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戌时见。”徐鑫定好了时辰,遂又放慢了步伐,这才真地回到了两个师妹的身边继续前行。
这时齐白二人就发现,早上还一副恍惚模样的大师姐,与蒙秀秀和宁无为不知道说了什么宽心的话,一下子便又恢复了几分状态,再一小会就又开始与她们侃天侃地。只是与昨日不同的是,没再说关于前面那一男一女的暧昧想象了。
晚上戌时,到了两人私下谈谈的时间。宁无为其实提早了半个时辰就出了房间,到客栈后院僻静处等待。
一身简单朴素的他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仍旧是显眼的很,当徐鑫到达时,昏暗中还是一下就瞧见对方高大的身影。
晚风浮动,月色灯火皆朦胧。待徐鑫走近了,发现宁无为也急切地朝他走了几步后,才觉得选在这个时间见面,好像不太妥当,此情此景暧昧异常,跟男女私会一般。
不过,约都约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谈。
“久等了。”徐鑫与宁无为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
“我也是刚到。”宁无为撒了谎,见对方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也停下了脚步,方才有些紧张期盼的心情,也冷却了些许。
不知道是只有两个人的原因,还是因为月色,徐鑫感觉宁无为平日与人的疏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有几分正常人的亲近。
所以徐鑫说起话来语气也跟着随意了些:“说说吧,昨天那一拳头火星子是怎么回事?”
“我灵根修复了,进入了练气期。”宁无为说着,藏在身后的一双手掌握成了拳头,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柔和的神色。
“练气期……”徐鑫垂眸重复了这三个字,心道果然如此。
因为徐鑫平静的反应,宁无为握紧的拳头又再次伸展成掌,只是歪了歪头,目光集中在了对方垂下的睫毛。
事实上,他有些享受此刻徐鑫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出神,就这样盯着对方看了小会,他才缓缓问道:“看来你并不意外?”
宁无为发出的疑惑,让徐鑫立刻就回过神,发现自己反应却是不符合常理,立刻解释道:“昨晚我已经猜到了,昨晚何止意外,吓都被你吓死,你都不知道当时你多凶狠。”
徐鑫这句话,也不完全是谎话,毕竟宁无为有男主光环,死在男主手上的阴影,从穿过来就笼罩在身上,昨晚那一瞬间,真的是有被惊吓到,完全忘记自己那可以秒杀宁无为的筑基中期修为。
“对不起,我不只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控制好情绪,冒犯了你。”宁无为松开背在身后的手,有些无措地在两侧微微晃动,脸上终于出现了应该有的情绪。
“知道就好!我可是筑基中期修为,昨日你若是再有下一步动作,你今天可就不是站着与我说了。”徐鑫举起拳头挥了挥,咬牙切齿威胁了一通。
但这威胁在宁无为的眼中不仅毫无威慑却有些可爱,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缓解了他所有的愧疚和不安。
难得也久违的,他直接在一个人面前,肆意地笑了,虽然不合时宜,却真的笑出了一点点声音。
声音不大且低沉,但因为四周寂静,徐鑫听了个清清楚楚,笑声里情绪传递得切切事实。
“你这是看不起我?!”徐鑫知道自己废材的事实声名远播,但再怎么废,也是个筑基啊。
男主你是瞧不起筑基,还是光环太胜,飘了?
第二十六章
那夜色也掩盖不住星光的双眸,正用力地瞪着他,宁无为识相地抿了抿嘴角。
他知道自己突然笑出声,让对方恼羞成怒了。
“没有,我只是高兴。”是的,他为遇到一个即便害怕也没出手伤他的人,而感到高兴。
“你高兴?”徐鑫不可置信地挑起了眉头,头一次见到被威胁还说高兴的人。
“……嗯。”
徐鑫有些担忧,这男主该不会是凤凰泣血丹吃坏了,连话都听不懂了。
“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灵根修复的事吧?”徐鑫双手环胸,打算拯救一下宁无为的危机感:“你这随随便便就让我知道了,不怕我宣扬出去?”
“不怕。”宁无为摇了摇头。
“啥?”徐鑫确定男主真的坏掉了。
“我是说,你可以随意说,没关系。但我觉得你不会。”宁无为的声音很轻,透着宠溺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是的,徐鑫不会说的,但原因定与宁无为想的是不一样的。
“絮姑娘,虽然不知道你的初衷是什么,兴许与蒙姑娘有关。但你对我而言,很特别。”宁无为见对方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
“所以?”徐鑫深吸一口气,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他有些害怕宁无为说了什么让他无法承受的话来,如果真的是,他……他可能会转头就跑,他不想玩了。
“所以,絮姑娘不用带着面具与我相处,我知道昨天那些话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宁无为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有些许卑微地道:“我希望絮姑娘能与我成为朋友……仅此而已。”
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太犯规了。徐鑫本就心软,差点就要出口立刻答应,然后再给宁无为一个兄弟间友爱的拥抱。
但他现在是个女子,又是个女配的身份。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吗?
答案是没有,男女主本就是从朋友开始做起的。
所以作为一个女配,成为朋友便是培养奸情的第一步。他是无所谓,反正也是个男的,又不是断袖,对宁无为是出不了那种情感。
但男主不知道啊,自己这边一妥协,未来宁无为对他的态度会有什么变化,他可控制不住。
即便要抱男主大腿做朋友,也得等自己能公布真实性别那天才行啊。
“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鑫摇了摇头:“你与我身份境界悬殊,我并不想与你成为朋友。”
“……”闻言,宁无为似接受一般,平静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转移了话题:“我记得我欠了你一次愿望,什么时候需要我兑现。”
“那……那个,我还没有想到,以后再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总算没纠结交朋友的事,徐鑫松了一口气。
“好。”闻言,宁无为像是得到了什么令他高兴的承诺,又笑了:“那来日方长。”
“什么?”徐鑫已经有点赶不上宁无为的思路。
“变成能与你成为朋友的样子,甚至更好。”说完这句,宁无为朝着徐鑫踏了一步,变成一开始见面时的距离,却又有比原先更近了些的错觉。
那一步,没有压迫感,却强势得让人感到笃定。徐鑫的心,因为这一步,无法控制地颤了颤。
这样自信的承诺,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徐鑫可能还会觉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但从对面这个英俊的少年口中说出,那他可不敢笑话。
因为,不仅能实现,他还可能得赶着去与他结交。
只是他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感动,要是自己是个女子,面对这样的承诺,早就沦陷了有没有。
徐鑫看着宁无为,心里把现在和未来都绕了一遍,眼里倒映的月光晃了晃。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否认,只是别扭地哼了一声作为态度。
虽面上表达了不削,但至少没把话说死,以免日后求对方做朋友的时候脸没那么疼。
一直以来,宁无为总觉得絮欣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无关其他,就是针对他本人而言的那种期待。
对于原因,他没有头绪,却也没想过深究。
于是,他卑鄙地利用了这种期待,让对方忘不了自己。看到徐鑫眼里星光摇晃,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回去了。”不管怎么样,这段对话结束后,徐鑫在对方探究又认真的注视下,还是感到了些许不自在,于是想结束晚上的谈话。
“好。”宁无为说着,也要跟着徐鑫的步伐一起回去。
“你……等等。”徐鑫抬手止住那要一起跟他回去的人,皱起眉头:“我先回去,你后头再进来。懂?”
宁无为很乖巧,点了点头。
接着,徐鑫就逃也是的,走回了客栈里头。他认为,以后还是少和宁无为单独相处。
就这么一会,他觉得自己的心态都有些怪怪的。
宁无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那离开得飞快的人,彻底消失在门后,他才动了步子。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对絮欣是什么情感,只是本能地想抓住对方。
昨日突然的爆发,他气的不是絮欣的话,而是目前一无所有的自己。还好,那些话里头,有能够反驳的,他灵根未毁。
他不想让絮欣瞧不起自己,所以他迫不及待暴露了灵根的恢复,想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废物。
那恩人救了他的身,而絮欣却像细雨一般,浸润了他原本晦暗干涩的心。拥有过了,便有了贪念。
恩人和絮欣,孰轻孰重,他有些比较不起来。但至少此时,絮欣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他身边的,他想珍惜和挽留。
宁家越来越近了,他需要有个理由继续跟在絮欣的身边。
思及此,他的步履变快了,紧了紧牙关,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后来两天的路程很快,宁无为即便再不情愿也在出发后的第四天傍晚,到达了长兴宁家的大门口。
宁无忧前些日子刚回来,再次踏入这个家门时,显得更为自在熟稔。没有通知家人的情况下,便做主邀请了一行人,在宁家府里留宿一晚。
这宁家值得骄傲的嫡系大少爷回来了,宁家可是出了不少人来迎接,听说还带了同门师姐回来,更是热情高涨。说要留宿,那管家更是立马遣人去安排好房间。
唯独对于宁无为,无论是管家还是小厮,态度倒像是对着个外人。进了门后,宁无为就被迫隔开,独自沉默地走在了后头。
没有人对他有只言片语的关怀,也没有人上前与他攀谈,一前一后,一瞬间一行人被宁家人拆成了两个世界。
见到宁家家主宁柏松时,宁无为也只在宁无忧兴奋地介绍完所有人后,才沉沉出声,告诉父亲,自己回来了。
宁柏松闻言,不咸不淡地撇了一眼这庶子,没多做回应。原本以为区区一个庶子,竟然有了灵根,此番前去拜师,如若小有所成,也让他脸上多点光。
结果一趟下来,不仅毁了灵根灰溜溜地回来,还麻烦了朝光峰的峰主浪费了许多灵药。而之前宁无为跪在他面前那一番豪言壮语,也成了笑话。
如若这次,性子磨得好些也就罢了,结果现在一看,依旧是那副沉得跟死水一般模样。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连对他这个一家之主兼父亲,说话也没有儿子应有的乖巧和恭敬。
这个庶子,令他猜不透,也厌烦得很。
与那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的大儿子想必较一番,对宁无为,更是看不上眼。
此时,无论是徐鑫还是蒙秀秀都有些不喜于宁家上上下下,对宁无为的态度。他们是见过宁无为身负重伤后的模样,特别是徐鑫还见过对方被魔障折磨的过程。
如果不是运气好,此刻宁无为已经飞灰湮灭,哪里还能好好地踏入宁家大门。
但此刻,这宁家人,像是不知道宁无为刚经历生死的凶险,无人在意或者提起他之前的遭遇,仿佛宁家三少爷就是个空气一般,生死皆与他们无关。
甚至,在宁无为出声时,有些女眷还拿起手帕遮住半张脸,似乎在私下说些难听的话。说话间移到宁无为身上的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刚才这一大家子,倒是对着那毫发无损的宁无忧关怀备至,特别是那亲生母亲刘氏,居然还对宁柏松抱怨自己的儿子清瘦了些许。
徐鑫早就知道宁家对宁无为的冷漠和孤立,嫡子与庶子待遇天上地下。但没想到亲眼所见,感受更深。
别说他一个外人看了都有些身心不畅,宁无为作为当事人,被所有家人冷落,心头应是更不好受。
“听说无为此行受了重创,要是身体受不住,便先回房吧。”刘氏见两位来自朝光峰的贵人,在宁无为说话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宁无为身上,甚是不喜。
她一向看不惯那长得比自己儿子俊秀三分,却死气沉沉在旁拉着脸给她添堵的宁无为。虽然刘氏认为宁无为是个废人不足为惧,但她还是不希望这庶子从自己儿子身上抢走贵人的目光。
所以便以关怀为由,遣他回房。
前些日子,听闻宁无为灵根被毁的消息,她在自个儿房里大大地幸灾乐祸了一番。对方受伤这事,她日日都得翻出来与贴身丫鬟当成笑柄念叨一番。
此刻的虚假嘴脸,更是在心头演练了多次,所以现在话里头的和蔼体贴着实情真意切。
要不是徐鑫看过原文,知道这刘氏刻薄自私透顶,还活生生把宁无为生母压迫得抑郁而终,他都可要以为对方是个心怀宽广的慈母了。
“无为没事,谢谢大娘关怀。”
换做平日,宁无为也不愿在这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相互吹捧。
但现在絮欣在这呢,昨天他也承诺对方,自己要做一个配得上成为她朋友的人,如果连这种小场面都要逃避,他以后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这不有客人在么,这幅样子也扫大家的兴致。不是说受了重伤吗,别硬撑了。”说话的是嫡女宁诗雨,她不像自己的母亲还做做样子,语气里头的嫌弃可是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