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早晨喊着要晒太阳,不然说自己会枯死,可今天阴天啊,哪儿来的太阳给他晒?”护士是个年轻的幽灵姑娘,不满地嘟囔道,“这种情况应该去精神科吧,整天喊着自己发芽开花了,明明就是妄想症。”
医生叹了口气,“中风偏瘫,可能伤到脑子了吧,我也建议过他去做心理咨询测试,但结果挺正常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发芽开花?
董征心念一动,和艾伦对视一眼,点点头,身侧的手攥紧放松又攥紧,终于勉强做好心理准备,上前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下七层有没有住着一个中风的病人?我们是他朋友,听说他病了,过来看望。”
“他朋友?”医生和护士转过头,将董征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董征长相英俊正派,多年来的精英教育让他严肃认真起来时特别有信服力,就算因为接连逃窜模样有些狼狈,也不损周身的气质。
董征瞥见医生手中血迹斑斑的查房报告,9月30日,神经内科……后面的看不太清,花掉了。
9月30号?
“是温宝山吗?”医生问道。
董征:“对,就是他。”
“他在七层11号病房,不过今天电梯坏了还在修,可能要爬楼梯上去了。”医生还没表态,年轻的护士就没有任何防备地将所有信息一股脑儿地告诉了董征。
她抬头望着董征,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所有小姑娘看到帅哥时那样,朝他抿着唇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可惜她现在这幅少了一条腿的幽灵模样让人一点特别的心思都起不来。
我靠。
艾伦惊得眼都直了。
医生本来还想多问两句,这下也不用多问了,只得提醒道:“哎,你们注意着点,温宝山他精神情况不是太好,一旦病人感觉到疲惫,就不要打扰他了。”
“好。”董征谢过医生,不想再面对他恐怖的样子,拉着艾伦走了。两人到了角落,艾伦一脸敬佩:“可以啊兄弟,连鬼你都不放过?”
董征无奈扶额:“闭嘴。”
“医生说那个人在七楼,电梯坏了,我们就只能爬楼梯上去了。”艾伦看向楼梯的方向,还心有余悸,“可楼梯里有那么多鬼东西,一不留神就得交代在里面。
董征没有轻举妄动:“先探索探索一楼吧,既然最终要上去,那肯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两人便把整个一楼都摸了一遍,这些丧尸和幽灵表现得都很友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闯入了两个异类。
最后艾伦和董征一人拿着一根从注射室里顺出来的输液架当做武器,站在另一处的楼梯口间面面相觑。
“谁先进?”艾伦问道。
董征对楼梯间里发生的事情还存有阴影,根本都不想进去:“随便。”
艾伦:“那这次你来探路吧,我压阵。”
其实在前在后都一样,走哪儿都不安全。董征一手拎着输液架,一手推开楼梯间的门。
砰——!
巨响却从大厅遥远的另一边传来,刹那间尖叫大喊此起彼伏。一株巨大的墨绿色藤蔓顶开董征和艾伦来时经过的走廊门,洪水一样拥挤着涌进大厅中,带着尖刺的枝干将墙皮和墙上的挂牌接连蹭掉,瞬间占领了四周所有的墙壁。
大厅中的幽灵和丧尸全都尖叫推搡着远离这处异变,一只双腿截肢坐在轮椅上的丧尸没能及时逃开,被枝叶一把缠住了身体,紧接着细细卷须伸进它半腐烂的口中和眼眶,将所有惨叫堵在喉中。
数秒后,它十指指尖全都裂开,卷须从中生长出来,迅速冒出新叶,缠绕住丧尸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株诡异的盆栽。
“草!”艾伦骂了一声,那些丧尸到底还保存着人类的行为,它们挣扎哭喊着拍打大门想要逃出去的样子仿佛能够让人想象得出还活着时经历的一切,玻璃上的血手印和裂痕,任何有着正常同理心的人见状都不会无动于衷。
“快走。”董征钻进楼梯间,视线陡然黑了下去,这里的楼梯和另一边差别不大,很多纠缠在一起的植物缩在角落,或者生长在惨死之人的尸体上。
大厅中的惨叫持续了一会儿后猛然消失。艾伦心揪着,下意识回头想看一眼,刚转过去便被董征一把抓住后领,猛地向旁边一扯——
“小心!”
一朵白掌直直擦着艾伦的肩膀刺过去,花朵边缘刀锋一样锐利,直接在艾伦肩头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被上衣吸收。
艾伦疼地倒嘶一口凉气,捂住伤口,董征狠狠挥动输液架,将还想要再扑上来的白掌打到一边,肥厚的花瓣和叶子被砸出粘稠的汁水,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发黑墙角生出的小蘑菇被汁水碰到,立刻饱胀地蠕动起来,喷出一丛淡黄色的孢子。那些孢子落在受伤的白掌上,附着在其中,迅速吸收这棵植物的营养,长出丛丛黑色的蘑菇,病毒般迅速向着艾伦滴落在楼梯上的血液蔓延!
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况,但两人都能够在一片死寂中听到什么东西在急速生长的咕叽咕叽声响。董征用输液架用力向下方戳了下,阻塞感像是戳进了一堆密度极大的粘质中,差点让他无法将输液架拽回。
“走!”
两人用最快速度一直爬上四层,上方的路被蛛网一样的藤蔓彻底堵死了,艾伦用输液架试探着拨了拨,想看看能不能直接上去。
藤蔓的韧劲很大,就算拨开一个小口在收回输液架后很快就会闭合,而上面有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如果不怕被插成个刺猬到可以忍痛钻过去试一试。
“暂时不通,进去看看?”艾伦胳膊上的伤口依然在缓缓流血,血顺着手臂从指尖滴落在地上,聚成小小的一洼。
血腥味悄然蔓延开来。
董征嗯了一声,墙上亮着绿色荧光的F4楼层牌照亮他微皱着眉头的脸。
“唰——哗啦……”
正当他们准备探索四楼时,只听几声轻响,面前的植物墙竟然自动向两边分开些许。几条伸出来的藤蔓绕过董征,贴着地直接探向了地上艾伦的血,开始吮吸般飞快地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第25章 精神透支【五更】
卧槽。
艾伦无声地骂了句,赶紧向旁边让了两步, 植物的叶子覆盖在那摊鲜血上, 逐渐形成一个结, 将血液尽数包裹在其中。
“这玩意喝血?!”艾伦难以置信地小声道。
董征陡然想起太平间角落里枯死植物里翻出的烂絮和半只试管,恍然大悟, “要用血将它们引开。先进四楼把伤口包扎一下,我记得这层刚好是血液采集处,看看能不能拿到血样。”
他们立刻闪身进了四楼, 护士台后有小药站, 艾伦从里面翻出一盒头孢干吞下去两片, 又在董征的帮忙下用双氧水消毒绷带包扎上。董征在抽屉里拿到了一把手电筒还有用来切水果的小刀。
这下可有照明工具了,两人暂时休整了三四分钟, 期间董征找到了已经掉在地上的医院结构示意图, 这层的北区果然有血液采集处。
目前还不知道秘境和外界时间的比例关系, 时之迷宫中他们总共有四小时的限定, 进入此处时就只剩下了两个小时多一点,万一没等拿到最终的宝物就被卡尔斯召唤回去那可亏大了。
艾伦的伤口在包扎后似乎不再流血, 董征和他一起找到血液采集处, 这里果然是植物聚集最多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薄荷已经将整个窗口填满, 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薄荷比藤蔓要好一些, 起码没有刺,茎条柔软,董征用小刀勉强清理出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和艾伦钻进化验室。
所有摆在外面的试管架都空了,数不清的破碎试管散落在地上。薄荷闻多了有点上头,董征晃晃脑袋,只觉得他脑子已经化作了一滩糊状物。
头痛一直在持续,大脑已经做出了最基本的保护反应,让董征对于痛感的感受变得迟钝,他自从第一次头晕起就在不断召唤崔左荆想让他回来,但那个少年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董征很郁闷,又挺担心崔左荆对抗那么可怕的刽子手会出事情,两相矛盾之下也不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措施,便只能生生忍着了。
“这有一个保险柜。”艾伦喊道。
董征赶忙过去,那是一个电子密码保险柜,放在墙角,顶上覆盖着一层薄荷叶子,四位密码,指示灯亮着微光,显示仍在工作。
董征对这种保险箱很熟悉,他公司里这种东西多得是,不过要更加先进。
他对艾伦道:“找密码,只要带着数字和字母的信息都拿过来研究一下。”
艾伦也不傻,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搜索。董征打开满是灰尘的文件柜,捂住口鼻,扫视一遍后,从最贴近柜壁的角落里抽出个日志本。
董征翻了两页,9月27日那一页上写了四个数字:1753。
这么简单?
他手顿了下,在保险箱前蹲下,尝试着输入1756。
指示灯亮起绿光,咔哒一声轻响,保险柜开了。
艾伦还在翻医生的东西,见董征转眼间就把箱子给开了,吓了一跳:“握草,这么快就弄到密码了?”
董征嗯了一声,给他看日志本上的数字:“还在一楼时医生的病历本上日期是9月30号,这是三天前的密码,一般在医院或者总控室门禁的密码都会每天变动,为了方便记忆,很多会采用累加的方式,只要每周记住一个密码就行了,我在公司里就经常这样干。”
艾伦拖着长音地“哦”了一声,“行啊,涨知识了。”
保险箱里温度挺低,有两排试管,全都装着血样,上面飘着一层淡黄色的血清,血浆几近凝固,向来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
董征不知道这样的血对植物来说还有没有吸引力,他拿过其中一支晃了晃,打开在保险柜顶上滴了几滴。等待片刻后,手电光照亮下的薄荷叶子肉眼可见的骚动起来,全都涌向那几滴血。
董征放心了:“有用,走吧,上楼去。”
两人一人分了十支试管,再一次进入楼梯间,之前艾伦留在地上的血已经被吸干了。藤蔓死死堵在必经之路上,而菌类则在这会儿功夫里完全占领了墙壁,那株白掌已经彻底成了它们的养料。
董征深吸口气,打开试管将血倒在楼梯的一角,和艾伦远远挤在一边等待。
植物方才被艾伦的血唤醒,很快做出了反应,它循着血液的味道爬起,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董征和艾伦趁机上去,几片叶子嗅到艾伦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跃跃欲试地想要靠近,艾伦赶忙又砸了一支试管在角落里,终于暂时安全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到完全无法忽视的头痛再一次袭击了董征,眼球的胀痛和前所未有地恶心感让他猛地闭上眼,身子不稳地要晃两下,如果不是艾伦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差点就要摔到。
“怎么回事?不会又头疼吧?”艾伦架着他,明显感受到董征几乎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全身力气都压在他身上。
要是头疼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犯得这么厉害,这哥们今后在盒子里可不是危险了吗!
植物还在不断动弹,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生,王艾伦只能尽力搀着董征爬到五楼,也顾不得砸碎试管引开堵在楼梯间的植物了,推开门进了走廊,稍做休息。
董征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就连一个摇头的回应都无法给艾伦,额角在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整个人的意识完全是散的。在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痛楚。
崔……崔左荆!
崔左荆从冰湖中爬上来,琉璃般质地的彩色游鱼从他头顶飞过,湖水哗啦啦地向上灌进同样琉璃色的天空中,激起彩虹的涟漪,形成一条倒流的大瀑布。
他浑身湿淋淋的,水珠从皮肤上滚落,掉在地上立刻化作五颜六色的球形宝石,叮叮当当地滚进湖中。刽子手还在狼狈地挣扎,它左眼中的触手已经从根断掉了,右腿只剩下了半截,那把锯肉刀不知遗落在了何处,浑身鲜血淋漓,好不狼狈。
听到那声源自心底呼唤的瞬间,崔左荆身形不稳地踉跄几下,无法抵抗的疲惫从灵魂深处袭来,让他近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董征已经透支了吗?
刽子手还在湖水中艰难地游动想要上来,它身上无数道伤口流出的鲜血几乎将湖水染成了粉色,哪里还见得刚出现时让人闻风丧胆的威风?
崔左荆深吸口气,也玩够了,刽子手这幅模样,估计也撑不住多久。
那么,是时候回去了。
他闭上眼睛,彩云流动中听从着内心的呼唤,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刽子手发出不甘的吼叫,崔左荆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
“拜拜。”
董征几乎是摔在墙角,艾伦扔了输液架将手电咬在嘴里,手忙脚乱地扶着他靠墙坐好。
“哎,兄弟,你还行吗?”
董征大口大口呼吸着,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双眼紧闭,死死按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的脑袋,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艾伦的问题。
怎么办啊。
艾伦束手无措,他总不能把董征一个人扔在这里吧,但他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啊,外面那么多鬼植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呢!
他忐忑不安地蹲在董征身边,翻遍了身上也没能找到能够用上的药物,只能将输液架暂时放在地上,等待时抓紧观察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