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还没开口,皮仪夏就点头应了下来。
“你要是想住在这里,书房就不行了。大厅的沙发挺老旧,又不够宽,我怕你会掉下来呢。”皮仪夏的声音很温柔。
“我可以和你睡一个房间啊,”卓无言说,“我的小床还在,放到你房间去就行。”
他说这话的目的很明确。小白脸明显和夏天曾经有一腿,他必须看住了,不能再让这两人有机会复合。
有什么能比睡在同一个房间看得更严密的呢?
皮仪夏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蓝拓野。
他是想用这个渣男刺激卓无言来着,可从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效果,说是立杆见影也不为过。
“睡同一个……”
“不行!”蓝拓野立刻反驳,“不能睡一起!”
“为什么不行?”
“因为……”蓝拓野本来想说要睡也是他去,却很快反应过来至少现在当着皮仪夏的面说这句话并不合适,“因为太挤了。”
最终,他换了个借口。
林生哈哈笑了一声,笑声和刚刚的喊叫一样尖利难听:“哪里挤了?我只是个小孩子!我的床也很小,一点儿都不挤!”
“你是不挤,会挤到阿夏,”蓝拓野毕竟不是真的笨嘴拙舌之人,很快就圆了场,“你要是去阿夏那边睡,还不如把小床放在大厅。”
“你确定这么挤的厅有地方放下我的床?”卓无言挖苦他。
“那你来和我睡。”蓝拓野一咬牙,说。
反正他看这小男孩不顺眼,还隐约觉得这人身上有点儿古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好。
蓝拓野倒是没对卓无言起疑心。毕竟这人现在是林生的状态,在蓝拓野看来就是个相当讨厌的小孩子,哪怕直觉他有不妥,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卓无言却耸了下鼻子,“嘁”了一声,傲骄地扭过头:“我才不跟你睡!你是臭男人,身上臭死了!”
蓝拓野脸色发青。他再次确定,自己不光是讨厌这个死小孩,还巴不得他赶紧消失到外太空去。
有这么说话的吗?
什么叫臭死了?他每天都有洗澡!
两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皮仪夏看着似乎被他们的针尖对麦芒搞得头大,一会儿看蓝拓野,一会儿看卓无言。
最终,在口头战争中,卓无言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为自己争取到了睡在皮仪夏房间小床上的权利。
蓝拓野黑着脸,帮卓无言整理小床。
第二天早晨,卓无言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他转头看到大床已经空了,皮仪夏并不在上面,立刻起身穿好外套,朝外面走去。
真是,变成林生虽然能让他躲避外界危险的目光,却也让他的一部□□体细胞进入休眠状态,导致他现在的睡眠就跟个真正的小孩子似的,一睡就睡十来个小时,睡得特别沉。
推开卧室门,食物的香气变得更加清晰,厨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他赶紧走了过去。
说话声变得真切起来。
“阿夏,把那把刀递给我。”这是蓝拓野的声音。
“你手上不是有了一把刀吗?”皮仪夏反问一句,还是把手边的刀递给他。
“笨,我手上这把是刚切过肉的,你递给我这把是切菜的。切肉和切菜的刀本来就不能混用,用完之后清洗干净,还好分门别类放好。一看你这几年就没什么长进。”最后的最后,蓝拓野无意之中还说了句刺伤人的话。
皮仪夏假装没听着。
反正要是他不高兴了,会直接怼回去,还能让蓝拓野噎得直翻白眼。说来说去,他一点儿都没亏着。
他不亏,卓无言不高兴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早餐?”他一边问一边走进厨房。
正在交谈的两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皮仪夏甩了句话过来:“做早餐呢。阿野说他想做点儿面食给我们吃。”
卓无言听得心头火起。
明明一夜都没见到面,结果现在都亲热得叫阿野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管他叫阿言啊?总得公平对待才行吧?
皮仪夏和蓝拓野说得高兴,一转头看到他还站在厨房,不由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卓无言憋一肚子气出去了。
等吃完早饭,皮仪夏去上班,他也立刻出门。
他得赶紧把卓无言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全查清楚了,至少要查查他为什么来这里。
出差?呵呵,哪个一出差就出差了一个多星期不回去,还出到老情人家里去的?
昨天要不是他去得及时,指不定这两个都得滚到床单上了。
卓无言越想越生气,心里暗暗发誓,真要是抓到蓝拓野的小辫子,非要让这人狠狠地出个洋相,丢个大人,让他再也不敢来中微不可。
还别说,真让他查出了一些东西。
蓝拓野的前妻是刘桔芝,两人已经离了婚,按说没了关系,尤其蓝拓野就像他说过的那样,离婚时是净身出户,刘桔芝一根毛都没留给他。值得注意的是,刘桔芝的父亲被牵涉到一宗大案子里,贪污救灾款物,十之八九会被判处死刑。
从履历来看,蓝拓野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如果是觉得刘桔芝以及她所在的刘家失去了利用价值,因此他才和刘桔芝离婚,这确实有可能。
但他为什么会来中微县?
要知道,刘桔芝的父亲此时就被羁押在中微第一监狱里。
说这两者间没有丝毫关系,卓无言根本不信。
他不由眯起眼睛,联想到皮仪夏的身份。
这人是中微第一监狱的狱警。
当初他变成林生,住进皮仪夏家里时,其实隐约动过想利用这人的身份干点儿什么的念头。只是养父李食古死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再加上对皮仪夏隐约的情愫,让他最终什么都没干成。
蓝拓野却不一样。
这个男人能抛弃皮仪夏第一次,肯定就能抛弃他第二次。能利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查到这些之后,卓无言立刻把皮仪夏约到了松岩酒楼。
松岩酒楼的包厢隔音效果好,能够让人没什么顾虑地说些私密话。
皮仪夏看着恢复高大身材的男人,不由越加兴味十足地打量了他几眼。
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个头说高就高,说矮就矮呢?
想着,他就把这话问出了口。
卓无言要出口的话不由一顿。他把人约到这里,是要说正事的。没想到皮仪夏什么都不想,先问他个头的事儿。
这人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卓无言心里怪着对方,嘴上却很诚实地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我这门秘术是以前跟一个老人学的。”他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卷来。把布卷打开,皮仪夏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插着各种各样粗粗细细大大小小几十根针。
那些针比普通的缝衣针要长得多,并且针尾部分没有针鼻,不能穿丝线当缝衣针用。
“这是,”他的话脱口而出,“这不是中医给人针炙时用的针吗?”
“差不多,不过比中医的针要粗一点点。中医针灸是为了治病,我用金针刺穴,则是为了刺激穴道,让人体的潜力机能在某个瞬间能立刻爆发出来。”
卓无言一边说,一边把一根针慢慢插进了脸颊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针上有什么药品,那根针周围的皮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内缩去,并且这种现象竟然一直蔓延到了那一侧的颧骨处。
连颧骨都有了明显的降低!
等那根针全部没入皮肤下面,他又取出第二根针,同样刺进另一边的脸颊。
另一边也立刻消退,最终和这边再没什么区别。
之后,就是颈部,肩部以及身体上的其他部位。
眼见着卓无言的身材越高越低,脸形也越来越走样,最终皮仪终于相信,卓无言说的是实话。
从卓无言到林生,相差的只是几根针的距离。
说起来简单,但这种秘术,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保命的手段。赌气也好,无心也罢,卓无言当着皮仪夏的面儿施展秘术,明显是没把他当成外人。
最后,随着一根根针的拔出,林生渐次消失,重新出现于人前的还是卓无言。
“这个有意思。”皮仪夏笑着说。
他不由想起某个任务世界里,他曾看过一个动画片。那里面的某个角色也是可以把针刺到自己的脸上,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当然,卓无言做的要比他的难度大得多。脸型可以变,身高却很难改变。
“你学不了,”卓无言误会了皮仪夏的意思,还以为他想学,立刻说,“想学这个手段,第一次运用时是多大,就能变成多大年龄的人。你已经是成年,就算再运针,你都是成年人,顶多变变脸型,身高变不了。如果只是想换脸,利用化妆术就可以了,不用非吃这个苦,遭这个罪。”
皮仪夏摇了摇头。
他才不想学呢。
不过,听卓无言的意思,这个男人应该十来岁就学了这种秘术,并且把它用在自己身上,怪不得每次一施展秘术,卓无言就变成了林生呢。
题外话说完,卓无言开门见山,很快进入了正题。
他把自己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东西一一讲给皮仪夏听,生怕对方不理解,或者不相信他,每说几句话,他就看看对方的脸色,或者交给对方一张照片做证据。
皮仪夏不可能不相信卓无言,但这个一脸苦大愁深的男人让他觉得很稀奇,也就坐在那里继续听男人絮叨着。
“所以,他根本不是想跟你和好,他是有目的而来。”男人最后总结了一句。
“什么目的?”
“你只是个狱警,他千万百计接近你,为的最可能就是你身上那串监狱大门的钥匙。”卓无言紧皱着眉头说。
听了他的话,皮仪夏忍不出笑了一声:“放心吧,卓大哥,就算他真的把钥匙拿到手,也不可能把我们监狱的囚犯放出来的。毕竟还需要检查瞳孔等几样附属检测。”
卓无言见他这样说,略微放下了心,嘴上却仍然郑重其事地强调着蓝拓野和他妻子以及岳父的事儿。
“最好还是让他出去住,不要住在你家了,对你来说,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卓无言说。
他说这话当然有私心在内,最主要的还是在关心皮仪夏。
毕竟他是以林生身份住在皮仪夏家的,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而已。蓝拓野真要存心干什么坏事,要伤害皮仪夏,他担心林生护不住,却又来不及换成卓无言。
“真的不用。”皮仪夏诚恳地说,“我自己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卓无言一半无视一半好奇地问。
皮仪夏揉了揉脸:“其实我不是真的笨,在蓝拓野来找我的第一天,我大概就明白他的目的了。毕竟我们分手好几年,他早不想起我,晚不想起我,为什么偏偏在他前老丈人入狱之后,突然想起我这么个人呢?”
哪怕心里有准备,乍一听到皮仪夏口中的“分手好几年”,卓无言心底还是泛起了难言的酸涩。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他想。皮仪夏这人不知道多好,反正在他眼里,满身都是优点,就没一个缺点。
可就这么个人,竟然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蓝拓野,喜欢到哪怕知道对方另有目的,对他存了不怀好意的利用之心,却仍然不肯把对方往坏了想。
“你知道,还让他住进你家?”男人语气有些凝滞。
“不让他住进来,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皮仪夏反问。
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卓无言琢磨着还能说些什么,好增加些和皮仪夏的相处时间,就听到了对方的话。
“既然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他说。
“什么事,你说。”卓无言立刻回答。
“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皮仪夏立刻说,“就是先前几次跟你聊天时都有些忘了,前几天我睡觉做梦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件事。你养父李食古被以吸毒贩毒的名义送进监狱,并且执行死刑。这个可以说是李食古毕生污点中最重的那笔。问题是,他一向约束手下不许碰毒,也不许用这条线赚钱。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私下去做呢?”
这件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对。只是看出归看出,李食古那时被关进中微第一监狱之后,他手下的那些小弟们有的被人忽悠,坐等自家老大早点儿出狱;有的则故意误导从国外回来的那些所谓高手们,让他们错失最后一点儿机会。
李食古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你想说什么?”卓无言眯了眯眼睛,问。
“李食古把我当成朋友,说我是他同乡,非要我路上送他一截。我虽然开了那一枪,看他一直不卑不亢的样子,确实很佩服他。他死以后,我曾经暗中悄悄查过他的事儿,还真得到点儿消息。”
卓无言眼睛一亮,有些性急地问:“什么消息?能说给我听吗?”
皮仪夏看他一眼,打了个呵欠:“既然我把这个话题挑开了,自然会继续往下说。呶,我这里有份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是我重点认为可疑的对象,说不定害死李食古的仇人就在这些人当中。”
放在一般人身上,无缘无故接到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堆人名,再告诉你,这些人虽然名义上都算是你的手下,但其实早已经另投他人,问你要杀还是要放,可能你一怒之下,就照着这人的提议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