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荣澜来去都有专机,不想让他掏冤枉钱,便托词道:“现在退票不划算。”
陈盏没做勉强。
殷荣澜吃完饭,正想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细微的沙沙声。抬头望见陈盏翘着二郎腿,膝头摊着个小本子,落笔如飞。当下一怔:“在写什么?”
陈盏从容停笔,于静默绽放一个笑容:“手稿。”
因为他从前也喜欢随时随地记录事情,殷荣澜并未多想。
拍卖会就在今天下午。风鹤集团创始人拿出的那副画很有收藏价值,也是殷荣澜此行来的目的。眼下不可能直接出入会所,只能找人代拍。
正巧陈盏提议要去休闲区域,寻思着早上人不是很多,殷荣澜起身跟他一道往外走。
到达后果真没几个人。
放眼望去倒是瞧见一位熟人。少年和一位身材极好的女生正在玩桌球,看到他们瞳孔不自然地颤了一下。不过反应极快,视线重新扫过来定格在殷荣澜身上,故作高傲道:“钱都结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赖着不走?”
女生家境只能算是殷实,并不认识殷荣澜,挽着他的胳膊问这人是谁。
“穷鬼罢了。”少年下巴一扬:“不必理会。”
陈盏掏出就没有收回过的小本子,开始做记录。
怪异的举动引起注意,少年看过来时,陈盏很自然的开口:“刚开新文,需要抓紧时间写稿。”说完微笑着道:“顺便锻炼一下速记能力。”
“无聊。”发表看法后,少年带着女生转身离开。
陈盏幽幽道:“同手同脚了。”
快走到门口险些一个趔趄,少年回头瞪了他一眼,大步迈出。
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子曾经和殷荣澜有过不少合作,看到这一幕后目光微微闪动,主动走了过来:“小孩子家不懂事,别计较。”
殷荣澜摇摇头,无奈一叹。
来搭话的人嘴角一抽……这种眉目中隐忍的坚强,是何等的惺惺作态!
此时陈盏的目光被前方下国际象棋的场景吸引,走过去观望。
殷荣澜这才开口,低声道:“拍卖会我可能去不了,需要人代拍。”
来人愣了愣,倒是很快问道:“多少?”
殷荣澜比划了一个数字:“这个价格以内。”
来人点点头,稍作迟疑后终究好奇心占了上风:“你该不会在装穷?”
有时候沉默即回答。
来人定定看他几秒,拍了下肩膀:“玩得开心。”
因为还有拍卖会要参加,陈盏没看多久,预测到结局便转身走回殷荣澜身边:“一起去会所?”
殷荣澜摇头:“听说需要邀请函。”
陈盏没多说,等电梯的功夫拿出小本子。
下午的拍卖不知要进行多久,原本的午休时间被取消用来写作,殷荣澜则是靠在床头微微眯了一会儿。
避免键盘声吵到他休息,陈盏带着电脑坐在门口打字——
一从H国回来,我便马不停蹄的开展新一轮计划。
天命他不信,那就从人心入手。圣经里上帝用六天创世,我也要用六天毁了他们的感情。第一天,故意约狐朋狗友在他吃饭的地方订了桌餐,待人路过包厢,高谈阔论:“居然有人一直用一个领带颜色,衬衫几天换一次,太不讲究了。”
之后的第二天到第五天,每日制造擦肩而过的机会,趁其不备偷偷喷洒香水。
内衷是要让女神在林池昂身上闻到别人的香水味。
给总裁发短信也成为日常之一,每过十点,准时狂轰乱炸式暧昧短信攻击:‘亲,想我了么’、‘宝贝,再爱我一次’‘你选她,还是要我和孩子’……
我坚信怀疑是摧毁爱情的最佳武器……突然注意仪容仪表,身上带着香水味,手机在夜晚频繁震动,种种叠加只会惹伴侣生疑。
道理原该是如此,但就在等待成功的第七天,我突然被逮进了局子。起因是在发短信时疏忽大意,用了自己的手机号,导致被顺藤摸瓜发现。警方一再要求给受害者进行道歉,被我当场拒绝。
歉意没有,我只恨计划不够周密。待到拘留日过后,定还会卷土重来。
……
写文的时间比预计中要久,避免迟到,陈盏发文后没时间看读者反馈,放轻脚步回客房换了件外套准备出发。
轻微的动静仿佛都能惊扰到殷荣澜,他猛地抬眼,一瞬间恢复清明。看到是陈盏时,目光才有所松动。
陈盏一愣:“吵醒你了?”
殷荣澜摇头:“午睡太久也不好。”
陈盏把门卡留下方便对方出行:“确定不一起去?”
殷荣澜盯着他手上的邀请函,偏过脸:“我不配。”
“……”
目睹为了塑造人设不惜自我贬低的过程,陈盏神情复杂,一言不发出门。
和电视里一板一眼的竞争式拍卖完全不同,这次的拍卖带有一些娱乐性质,说是一个晚宴也不为过。
陈盏无论穿着还是身份,在这些人当中都不明显。穿梭在人群中,寻找认识的身影。
一旁被注意到的少年唯恐避之不及,想要躲闪已经迟了。陈盏迈步走来,从容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倒是少年父亲看出背后的目的,不动声色地给他介绍了一些人认识。
借着年长者的东风,陈盏化身名片收割机,很快就有了不错的收获。
在对名片分门别类后,认真做了感谢。
“小事罢了。”
对方年纪大,阅历也深,认为能让殷荣澜放下身段交的朋友想必人品差不到哪里,现在送出一个人情很划算。
·
再说《我迫害影后的那些年》更新后,第一个看文的却是林池昂。
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文章中,令他身心愉悦。
姜颖端着切好的果盘走来,从他手上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遍,并没发表感想。
林池昂吃着送到嘴边的水果,笑容讥诮:“还不知他当初耍过多少手段。”片刻后语气滞缓:“幸而你未被迷惑。”
“充其量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姜颖微微一笑:“倒是这篇文章挺有意思。”
林池昂眉梢一动:“不就是一贯的套路?”
主旨传达害人终害己。
姜颖把手机放在他面前:“念。”
“念什么?”
姜颖无奈:“像你这样一心扑在事业上,看不出也正常。”末了稍作提醒:“每段第一个字连起来。”
“一、天、之……”因为要翻页,尾音拖得有些长,等看完后,怔道:“一天之内,给我道歉?”
姜颖失笑:“也不知是谁把他给惹了。”
同一时间,尚在拍卖场的陈盏低头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还有21小时零9分钟53秒。”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陈盏:我给过你机会。
殷荣澜:……
陈盏:受死吧!
殷荣澜:……
第36章 惊喜
每个人都会犯错,要学会宽容,试着再给他们一次迷途知返的机会。
陈盏怀揣着圣父情节,从走过的侍者盘中要来一杯鸡尾酒,仰起头时露出脆弱的喉结。
这一瞬间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系统:你好可怕。】
陈盏散发着柔和的笑容:“又过去了十分钟。”
风鹤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当地的龙头企业,今天还请来了歌手助阵。若是来宾再身着晚礼服,形式上有些类似于明星慈善晚会。
陈盏的全部身家还没有拍品的底价高,没可能凑这个热闹。但不影响他瞻仰一下名家名作。
正在进行展示的是一副绘制着冰冷海洋生物的作品,色调极其黯淡,陈盏对艺术的敏感性不强,也能从中感受到压抑的窒息感。
买这么一副画挂在家里,岂不是活受罪?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何等肤浅,视线随意一瞥,看到之前给殷荣澜作画的少年,此刻双眼放光,似乎颇为欣赏这幅画作。
小牌子随意一举,就是几十万的加价。
开始竞价后无人再随地乱走,陈盏坐在位置上,目睹大佬们一个接一个举牌,思索这幅画最后会花落谁家。
刚有此疑问,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殷荣澜此行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它,请人代拍也不一定。
在最后成交额出现前,陈盏弯腰从边道离开。
【系统:现在就走?】
陈盏冷笑一声,再不走他怕听到拍卖价后连这最后二十个小时都不愿意给。
回去的路上放弃坐车选择溜达着到酒店,期间买了些只有拓海市才有的特色小吃。
殷荣澜正在客房内查看下属发来的电子版文件,听到敲门声后结束手头的工作。
接过陈盏手中几个沉重的大袋子,打趣问:“百货商场大购物?”
陈盏指着其中的一个袋子:“这是你的。”
殷荣澜看后一愣:“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陈盏:“带回去分给朋友。”顿了一下微笑着开口:“三番四次给你借车,又帮忙照顾狗,不给他们带回去点东西,不太地道。”
似乎为这份周到的考虑略感惊讶,殷荣澜说了声谢。
陈盏倒了杯水缓解口渴,靠着桌边问:“有没有看我今天的更新?”
殷荣澜那时正在处理下属传来的资料,大概扫了遍文,想着也算是看过,便点点头。
陈盏同往常一样向他征询作为一个读者的意见。
殷荣澜用‘一贯的优秀’作回应。
双方一问一答交谈时,陈盏的手机突然震动,不是电话,而是闹铃的音乐。关闭后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晚上好,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九点整,天气阴……
殷荣澜不记得陈盏有开语音播报的习惯,生出几分纳闷。
第二次报时是在去楼下自助餐厅用夜宵,他们周围人不多,因为手机的动静几道目光汇聚于此。陈盏也不在意,耐心等到语音播报结束。
“为什么要每隔一小时设个闹铃?”
陈盏回答的模棱两可:“提醒自己珍惜每分每秒。”
一夜相安无事过去。
第二天陈盏起的时间和平常差不多,没有特殊情况,殷荣澜醒的同样早。
打开窗冷风迎面一吹,人便神清气爽,陈盏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风景后道:“风鹤集团创始人的寿宴就在今天晚上。”
殷荣澜唇瓣动了动,还未出声,陈盏已经从第一个字的口型当中窥知结果:“我明白了,你不配。”
殷荣澜颔首。过了一会儿,复又缓缓开口:“我下午就要坐火车回Y市。”
久留于此,会增加暴露的可能。
他倒是装的挺像模像样,收拾着洗漱用品,把陈盏给买的纪念品都装好。
声称要提前去火车站,吃过午饭后,殷荣澜就先说了再见。
“一路平安。”陈盏目光平静,挥挥手告别。
殷荣澜注视着他,笑了笑说:“回去后联系。”
豪华的客房又恢复了独处时的安静,突如其来的静默让人有些不适。
陈盏终究生出些于心不忍,眼瞅着距离殷荣澜走已经有一个小时,打了个电话过去。
“到火车走没?”
“嗯。”实际上专机都到了,正在准备登机。
陈盏顿了下,善意提醒道:“路上如果无聊,可以先看一遍我写的小说打发时间。”
殷荣澜的声音含着笑意:“不会无聊。”
在陈盏陷入沉默时,主动解释道:“我在打游戏。”
他还想再试试通过其他支线能不能打出兄弟联动攻击的画面,公司里的员工随便一个都能碰上五六次,没理由他氪金解锁全部剧情才能打出一次。
通话结束,陈盏一动不动在原地坐了五分钟,稍顷慢悠悠起身收拾准备去赴宴。
……仁至义尽了。
钱滚钱利滚利是名利场上永恒不变的等式。晚上的寿宴中,陈盏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靠着近期在新闻上话题量颇足,周旋在众大佬间,也算混了个脸熟。
才同一半的人打了招呼,寿宴便已经结束。
翌日一早坐上回Y市的班机,陈盏眉宇间多少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只用了三个小时,便又回到熟悉的土地。
带回的土特产全部给了对门老头,陈盏坚持以睡美人的方式,在梦境中恢复元气。等再睁眼时,重新有了精神气。
回去后的第二天,直接投入到听书频道的更新中,加之还要兼顾一个深夜广播电台,陈盏一时间陷入忙碌。
某个贫穷贵公子顺其自然地被抛诸脑后,双方一星期没有联系,最终还是殷荣澜先一步打来电话,约他出门走动。
周天,市中心。
街道上是十足的热闹,行人往来有说有笑。
陈盏好奇:“怎么突然想起购物?”
殷荣澜是喜静的性子,选择逛市中心,令人出乎意料。
“快过年,现在买东西比较便宜。”
两人逛的区域并不局限于商场,基本是沿街道转悠。中途被一家音像店吸引驻足,架子上唱片摆放的整整齐齐,让人有一种回到上世纪80年代的错觉。
殷荣澜似不经意道:“有没有喜欢的歌手?”
“黑逗乐队。”陈盏目光停留在一张专辑封面:“曲风很有特色。”
因为老板有急事要关店,他们没能停留太久。路上陈盏隐约可以感觉到对方在不露痕迹打听他的喜好,不禁猜测这或许是想要摊牌的前奏,借助送东西做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