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怎么会这样,竹隐,你听我说,刊登在花漾杂志上也是意外,我投的不止他一家,可只有他一家愿意收。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这样,我对你那么看重,根本不想看见你失落。”夏宏博声音低落道。
顾司听着这陡然一转的话音,心想,不会是旁边有什么人吧?
“你打通他电话了?”旁边清晰的传来老简的声音,顾司挑了下眉,果然有人,接着他就听见电话那边说话的换了个人,“温同学,你怎么好端端的翘课,一翘就是一上午,你不要以为联考考了个第一,就能为所欲为。还有很多学习知识你都不知道。现在,你给我来办公室,说说你翘课的理由。”
顾司不相信老简没听说他和夏宏博在教室里的闹事经过,这么说无非是想让他去办公室,把事情当面说个清楚,那边的夏宏博肯定不想他去。
抄袭投杂志社这种事,眼界小没见识的同学们因夏宏博根深蒂固的好印象,判断不出来就算了。
换做老简这种教书生涯长久,见过是非多的人,只要稍稍想一下就能明白其中的曲折。
他要真过去,这出戏就没法唱了,他张口刚想说两句,电话那边飘来夏宏博不太确定的声音:“简老师,竹隐的性格比较固执,他说不过来就肯定不过来。要不,你把电话给我,我问问他在哪儿,我亲自去找他。今天他生气翘课和我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更有用。”
老简似乎被说服,电话又回到夏宏博手里:“我知道你在哪,待在那等我,我马上就到。竹隐,你要知道,有些事不说清楚会误会一辈子,我不想我们因为误会失去这份友情,是兄弟,你就听我解释。”
顾司很想‘呸’一声,考虑到形象,他换了一句:“呵呵。”
心想:我可去你的吧。
这年头不仅糟老头子坏的很,连风华正茂的小年轻想坏就能立刻坏。
电话挂断,五分钟之后,他在走道尽头的教学楼边看见奔跑过来的夏宏博。
顾司挺意外的,他什么都没说,夏宏博怎么找到的?
这个疑惑很好地表现在他脸上,直到夏宏博到他面前,停下后拼命急促呼吸,脸色潮红,汗如雨下。
对方那种很焦急很抓紧的情绪发挥的淋漓尽致,恰巧旁边有人路过,看见他们两脚步都放慢了很多,明晃晃想看戏。
夏宏博放慢呼吸,看见他脸上的疑惑,笑了笑说:“以前你一不开心就来图书馆,次数多了,我就记得,没想到你还是没变。”
“你来找我叙旧的?”顾司没什么表情的问。
“当然不是。”夏宏博摇头,“我就是想告诉你,不是故意投在花漾杂志上的,我也不是故意想拿属于你的东西,一切都是天意。”
顾司嗤笑:“什么天意?天意让你照抄我的一字不改的投给我想投的杂志?天意让被选中刊登出来,天意让你当着同班同学的面真真假假诋毁我?”
“我没有,那是我创造的,你为什么……”夏宏博停顿了一下,像是心累似的,“算了,说这些没用,你就说怎么才肯好好回教室上课,和我做回以前的好朋友吧。”
“回不去了。”顾司说,“我看透你这个人,让人恶心。想让我再和你做朋友,绝无可能。你真的挺能装,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夏宏博,听我的,你考虑考虑进军娱乐圈吧,这张脸这演技,不当明星可惜了。不要担心没资源,只要你肯当明星,想要什么资源,哥哥都给你砸,不就是想要钱和名吗?我给的起。”
话说的太狠太直白,让夏宏博脸色瞬间不好看,就此缄默下来。
顾司扫一眼脚步越来越慢的吃瓜群众,嘴唇微动:“属蜗牛的啊?一分钟走完的路,你两走了五分钟都没走完,腿不要就捐给需要的人。”
两人瞬间灰溜溜的跑远了,这下顾司恶名注定声名远播。
两边栽有梧桐树的宽阔大道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顾司长出一口气,似笑非笑问:“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就没点儿良心不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还把你当做毕生的好朋友对待,弄得我身边现在除了你,居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夏宏博,你让我刮目相看。”
“是吗?”虚伪的面具被撕开,想戴上却发现面具前面挡了只手,既然这样,他只好露出真面目,“你不是早有感觉吗?”
“这你都知道?”顾司假装意外。
夏宏博冷笑一声:“如果你没感觉,怎么会从蓝玉魔都里跑出来?连几千块的鞋子都舍得往臭水沟里踩,我觉得是我小瞧你了。”
“那次你是想绑架我吗?”顾司问。
但凡夏宏博点头说个是字,顾司觉得这个副本的任务进展速度就会比系统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多。
“那是违法的,我怎么会做?”夏宏博露出点笑容,“一般有风险的事情,我都是让给别人做,毕竟图钱的不是我。”
顾司挑眉,还挺谨慎,懂得借刀杀人,就是不知道借刀的手干不干净,他慢条斯理道:“那你知不知道,抄袭别人谋取利益,也是犯法的。”
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夏宏博丝毫不慌,他想,这人做了什么?
夏宏博笑了,这次是极为开怀的笑,就像顾司说了个笑话,他说:“你有证据吗?没证据,我能告你诽谤,温竹隐,你在我身边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不会对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吧?我可不是个喜欢给人留把柄的人,你该知道的。”
顾司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微动,问:“你笃定我没证据,所以才大胆到把我的稿子一字没改的发给杂志社?”
“啊,也不能这么说,就是觉得你没留证据的脑子。我太清楚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像神,能给你想象不到的爱。”夏宏博脸上的笑容不断放大,猛然靠近顾司,低声说,“我就是炒了你的,靠你的,拿走属于你的荣誉,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顾司呼吸停止一瞬,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眼前这张脸不是人脸,是魑魅魍魉,是人心底的贪嗔痴。
等夏宏博的脸从眼前挪走,顾司才呼吸了几下:“是吗?那走着瞧好了。”
说完这话,顾司抬脚就走,擦着夏宏博而过的时候,他声音飘在空气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自为之。”
夏宏博捏紧手,什么狗屁话。
他才不要不为,现在正是将顾司踩在脚下的最好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父母欣慰的笑容和骄傲的神色,就快要有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动手吧,让顾司彻底没活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司觉得自己被恶意包围。
走到哪都被针对,仿佛全校的人都集中起来对付他,然而,都没用。
上厕所的时候,有人试图把他锁在单间里,结果被他一脚踹穿门,吓破胆子。
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有人污蔑他偷东西,要他脱光衣服接受检查,他直接摸出钱包,掏出里面的几千块拍到超市老板面前,污蔑他的人脸色涨红,不敢多说话。
进教室的时候,门上有水桶,被他一跃而起将水桶推到了地上,刹那水花四溅,看戏的同学遭殃,他浑身干净。
当然,夏宏博全程参与其中。
就是夏宏博参与方式不同,无论欺负他的人和花招有多层出不穷,夏宏博永远都跟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呵斥那些想欺凌他的同学,将‘不论怎么样,我都不离不弃’表演的出神入化。
此时此刻,他手里拿着篮球大步走进器材室,身后紧紧跟着夏宏博,对方手足无措跟着他像个小可怜儿。
顾司放下篮球,扭头看浑身做作的夏宏博:“还没演够啊?”
“竹隐,你在说什么,我,我就是想帮你。”夏宏博眼眶红了,低声说。
就好像他被冤枉了,非常难过,但是强忍住不说,要是让人看见他这样子,估计又能圈一大波粉,顺便再拉下顾司的拉仇恨值。
试想,一个不识好歹,妄想抢夺对他好了十几年大哥哥东西的人,被孤立被针对之后,对不计前嫌依然对他好的大哥哥口出不逊,让别人知道这事儿,那不识好歹的人得被骂成什么样啊。
顾司单凭脚指头都能想象的出来,那是相当惨烈的惨啊。
回想这些年在新闻上看见的校园欺凌事件,饱受折磨的主角往往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更甚者会让自己的年纪一直停留在花季。这还只是看见的,那没看见的呢?
那些造成校园欺凌的人呢,他们有的安居乐业,一辈子无忧无虑,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有的甚至还引以为傲,殊不知这有多令人憎恶。
还有像夏宏博这样的,为一己私欲污蔑人,张口闭口就让一个人被孤立,被欺凌。
三人成虎事多有,他叹了口气:“你拿走吧,我不要了。就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跟着我,我们就当不认识,回头我找老简帮我调座位,或者干脆换个班,咱们好聚好散,那本就当我最后送你的礼物吧。”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夏宏博说,见顾司脸上出现嘲笑的表情,他哽了哽,声音有些飘,“竹隐,我们十几年的兄弟友情,你真想就这样玩完?”
“你觉得我心胸能大到和一个两面三刀,边笑边捅我一刀的人继续做兄弟?”顾司笑了,余光瞥见器材室的门口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他话语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说,“你不要太搞笑。人这一辈子可以无意的犯点小错误,偶尔踩下别人的底线,可当你知道这小错误是不对的,别人的底线不能踩的时候,你就该在心里时刻保持警灯,而不是刻意犯,故意踩。夏宏博,你踩了我多少次底线,你心里清楚。”
“我真没想到自己对你的好会被你扭曲这样,那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你好,一好就是十几年。”夏宏博说着眼眶红了,声音哑起来,整个人都很难过,“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肯对你好,就能赢得同等的尊重,原来是我想多了。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免费劳动力?”
顾司本来不想笑的,但听见这颠倒是非的控诉,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宏博的脸色瞬间宛如调色盘,五颜六色。
就在这时,锁门声响起,夏宏博倏然回头,器材室的门被锁上了,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又是一种校园欺凌的手段。
这会儿是放学时间,器材室的门一旦锁上,那就只能等到明天老师来开门,别无他法。
夏宏博疯了,他是想装好人,在全校都孤立顾司的时候,走近他安慰他,可没想过要在器材室里过夜。
顾司很淡定,这是他预料过的结果,就是没想到夏宏博会跟着进来,看对方的脸色恐怕也没想到,他说:“对你现在看见的还满意吗?”
“什么?”夏宏博下意识的问。
顾司指了指锁上的门:“这个啊,明天就是周末,今天把人锁在这里,不说饿死,恐怕也要受不少罪。都是拜你所赐,夏同学,你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满意吗?只要动动嘴,就弄得我连个藏身地方都没有,我有时候还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夏宏博回头看他,问。
“又当又立又婊,是个演戏的好苗子。”顾司直白说。
夏宏博面不改色,走到他面前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毕竟还要多谢你的全力支持。”
“哦?”顾司随手摸过一把椅子也坐下了,和夏宏博面对面,他挑眉戏谑,“总不能是你要影视化了。”
“距离这步还有点远。”夏宏博谦虚道,“但也差不多了,有出版社找到我,说是觉得未来可期,想出个全版。这是个好消息,我觉得对我很有利,就答应了。哦,还有花漾杂志的总编联系我,说有几家影视公司对感兴趣,想买版权,这些可都是你的功劳,我最多就是动动手指,投递了。”
“现在他们都只认你。”顾司平静说。
“要怪就怪你在蓝玉魔都翻墙跑了,如果不是那样,我就不会被山哥敲诈,也不会被逼入股他那个破酒吧。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温竹隐,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被他人霸占,什么滋味?”夏宏博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可又透着偏执的快感,他见顾司纹丝不动,看他的眼神饱含怜悯,整个人立马炸了,“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要你怜悯,有那心思,还是多怜悯怜悯自己吧。”
“我不缺钱也不缺名,在你眼里很看重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多余的。”顾司挺可怜他的,一个快要成年的少年,本该快乐成长,却走上这样毫无人性的道路,“但是,既然有些东西是我的,哪怕我扔掉毁掉,也不该是除我之外的人得到他,尤其是在未经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夏宏博,你现在很得意于拿走我的是吗?”
“我没有很得意。”夏宏博说,“就是比得意要高上那么一点点档次。”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顾司笑了笑:“你要是觉得能靠这本碾压我,那你尽管做好了,我等着。在这之前,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
“失败者没资格在成功者面前说话。”夏宏博高傲的说。
“你以为自己是成功者?”顾司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直把夏宏博笑的涨红了脸,他笑够了才停下来,继续说,“我的东西我会拿回来的,你做好失去它的准备。还有,别让自己输得太惨,不然我会嘲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