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什么手机?要什么手机!
现在好了吧,躲都躲不掉。
那可是你的前情敌。
是敌!
然而即使内心的悔恨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燕旻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他迅速地收回手,大脑飞速运转找着借口:“我要…我要先把电话卡取回来。”
夏衍舟沉吟了片刻,“你下来吧。”
燕旻转身就进了屋,关上玻璃门,捂住脸发出了两声哀叹。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夏衍舟。
或许夏衍舟于他而言是八年的感情阴影,他于夏衍舟却是彻彻底底的路人,燕旻甚至都怀疑夏衍舟只清楚贺扬身边有自己这么一位小情人,没准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毕竟在那八年的时间里,夏衍舟长居国外,逢年过节才会回国一次,和贺扬都淡了联系,更遑论他。
可话又说回来,由于贺扬潜移默化的影响,燕旻对夏衍舟非常熟悉。
闻海市是国都,环海地产是闻海商业三巨头之一,夏信之夏老爷子是环海的当家人,七十高龄依旧身体康健雷厉风行,而夏衍舟,则是夏老爷子诸多后人中最受宠爱的一位孙子,从小就越过父叔当继承人培养,但因为成年后夏衍舟分化成了Omega,继承人逐渐有要变成夏衍舟大哥的意思。
说通俗点,如果夏衍舟是Alpha,那绝对是环海下一任掌门人,闻海名O们最想嫁的白马王子;他是Omega,那也绝对是夏老爷子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如果真有一天传出老爷子为夏衍舟招赘的消息,人们也不会感到惊讶。
总之就是一句话:惹不得。
敲门前燕旻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努力搓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才伸手按动门铃。
咔嗒一声响后,夏衍舟打开门,站在屋内平静地看着他。
“住楼上?”夏衍舟问。
燕旻笑着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含糊道:“嗯……麻烦你再把手机借我用用,待会儿出去买了就还……不对不对,我这就去买个新的还给你。”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夏衍舟身后钻出来,幽幽道:“这可是全球限量款,有价无市。”
燕旻:“……”打扰了。他还能再重生一次吗?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躲在夏衍舟身后的那位年轻人笑了笑,一摊手,补充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至于该怎么处理,还是你们俩的事儿。”
燕旻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夏衍舟,笃定道:“我会还。”他竖起食指朝着楼上点了点,“嗯……我就住在楼上,一旦买到就拿来还给你。”
沈云双手环臂倚在门框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刚才他还在像夏衍舟建议应该对陌生人多点防备,省得到时候被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夏二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敷衍应付着,他正拿送手机这件事举例子呢,阳台外面就掉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转眼间夏衍舟就又和那位陌生人聊上了。
陌生人把手机揣回兜里,又道了声谢,转身就要离开,沈云眼疾手快搭住他的肩膀,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夏衍舟似乎觉得他多此一举,瞪了他一眼。
沈云一点也不虚地瞪回去,见人转过身来便松开手,耸耸肩,笑道:“既然大家都是邻居,总得认识认识吧?”
燕旻拿不准夏衍舟究竟知不知道贺扬的小情人叫“燕旻”,他一点也不想和前任情敌扯上关系,只要想办法把手机还回去他肯定不会再出现在夏衍舟面前,因此只迟疑了片刻,回道:“晏秋。”
他猜夏衍舟不会碰巧知道旻有秋天的意思。
*
沈云关上门,双手环臂似笑非笑地瞥着夏衍舟,当事人皱着眉头坐回沙发上:“你那是什么表情。”
“恶心人的表情。”沈云轻哼,提醒道:“过会儿我就走了,你自己注意着点儿,别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骗的裤衩都没了。”
夏衍舟把靠枕朝着他那张妖艳的脸上砸去,恶狠狠道:“我是傻子吗那么容易被骗?”
沈云呵呵一笑:“是的呢。”
第二个靠枕也被夏衍舟砸过去了。
沈云一手抓着一个放回沙发上,拍了拍手,“走了,你小姨还等着我约会呢,总之你自己多长点心,别什么人都相信,乖哈。”
夏衍舟冷冷一哼,随即露出一个天真又可爱的笑容看向他,一边挥手一边喊:“小婶婶再见——”
沈云一个趔趄撞在门上。
夏衍舟露出了得意的笑。
哼,跟他斗?
夏衍舟伸了个懒腰,脑海中冒出一句中二十足的:你还差得远呢!
*
搬家其实是一件非常劳命伤财的事。
燕旻想。
他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网购,再联系家政□□,然后只需要出门溜达一圈,看场电影,或者找家咖啡馆坐着享受生活,回来时家里就已经干净整洁锃光瓦亮,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洗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多么美好又闲鱼的生活。
可现在他只能拖着三个巨大的购物袋从出租车上下来,艰难地往门禁挪动。
坐电梯上楼,进了屋整理东西又是一项浩荡的工程。
等燕旻彻底把房间打扫干净,他已经累到指尖都抬不起来了,匆匆冲了个战斗澡就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崭新还未清洗过的床单被罩散发着淡淡的防腐剂味道,燕旻鼻尖皱了皱,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白茫茫一片,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久才发现前方有道并不清晰的影子。
燕旻走过去试探性的触碰,影子突然灰飞烟灭,一瞬间天旋地转,燕旻再次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热闹的聚会中。
身旁的人影皆不真切,只有目光尽处那道白色的身影逐渐清晰变得清晰。
“阿秋。”夏衍舟慢慢转过身,在万众瞩目中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而后在他面前伸出右手,含情脉脉道:
“我的最新款全球限量版手机呢?”
燕旻吓醒了。
燕旻点头:“夏少爷和我,你会选择他。”
贺扬沉默不语。
燕旻又道:“所以我选择分手费。希望贺少爷不会在分手费上为难我这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人。”
贺扬黑着脸离开了别墅,临走前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张低调奢华的黑卡,再没多说一句话。
燕旻长舒一口气。
他把银行卡从茶几上捡起来,蓦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重回河流,每一次呼吸都是享受新生。
贺雨一路小跑下来,还有点难以置信,一只手指在燕旻面前“你你你”了半天,又悻悻收回去,“就这么分手了?”
“分手了。”燕旻一笑,轻轻拨了下外套下摆:“钱财两清。”
贺雨欲言又止。他一直在楼上偷听,也明白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自己大哥做的不厚道,渣了人家,可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燕旻的做法,憋地脸都红了才想出一句:“别的Omega肯定不会像你这样拿钱走人,你简直是、简直是Omega之耻!”
“别的Omega会怎么做跟我有关系吗?”燕旻反问:“贺小少爷,世界上多的是比爱情重要的东西,难道我要为了一个不可能会爱上我的Alpha付出一辈子吗?”
贺雨:“……”
贺雨:“可是、可是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那张卡他是知道的,他哥一共有三张,别说买房,买栋别墅都够了。
燕旻拧眉,好不容易对这破小孩攒出来的零星好感全都见了鬼,没好气道:“买房,坐等升值,当包租公,混吃等死。”
贺雨:“…………”
小破孩颤抖着控诉:“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如果我还能活到30岁,”燕旻顿了顿,转身道:“再考虑有出息的事儿吧。”
说罢,他留下还目瞪口呆的贺雨独身上到三楼,进了一间在他记忆中还没有人住过的偏僻客房。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燕旻打开窗户,呼吸到第一口还带着泥土清香气息时,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活过一世,用短短三十年的光阴尝遍了爱不得求不得,病魔缠绕的痛苦和穷困潦倒的无力。
现在的他,是健康的。
微风轻拂,有爬山虎的枝叶被风带动,垂落在燕旻眼前,鲜活的一抹绿色生机勃勃。
燕旻眨眨眼,笑了起来。
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新生为燕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受,他并不想在贺家多做停留,钱已经拿到,也提出了分手,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买房。
闻海市是国都,房价高的烫手,普通家庭辛苦工作一辈子或许也付不起一套学区房的全款,几乎每天都有负担不起生活被迫离开的人,但依然不断的有新鲜血液进入闻海市,试图拼搏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第95章 番外五 平行世界2
今天天气很好。
夏衍舟的心情也终于在他哥哥同意请假回家休息后变得明朗起来。
他们坐在办公室里久违的聊天谈心,夏衍舟压低了声音疯狂数落两位叔叔,夏衍锦拦了两句没效果,便任由着他去了。
午饭是在公司餐厅解决的,夏衍舟作戏做了全套,一进餐厅就东倒西歪地挂在夏衍锦身上,脚步踉跄语气虚弱:“哥……我不想吃东西……没胃口,吃…咳咳,吃不下。”
夏衍锦忍着笑,没说话。
餐厅里的其他员工面面相觑,一边进食一边用眼神八卦:二少爷怎么了这是?
后来夏衍舟比夏衍锦多吃了两碗饭。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在自己部门走完交接流程的夏衍舟就迫不及待地跑进总裁办公室把自家亲哥拖了出来。
助理在两人身后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挥挥手:“夏总好好休息。”
夏衍锦叹了口气。
“说好三天啊,星期五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公司。”夏衍舟按了负二楼的电梯,挑眉道:“不能说话不算话。”
弟弟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他又能怎么办?
“嗯。”夏衍锦说:“我知道了。”
夏衍舟这才松开手,与兄长相似的面孔上显现出一丝少见的幼稚。
夏衍锦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朝弟弟张开双臂,柔声道:“欢迎回来。”
“咳,我都多大了。还抱什么抱…再让人给看见。”夏衍舟小声嘟囔几句,却还是附身抱住了对方。
手臂碰到夏衍锦瘦弱的肩膀,夏衍舟垂下眼眸。
“好了,走吧。”
“嗯。”
“哥。”
“嗯?”
“……没事。”
夏衍锦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很少回老宅住,一是因为远,二是因为二叔三叔,平常都住在市区的房子里。
夏衍舟知道这一点,他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平稳地朝着夏衍锦家驶去。
后视镜里照映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庞,夏衍舟皱着眉,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环夏是房地产界的巨擘,掌权人夏信之有三个儿子,两个Alpha,一个Beta,三名儿子又各有两名子嗣,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然而十四年前的一场变故,却为辉煌的夏家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年仅八岁的夏衍舟和他初中刚刚毕业的哥哥夏衍锦,连同夏衍锦最好的玩伴一起,被绑架了。
后来的事情夏衍舟记不真切。
他们三人被锁在一间逼仄阴冷的的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手脚都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有人带走了夏衍锦和他的朋友,回来时,就只剩下夏衍锦一人。
夏衍舟已然饿得神智不清,隐约间感到有人艰难爬向自己,抱着他,哽咽道:“乖,哥哥在这儿。”
夏衍舟听到他哥哥在哭。
后来夏衍锦又被带走了。
房间门第四次被打开的时候,夏衍舟终于见到了光。
等他醒过来,已经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哥哥呢?”夏衍舟翻动小小的身躯,艰难问道。
他的母亲瞬间就红了眼眶,父亲也站在一旁叹息,几次拿出烟,又放了下去。
夏衍舟呆滞地看着他们,忽然哭嚷起来,吵着闹着要见哥哥,输着液的针头一歪,输液管染上了红色。
父母拗不过,便抱着他,举着输液瓶走出房间,上了楼,又拐来拐去。
夏衍舟开始感到害怕。
幸好,他在一间写着三个字母的病房里,看到了他的哥哥。
小小的夏衍舟抬起一只手按在玻璃上,疑惑道:
“哥哥为什么还在睡觉?”
母亲捂着嘴低泣,嗓音干涩的像老风箱,她紧紧抱着夏衍舟的脑袋,低声说:“哥哥保护了你…以后你也要保护哥哥,好不好?”
“好呀。”夏衍舟握起小拳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好的哦。”
*
“……呼。”漫长的红灯终于结束,夏衍舟按了按眉心,踩下油门。
家里人从不肯告诉他十四年前那场绑架案中所发生的事情,八岁的夏衍舟不懂,后来的夏衍舟可不是傻子。
大约是中学时期,他终于察觉哥哥在每年清明节都会无故消失一段时间,晚上才回来祭祖,隔年他偷偷跟踪哥哥,坐着出租车走啊走……
到了一座墓园。
他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哥哥跪坐在一座冷冰冰的墓前,流着眼泪亲吻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