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忍着过不去的,如果忍不过去,直接爆发。
当顾司觉得这一切还算平静的时候,一场暴风雨急速而来。
这天顾司和叶洲夫妻两照常回到家里,刚进门,顾司就觉得家里氛围不太对劲。
以往这个时候叶太太都会在花园里逗狗,等着他们下班,再拉着顾司说相亲的事。
今天,叶太太将狗放在沙发上,任由狗儿自己咬着磨牙棒玩,她神色严肃的坐着。
那边的老叶更不用说了。
脸色黑如锅底,还在勉强维持形象,不让自己暴走。
顾司换鞋子的脚步一顿,探究的眼神看向叶太太。偏偏叶太太连个回应都没有,弄得顾司心里没底,近段时间,他努力工作,踏实刷剧情,似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老叶这要干嘛呢。
他们不说,他也不敢问,生怕戳炸了一个雷。
他跟扫雷似的趟过去,后面的叶洲夫妻面面相觑片刻,也跟着换鞋走过去,一时间有六人的客厅里安静的让人发毛。
顾司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让老叶他们开口,于是他急中生智的抬脚往楼上走。刚踩上第一层台阶,老叶压着怒火的声音就炸开了:“你哪儿也别去,好好给我坐在这听着!”
这个你是谁,不用老叶明说,顾司主动认领,乖乖走到叶太太身边坐下,狗儿看见他,高兴得直把磨牙棒往他手里送,这是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今天顾司没敢动,狗儿清澈的眼睛疑惑的看他,被顾司悄悄摸摸的抬手摸了下脑袋,压下去。
叶太太这会儿终于舍得偏头看他一眼,就是这一眼,让顾司确定有大事。
到底什么大事,顾司暂无头绪。
“还有你们两个,也给我过来坐下!”老叶是真的想发火,努力压着不给自己发,不仅神态变了,说话声音也变了。
叶洲夫妻两再次对视一眼,从双方眼中看见熟悉的痕迹,对方都知道老叶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推托的,两人走过去坐下。
这一坐定,场景又和大半个月前那场家庭审核会诡异的重叠了,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家庭内部事件。
老叶阴沉着脸,目光多数都放在叶洲身上,少数时候会看向白月月,似在审视,也似在探究。
空气里充满剑拔弩张,明明是一家人,此时此刻却比谈判桌上还要紧张数分,让人凭白生出紧绷感。
紧绷感还没来得及消散,属于老一辈质问带来的压迫感又落下。
“叶洲,品牌入驻商场的项目一直是你跟进,你能告诉我,好好的,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各方面都不如市区的地方作为入驻点吗?”老叶盯着叶洲问,眼神里都在喷火,可见叶洲这个决定把他气得不轻。
顾司惊愕一瞬,倏然扭头看向面不改色的叶洲,做决定前三令五申说会好好考虑,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商场?就因为白月月喜欢,多吹了几遍枕头风?
顾司无法理解。
对面的老叶也同样无法理解,他痛心疾首的问:“我问过你秘书,她说这些地方很多都是叶斯亲自考察过的,最终给出五个优选选择,结果都被你舍弃,最终选择一个明知亏本的地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啊?”
叶洲保持缄默,只紧紧握住白月月的手。
老叶的目光在他们十指交叉的手上停留片刻,沉声说:“你一直都让我很放心,不然我也不会把公司安心交给你。我就是没明白,在这件事上,你怎么就犯了蠢?这么低级的错误,你根本不会犯,更不用说还有叶斯跑过的数据做考量,我想了几个小时,都没想明白。你今天能不能给我解个惑啊,叶大少爷。”
顾司拧眉,原以为叶洲多少会说两句,结果对方只是动了动唇,最终抿紧还是一言不发,像焊死的铁盒子,严丝合缝的。
老叶不如顾司平静,被叶洲这态度气得当场翻了好几个白眼,他捂住胸口指着叶洲:“你以为不开口说话,我就会放过你吗?别以为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说的话就没人知道,如果我想知道,多的是人和我打小报告,我今天当面问你,就是想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到底是谁让你挑那么个偏僻地方做品牌入驻点的?”
叶洲如入定的老和尚纹丝不动,低头握住白月月的手,任老叶上蹿下跳,急得宛如被放了尾气的气球。
“还真是让你长本事了啊,公司刚交给你还没一年,给我闹出这么件事来。董事会的人是没说什么,但人家背地里怎么想的,你心里没点数么?”老叶来回走动,平时放在手里静心的佛珠被他搓的叭叭作响,脚步不停,珠子相撞声不停,“叶洲,我实话告诉你,那份同意入驻文件已经被我打回去了,还有明天开始,月月不用去公司了,我觉得你还是在家更好,听说你两最近打算要孩子,那月月就留在家里调理身体,早日为叶家开枝散叶吧。”
前面还无动无衷的叶洲如同被拿住七寸的蛇,猛然挣扎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不行!”
“你说什么?”老叶眼睛一瞪,怒瞪他,“给我再说一遍。”
“不行,她刚进公司没一个月就辞职,公司那些人怎么想她,又怎么想我?”叶洲难得梗着脖子和老叶说话,恐怕顶着压力的滋味不太好,让他压力大的脖子都红了。
老叶一时没说话,定定看他良久,半晌又把珠子搓响:“这是我和你妈妈商量后觉得最可行的办法,对公司人事说你们要孩子,她需要好好调理身体,别的不要多说了。”
叶洲额头青筋乱跳,握紧拳头,几乎要站起来和老叶对峙,被白月月一把拉住,他偏头看过去,白月月几不可见的摇头。
顾司皱眉,白月月不太对。
下一秒,白月月亲自出马了。
只听这位结婚后就没在公婆面前大声说过话的人,此时难得抬高了点嗓门,但依旧是软的:“您这么做也只是明面上封住那些人的嘴巴,背地里他们怎么说,你想管都管不到,聪明点的人结合我离职还有您打回的文件,很容易就猜到发生什么事。”
老叶让她说的一怔,接着重整神态,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将她看了好一会儿:“那你的意思是我只单独打回文件还是只单独让你辞职,更好?”
“我知道让您说服董事会同意品牌入驻既定商场是不可能的,那两害较轻选其一,打回文件我留下无疑是最好的。”白月月不卑不亢道,神色端正,谈吐自然,像个拥有自信的女强人。
可惜这等中看不中用的女强人放在老叶面前,屁都算不上一个:“你是不是觉得我费尽心思是在周全叶洲的面子?”
白月月神色一僵,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叶牵动了下唇角,略显讽刺:“我那是告诉他,别以为关起门来就安全了,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该想到。”
白月月呼吸一窒,被老叶刚才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顾司本来不打算说话的,奈何老叶不肯放过他。
教育完大儿子,又拿小儿子开涮:“你说说你,都把数据给他了,怎么没让他直接签字?你是这个项目中的一员,也有做主的权利。结果让这个项目变成了笑话,还让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身边有个吹风的,叶斯,忙什么呢?”
顾司一脸无辜:“他是项目总负责人,我总不能越过他打报告。是,有些地方我承认我做的不到位,比如没监督他签下正确的文件,但这似乎不属于我工作范畴,爸,问题既然出现了,那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在这探讨到底是谁的责任。”
“我用得着你教,你个混小子。”老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说,“你先给我闭嘴,听我说。”
顾司看着暴躁老叶,在叶太太余光一瞥里闭上了嘴。
“叶洲,刚才的决定是我在单方面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老叶说,“一次睁眼瞎的决定就够了,我没脸让你丢第二次。”
“如果你觉得我丢脸,那就让叶斯做总裁吧。”叶洲低声说,“我老实和月月在家为叶家开枝散叶。”
老叶脸色瞬间难看,在顾司和叶太太注视下,他动作快如猛虎弯腰脱鞋,砸到叶洲身上:“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第51章 凋零的第三朵花09.
叶洲下意识抱头往白月月那边躲了一下, 于是老叶的拖鞋就被顾司接住了。
老叶操起手里的佛珠就要砸向叶洲, 想起那是他带了十几年的老东西, 手都扬起来老高, 实在没舍得砸:“叶洲,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
叶洲头一抬,见到老叶略带疲惫的神态, 他到底没火上浇油,只从顾司手里拿过拖鞋丢到老叶面前,又闭口不言了。
老叶把拖鞋套回来,阴沉沉的看着叶洲, 没忍住问:“你意思是我让月月辞职回家, 你就一并回家,让叶斯做总裁?”
叶洲看了眼白月月, 坚定无比的点头。
这架势大概就有白月月去哪,他就去哪的意思。想拆开他们的, 只有生离死别。
老叶冷笑一声:“好得很,我正愁给他提到什么位置, 你就主动让贤, 很好。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公司了, 一切我都会安排好,让叶斯做总裁, 你和月月好好调理身体生孩子,反正叶斯这小子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磨炼磨炼也不错。”
顾司:“……”
莫名躺枪可还能行?
话是这么说, 但他觉得白月月不会让叶洲失去总裁的位置。
她不是为叶洲考虑,是为她自己。
白月月脸上有点紧张,猛然握紧叶洲的手,意思很明白。叶洲作为她忠实迷弟,很容易就明白她的意思。
回想起几天前白月月在他面前绘出的未来蓝图,那神采飞扬又鲜活的样子,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如果因为他一时置气,让她失去实现的机会,他会恨自己的。
叶·痴心·傻白甜·洲为了白月月向亲爹低头:“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让她继续到公司上班。”
白月月眼中满是感动的泪水,望着叶洲几乎要泣不成声,可那感动中有几分真诚,他们谁也说不准。
一直没开腔的叶太太坐不住了,满脸恨铁不成钢:“你要牺牲自己换取她到公司上班的机会,是这个意思吗?”
叶洲似乎没料到叶太太会开口,有些纠结,半晌还是点头。
坐在叶太太和叶洲间的顾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要变成夹心饼干,他看看神色不虞的叶太太,又看看自认为奉献的叶洲,无奈道:“哥,工作的事情不是过家家。爸妈也是出于为你考虑才做出的决定。”
“小斯,你也觉得我做出那个决策是受月月影响吗?”叶洲一脸受伤,不被亲人理解的痛楚铺满整张脸,“我就是想让她开心,仅此而已。”
“因为想让她开心,不惜赔上公司和叶家的未来?”顾司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越是在这摊浑水里待得久,他的耐心就越少,尤其是看清楚白月月和叶洲间的爱情地位后,就觉得很多浅显的事被这两人披上爱情的皮胡造一通后,有些不可理喻。比如品牌入驻商场这事儿。
“我没有。”叶洲底气不足的反驳,“我打算让品牌同时入驻两个商场。”
“资金允许吗?董事会允许吗?”顾司问。
叶洲无话可说,当然不允许。
但凡两者有其一能允许,他也就不至于背着他们擅自做主的批下那份文件,试图在老叶忙的时候,蒙混过关。
“你想的太片面了,思想上的伟人。”顾司匪夷所思的看着叶洲,自打白月月进公司上班,叶洲就变了,变得没有主见,没有任何危机,就像无论做任何决定,这世界都会围着他们转,他沉声不能理解的陈述道,“以前你可真不是这样的。”
“做出这个决定前,我思考过很多种结果,论私心我是想要它过的。”叶洲说,完全没注意到叶家父母神色上的诡异,“论公事我知道它过不了,愿意批发下去,完全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顾司不知道说什么,遇见这种人,他自觉生平所有能说的哲学都要说完了。更让他崩溃的是,叶洲显然是个哲学高手,毒好鸡汤也看过,想毒奶都奶不上,着实令人头疼。
顾司无奈之下看向老叶,打算把这明明有智商还被白月月糊弄的货踢过去。
老叶偏过头,一副拒绝接手的样子。
顾司觉得要完,这棒槌成精的糟心玩意儿,他是浑身孔武有力都拉不回来了。
顾司无话可说的沉默下来,旁边的叶太太叹了口气:“叶洲,从小到大你都是让我骄傲的那个,哪怕到所谓的难缠青春期,你也是好的跟没那么回事一样。现在的你怎么了,是晚来的青春期作古了吗?让你不听不劝的,一根筋扎在要和月月双宿双飞上。爸妈不是让你们离婚,只是希望她能回归家庭,让你好好工作。别怪爸妈,原以为她去公司能稳住你工作时的分心,结果试了才发现,效果并不理想。一个不理想的实验,实在没必要进行到底。”
“可是妈,她是人,不是实验啊。”叶洲解释,耳边是白月月时不时低声啜泣的声音,戳得他心尖都在疼。
“妈妈只是打个比方。”叶太太声音柔软,用词恰到好处,委婉劝说,“她回归家庭不代表将来没机会继续工作,等孩子出生长大,她想去公司工作,还是可以的。凡事别想得那么悲观,眼下的情况,她确实不适合留在公司,近来公司关于你两的传闻越来越多,员工们都在担心公司哪天说不定就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