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台吧。”
两兄弟一起上了天台,天台上还留着昨晚下雨的痕迹, 他们便并排趴在栏杆上, 望着远方的风景。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怪我吗?”
董临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 就是……就是觉得不舒服。”
“是我做的不对, 我那时候已经开始发晕有点坚持不住了,想尽快结束比赛,没想过你的心情。”
董征这把错先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成功让董临海彻底不好意思了, 他想了一晚,也的确觉得自己因为这事儿纠结太小心眼:“哎,是我太矫情了。”
董征:“我的确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临海,这不是件好事,没有人能保证我能一直值得你信任,就连我自己也不行。”
临海:“我知道,伦哥昨天就和我说过这事儿了,傅哲也说,队友之间的信任应该建立在自己思考过后觉得没有问题的基础上,而不是无条件的。”
“你能明白这一点是最好的了。”董征轻轻拍了下他肩膀,“有些事情如果单纯给你说,可能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人总是要吃点苦头才会成长的。”
“嗯。”董临海顿了下,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把天窗打开了,一切的别扭也就无影无踪,董临海心情立刻变好了不少。
察觉到这一点,他只得无奈地承认,不管再怎么装,和大家相比,他心底里依然还是个孩子。
董征双臂搭在栏杆上,望着湛蓝天空中浮动的云层,空气中还带着昨晚下雨水汽的味道。
来到纯白地界后他们很快便认识的崔左荆和维克多,已经很久没有在只有两人的情况下谈过话了。
也正是因为都已经离开了现实世界,不知道能否回去,能否再一次见到家人,那些曾经让董征沮丧的,郁卒的事情也不再那么难以开口。
“知道吗临海,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单纯,羡慕你的热诚和随心所欲,你有我最想要的一切,有时候这种羡慕……甚至会变成一种我无法控制的嫉妒。”
董临海愣住了,董征羡慕他?
不应该是他羡慕嫉妒董征才对吗?除了家里有钱之外,他根本就没什么能拿得上台面来的优点啊?
很快他猜到了原因,皱着眉头,道:“可是,可是爸爸妈妈也很爱你呀,妈妈对你难道不好吗?”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说起董征的身世问题,还小的时候临海一直以为他和董征就是亲兄弟,直到某次他看到董毅和董征出门,没有带着他和妈妈,很不开心地去问苏岱君为什么。
苏岱君告诉他,董征的妈妈在十六年前的这一天离开了世界,他们要去给她扫墓。
那时候董临海才恍然明白,原来他和董征并不是真正的亲兄弟。
也明白了为什么印象中,哥哥从来都不过生日。
董征笑了下:“妈妈对我很好,但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董征没再多说,他相信临海应该可以明白的。
两个孩子,一个自己亲生,一个是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留下的孩子,董征所认识的相似家庭中,能做到和苏岱君这样不苛刻,不偏担,表面上一视同仁的基本上没有。
他本应该满足的。
董临海沉默了,偏爱吗?偏爱肯定是会有的,就算是同一个父母生的两个孩子,依然还会有那么多人偏爱年纪小的,不懂事的,相对无能的那个。
最会哭闹的永远是最受宠爱的。
更何况苏岱君只是他一个人的亲生母亲。
董临海不知道要怎样安慰董征,只能转过身,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拥抱。
董征抬手抱住他——这个曾经用零花钱买小蛋糕把他拉到房间里偷偷过生日的弟弟,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
过不了多久,他也将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努力活下去吧,我们一起回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积分也慢慢减少,又到了必须获取积分的时候了。第一期的训练告一段落,崔左荆总算得了休息时间,却又被董征拉着讨论要进哪一个盒子。
“你看着办就好了啊……”崔左荆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看董征研究盒子参数,竟有种回到了八年前的错觉。
但和傅哲相比,董征又是那样的不同。
从情报商那里买来情报里有目前Ⅻ区的一百多个盒子坐标和属性信息,董征精挑细选,最后选定了名为【黄昏岛】的生存类型盒子。
情报还是有点用途的,最起码他们知道了盒子的名字,不像哈默尔恩,一直到通关才知道名字。
按照情报上的坐标,艾伦在一栋废弃楼房的楼梯间角落里找到了【黄昏岛】盒子。
这个盒子是木质的,四四方方,样式古老而陈旧,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倒五芒星,每一道线条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某种封印。
他们养好精神,带上各自的装备,便离开城堡,像往常那样,准备在公寓里进入盒子。
望着城堡的门关上,外面世界的景象被阻隔在遥不可及的另一边,傅哲收回视线,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书。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耐心的等待,等待他们通关盒子,再一次推开城堡的门。
就如同八年中,他耐心等待崔左荆,或是其他有能力解救他的人推开门那样。
这本《脑叶之谜与炼金术——黑魔法的起源》他已经看过许多次,就算合上书也能把接下来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但在如此无聊的情况下,重复阅读就成了他必不可少的消遣方式。
傅哲漫不经心地刚看下去两行字,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令他浑身战栗的异样感觉,充斥着整个灵魂。
他愣了下,随即难以抑制地蜷缩起身体,试图从这中并不属于他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这他不太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的——
快感。
傅哲努力放缓呼吸试图压制这股感觉,但似乎没有任何用途,灵魂深处蔓延的畅快层层叠叠浪潮一般一股接着一股,让他无法抑制的呼吸急促。
傅哲双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紧抿着唇无声地忍耐,无法抑制地感到焦躁和悸动。
他忍耐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难以言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终于从高高的浪头被轻柔放下,傅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也有些庆幸还好只有自己在,放下手中的书,朝楼上他的房间走去。
傅哲清楚,刚才他经历的一切,都来源于他遗失在外的灵魂碎片,道德或者良心。自从善意收回,他解开第一道封印后,和其余碎片之间的感应便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深了。
——他遗落的灵魂究竟在做什么?
轰隆——
白亮的闪电几乎劈开天际,数秒后雷声滚滚而来,窗外大雨瓢泼,从满是雨迹的窗户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灰沉的单调色调。
一双赤裸的足轻放在深蓝色的地毯上,细软的绒毛从指缝间冒出,他身上只披了件黑色的丝绸睡衣,遮不住颈侧和肩头点点暧昧的痕迹。
双眼眼底生有泪痣的黑发青年坐在暗红色的软椅上,动作熟练的拿起桌上的水烟,深深吸了口,吐出缭绕的烟雾,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雨幕。
闪电照亮他还泛着微红的脸,清俊的眉眼间的神色却很淡。
“主人。”
刚才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召唤。
“主人?”
男人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志,青年抬起头,深蜜色眼眸的男人已经穿戴完毕,腰间配着弯刀,他有着典型波斯血统的长相,黑发浓眉,轮廓深邃,身形高大,十分健美。
男人半跪在他脚边,仰头看着青年,轻声问:“您怎么了?”
青年摇摇头,道:“没事,你要出去?”
“赌场又来了一批人,筹码带了很多,安德叫我去看场子。”
“嗯,去吧。”青年漫不经心地应允,男人俯身恭敬虔诚地亲吻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背,起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
男人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青年依然望着窗外,伸出的手却勾了勾,便又回到他身边。
青年抬起头,两人对视数秒,男人唇边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俯下身。同时青年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攥住他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四唇相碰。
这是一个足够绵长的吻,温热的呼吸交织,织就了这冰冷雨幕中难得的温情。
半晌,青年轻轻将男人推开,黑眸似闪着湿润的水光,唇角嫣红,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去吧。”
“是,主人。”
关门的声响让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青年长长呼出口气,抿住唇,再一次心事重重地望向窗外。
————第四卷 【分裂者】·完————
第五卷 黄昏岛
第85章 豪华游轮
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面上,巨兽般的邮轮正在航行。
这艘长290米, 宽59米, 高63米的豪华游轮名叫加百利二世, 此行从加拿大出发,横跨大西洋, 驶向法兰西。
相比起一艘船,这更像是在海上移动的白色堡垒。
盒子里朝圣者们的身份是来自世界各地,各行各业的人们, 受到游轮所在公司的邀请上船, 进行一场免费的豪华海上航行。但作为代价, 他们必须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参与一系列的活动,经过拍摄后制作成一档全素人的真人秀节目。
船上的嘉宾共有三十人, 而船员和节目的工作人员, 则足有五百人。
这背景一听就很像标准的恐怖悬疑片的开头, 但就现在来说, 没人在意。
蔺航之进入盒子,从自己的舱房中醒来时都惊呆了, 还以为误入了什么宫殿, 房间中的一切都透露着古典欧洲的华贵和优雅, 甚至洗手池都是鎏金的, 还带有一个露天阳台, 直接就能看到海面。
他的身份是一名来自马来西亚的记者。
蔺航之正没见过似的抚摸着大床四柱上的精美花纹呢,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
“蔺航之先生, 马上就要到用餐时间了,导演需要说明一些拍摄过程的注意事项,请您于11:50分到7号餐厅,正装出席。”
对方一口流利的英语,蔺航之推测船上是全欧式的服务,礼貌地回了句“谢谢”,终于打开了巨大的实木衣柜——
发出了土包子的惊叹。
半小时后,蔺航之总算找到了7号餐厅在哪儿,这间餐厅主题是宫廷风,侍者白衣黑裤佩戴领结,将一盘盘精致的食物端上桌。
久违的穿上了一身西装,蔺航之有些不太自在,就算有这么凸显气质的衣服在身上,仍然挡不住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丧气。
餐厅中没多少人在,蔺航之望了望,疑心自己是不是来早了。
“嘿兄弟!”猛然间有人用力拍了下他后背,差点没让他一口血喷出来。艾伦热情地拦住蔺航之肩膀,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笑道:“你头发都不知道弄一弄吗?”
“我不习惯用发胶。”蔺航之把他胳膊拽下来,回头望了望,“其他人来了吗?”
“没看到,先去里面等等吧,午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两人随便挑了张圆桌就坐,艾伦见没人注意悄悄用叉子沾了鹅肝酱尝了口,蔺航之则碰了碰花瓶中盛放的白色百合,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进餐厅,蔺航之暗中观察着这些有种不同肤色和发色的陌生朝圣者们,捕捉到了一抹淡蓝色。
汪雀同时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想要朝他们挥手,胳膊抬到一半意识到不太妥当,便立刻放下,快步过来。
汪雀挑了身长到脚踝的礼服裙,裙摆镶着亮晶晶的碎钻,像天空中闪烁的星子,头发挽起来用珍珠头饰固定,化了妆,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了。
艾伦:“口红颜色很漂亮。”
汪雀给他看自己的手腕内侧,上面还留有许多道口红试色后留下的浅浅印记,笑道:“试了好多支。”
董征和董临海也很快走了进来,和艾伦蔺航之不同,无论是露出外套袖口的衬衫袖长,胸口装饰袋里露出的白帕边沿,还是那闪着华贵光芒的袖扣,走路时不慌不忙的步调频率,完全不左顾右盼的姿态,都明晃晃地说明了一件事情——他们兄弟两个才真正像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蔺航之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世家子弟就是不一样。”
艾伦乐呵呵的:“好歹咱也有机会体验了一回有钱人的生活不是?”
馄饨分裂者小队聚齐,艾伦问道:“崔儿呢?”
董征:“他不在名单范围内,和维克多去别的地方找吃的了。”
崔左荆作为囚徒不在导演邀请的30个人内,没法进入餐厅,便随意去了隔壁的一间酒吧要了点东西吃。
少年一身背带西装,左边胸口别了一只小小的毛绒兔子玩偶,柔软的黑发被董征拉着强行打了发胶,此时每一根都柔顺地待在应该在的地方。
他抱着猫,于是黑色西裤上便无可避免地粘上了维克多的白毛。
崔左荆叼着吸管喝冰镇可乐,懒洋洋地瞄着四周,酒吧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些节目的工作人员。
看起来是个偷听情报的好地方。
当一个穿着带有很多口袋的棕色马甲的男人走进餐厅时,正在低声交谈着地朝圣者们齐齐停住了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