瞬间,蔺航之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牌和刚开始看的时候不一样了!
在底牌刚发完后他看着分明是红心10和红心9!现在亮在桌面上的,竟然是方片4和草花Q!
莫先生的牌被翻开,是黑桃7、方片7,和桌上的红心7、草花7组合成特殊牌面“四张”,不如蔺航之最开始的同花顺,但也是相当大的牌面了。
蔺航之这下已经明白了全部,他的好运气仍然在发挥作用,但莫先生出千了,他利用空间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手中的两张可以凑成同花顺的牌换掉了。
莫先生根本不想让他赢。
意识到这一点,蔺航之却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了,既然这样,那他就没必要再用能力了,反正就算抽到好牌也会被空间力量置换掉。
“看来我的好手气不在了啊。”蔺航之心中的转念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和莫先生对视,纵然仍是那股从头到脚都掩不住的衰气,眼神中也并不露怯,“再来一把?”
莫先生微微一笑:“来。”
与此同时,收到了短信的崔左荆在权衡过后,决定更改行动计划。
“碎片找到航之大概只是试探,他有空间能力,如果有心戒备,我们很难靠近。”
董征点头,他刚刚顺着线路看了总统套间外的监控,大概五分钟之前,柯尔柏洛斯和一个青年敲开了门,青年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都和傅哲一模一样。
有叔叔在,那边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既然碎片已经不在楼上了,他们现在过去找也没有意义,崔左荆看向董征:“如果我们现在回房间,遇见碎片还没走的概率有多大?”
董征在内核中用仿真模拟算了下:“条件给的太少了,有点难估算,可能不太准,大概六成吧。”
“好,那就回去。”打定了主意,他们当即折返,崔左荆打头,汪雀在中间,董征殿后。口袋里的钥匙隐隐发出热度,崔左荆推开来时贴着“员工通道闲人止步”的门,骤然发现眼前的景物已然完全不同。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三分岔的路口。
崔左荆脚步迟疑了下,回头看向董征,董征眉头缓缓皱起,低声道:“监控全都消失了。”
汪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透明的瓶子,拔开软塞,一只金龟子从瓶口爬了出来,它抖抖荧绿色的翅膀,朝着前方飞去。
苓音铃操纵着它,金龟子飞到走廊前方岔路的尽头,看到的仍然是一个开向左右两边的岔道。
两分钟后汪雀睁开眼睛,面色凝重:“这是个迷宫。”
崔左荆轻轻吐了口气,道:“那可有意思了,空间力量构造的迷宫可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董征汪雀都深有体会,他们在训练时傅哲经常会用空间力量构建场地,如果不是傅哲主动设置出口,把他们在营造出的空间里关上一辈子都不是难事。
毕竟就连身为空间掌控者的傅哲本人,都被空间力量囚禁了八年。
崔左荆:“那个碎片显然不想让我们回去,他肯定知道我们的动向,才选择在我不在的时候去找航之的。不过也是,整个赌场都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想就可以确定任何一样东西的坐标,咱们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隐瞒的踪迹,也真够好笑的。”
汪雀:“现在要怎么办?”
董征略一沉吟:“先走着吧,既然他把我们困在迷宫里,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肯定还有其他招数。”
汪雀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三人再度出发。金龟子在前探路,他们一连走过十来道岔口,身旁却一直都是走廊的模样,两侧一扇扇门紧闭,嵌顶灯光线柔和甚至显得昏暗,千篇一律的景物最容易让人心生疲惫,下意识得放松警惕。
金龟子将讯息传递给她,走着走着,汪雀望着前方崔左荆的背影,心中缓缓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崔哥能觉醒【戮者】那么厉害的能力,每场战斗都能帅气地冲在第一线,而她却要和最讨厌的虫子为伴呢?
董哥也是,内核的能力范围和可挖掘的潜力根本就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了,凭什么她却只能有这样的能力?
难以言说的酸意悄悄泛上心头,涌上舌根却十足的苦涩。汪雀抿起唇,她想到董临海,那个可靠的、会照顾她的少年拥有着她所拥有过的一切,也拥有着她从未有过的那些:父母的疼爱,富裕的家境,从小众星拱月的生活,从一开始进入纯白地界就有哥哥可以依靠……汪雀的父母也很疼爱她,但家里条件只能说一般,加上为了学艺术花去不少的钱,很多时候她碰到想要的东西,看到标价后,都会在心里催眠自己:其实你并不喜欢,也不需要买这些东西。
每次看到同学穿着名牌用最贵的画布和颜料,她大概也羡慕吧。
从很小的时候,汪雀就幻想过,要是她能变成有钱人家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念头已经很久不再出现在她脑中了,就算被谈秋雨害死来到纯白地界,汪雀回想起从前的生活,仍觉得在父母疼爱下长大、有吃有穿、还有着非同一般才华的自己是十足幸福的。
但现在,那种属于平凡人家小人物的幸福却根本不能让她满足了。她想到夏琼云,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蔺医生虽然是薛定谔的蔺医生,但医生的本职工作和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也让他分外优秀,而她来这里之前只是个普通学生;维克多强大帅气且温柔,时光除了皱纹之外也留给了他最好的馈赠,是她无法得到的。
凭什么别人都比她优秀呢?她凭什么不如别人?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这种念头悄然缠绕着汪雀,让她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仿佛正浸泡在粘稠的液体中,她紧紧咬住牙关,试图抵抗这让她心脏难受颤抖着的情绪。
恍然间,汪雀又想到了那个让她铭记一生下午,天台上西坠的夕阳如火般燃烧,谈秋雨清秀的面庞几近扭曲,看向她的眼中,溢满着难以想象的恶毒和仇恨,似要滴血般的红。
在这一刻,汪雀突然意识到,这正迅速蚕食着她内心,几乎让她失去理智变得扭曲的情绪,名叫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莫先生先出招啦!写到这里大家应该都能猜出他是哪个碎片了吧~
关于德州扑克的特殊牌面:
五张:五张同样大小的牌。因为游戏使用一付牌,所以只有拥有万能牌才可能出现这种手牌。
例 红心Q 方块Q 黑桃Q 梅花Q 王(万能牌)
同花顺:五张同样花色,顺序相连的牌。
例 红心4 红心5 红心6 红心7 红心8
超级同花顺:从10到A的同花顺。
四张 :四张同样大小的牌
例 红心10 黑桃10 方块10 梅花10 红心J
第276章 一根手指
桌上的两幅底牌被柯尔柏洛斯接连掀开,蔺航之拿到了红桃3和草花K, 和那五张公共牌组不成任何特殊牌面, 而莫先生出了一副“两对”, 牌面上手持宝剑的骑士J表情愈看愈加诡异,仿佛在嘲笑着蔺航之的不自量力。
他又输了。
下注的那摞筹码全归了莫先生, 此时蔺航之面前已然空空如也,在和莫先生进行的三十几局中,他输光了前两天赚来的两亿, 一分钱都不剩了。
蔺航之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掌心一片湿濡, 已经快要连东西都抓不稳了,短短一个多小时内, 从亿万富翁到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戏剧性的巨大落差摊在谁身上都难以应付得来。
不管他是否使用能力, 拿到好的底牌或坏的底牌, 最终的结局都由对面的青年掌控着。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和云淡风轻看在蔺航之眼里如同针扎, 刺目极了。
莫先生肘部搭在扶手上, 双手放松地垫在膝头, 凝视着蔺航之, 问:“怎么样, 还要继续吗?”
他说话时语调最后会放的很轻,如同某种引诱,蔺航之盯着莫先生手边都已经快要摞不开的筹码堆, 想到这些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心中失控地蔓延开某种情绪。
它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让蔺航之整颗心都要扭成一团,呼吸连带着也开始困难,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道:
“可我已经没有筹码了。”
“并不一定要用钱财当作赌注,这个世界上,可以当筹码的东西有很多。”莫先生目光下移,落在了蔺航之紧张得不断轻敲桌面的食指上,“这样吧,你可以先押上一根手指,如果你赢了,这些筹码就全都归你,我一分不留。”
赌一根手指?
蔺航之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按住右手,手指蜷缩起来,窝在汗津津的掌心,不安分地动着。
他呼吸困难起来,一根手指和两亿的财富……这是多么让人摇摆挣扎的选择啊!
蔺航之看向夏琼云,试图从她哪里得到一些建议,然而坐在身边的姑娘却根本不看他,她望着窗外飘散的云层,下巴微微抬起,高傲得像个公主,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蔺航之。
蔺航之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非常的不太对,但此时此刻,他已经被接连的失败和一无所有中翻涌的情绪淹没,根本无从仔细思考。他低声喊道:“小夏?”
听到蔺航之叫她,夏琼云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面无表情,看蔺航之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某种脏东西,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别狗叫了,什么事情都问我,你是不是脑残?”
这前所未有的反常按理说应该让蔺航之警惕起来了,但蔺航之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两亿的筹码,就连夏琼云骂他脑残都不足以放在心上。他不再去试探还能从夏琼云嘴里听到怎样的侮辱性言语,重新看向那一堆堆的筹码。
那些东西……本来都是属于他的啊!
要是这次赢了,岂不是就能全都回来了吗?
就算万一输了,他也可以和莫先生商量着再来一局,他相信自己不可能会一直输下去,迟早他会把那些属于他的东西都赢回来的!甚至……甚至还可以得到更多。
乓铛!
迷你吧台的酒柜上,放在最上层的一瓶红酒突然毫无征兆地跌落在地,碎片四散,深红色的酒液无声地扩散流淌,葡萄和酒精的香气很快充斥了整个棋牌室。
但没人注意到这一插曲,更不会有人关心这一意外背后是否预示着某种含义。
“当然,要是蔺先生觉得不合适,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看出了蔺航之的犹豫,莫先生也不逼他,轻轻一挥手,柯尔柏洛斯就要将桌上的筹码全部收起带走。
“等一下!”
蔺航之用力地再次咽了口唾沫,他盯着价值两亿的筹码,看向莫先生,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某种近乎疯狂的偏执,这种偏执,蔺航之曾在赌场大厅中无数赌博成瘾到倾家荡产也要赌的赌徒眼中看到过,但现在,他却未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坚定地缓缓道:“我赌。”
“哦?”原本都要站起身的莫先生身形一顿,他缓缓重新坐下,问:“蔺先生想好了?”
“我赌,一根手指。”蔺航之咬着牙道,“要是我赢了,那些筹码都要归我!”
莫先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十指交叉的双手抵在唇边,轻声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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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长的走廊,打开尽头的一扇门,维克多和董临海走进房间,四周墙壁贴着红色的壁纸,鲜血一样刺激着视网膜,很容易让人心生烦躁。
满目鲜红让董临海只觉浑身上下都逐渐热了起来,仿佛有人在他血管里点了一把火,火星随着血液循环到达全身将每一个细胞都点燃,就连呼吸时都带着火气。
他躁得要命,身体里的火还在不断烧着让他难以忍受,董临海迫切地需要找一个出口发泄,不然……不然他就要爆炸了!
维克多正皱着眉头观察着房间中的摆设,一张同色系的长沙发靠墙摆放,两盏灯立在旁边,对面放置着壁挂液晶电视,没有窗户,四四方方的屋子里简约到了极致,而在来时的门对着的墙上,另一扇门紧闭着,它是白色的,在一片血红中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