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怪我,说我……在外这么久都不记得回家……还说……还说不要我了……”
他身子颤抖,眼里却没有泪水:“我……我也不想的……”
“爸爸妈妈”这个称呼让骆华卿愣了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沿海地区的俚语,和父亲母亲同义。
可是……陈茗不是澜蓁古剑的剑灵吗?又是从哪里来的父母一说?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将疑惑按下,柔声安慰道:“你这么好,他们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不止他们……”陈茗扁着嘴,神情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就连卿卿……他也不要我了……他就要和女主结婚了……”
“怎么会,你别胡思乱想。”
骆华卿被他说的好笑又无奈,可随即又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
“女主”是指方慕慈?她分明是青璃的四殿下,为何小明要这样称呼她?
陈茗又口齿不清地呢喃了几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骆华卿让他平躺在榻上,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随后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
他还是忘不了陈茗在梦魇中说出的那几个怪异名词,想要联系前情猜测一番,记忆却又难以成片。
穆铮言告诉过他,他失去记忆是药物所致,只能等药力散去后逐渐恢复,如今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处理。
思来想去,他还是计划将此事搁置一边,先处理好方慕慈的情况再说。
不久有人轻声叩响了门扉,他辨认出这是未名教特有的传讯节奏,放轻脚步推门而出,不出意外见到华尧等候在外。
“杏仁羹的成分查清了么,”他寒声道,“其中可有毒性?”
华尧耸耸肩:“这四殿下当真心思深沉,杏仁羹汤汁本身确实无毒,可其中的银耳却掺了混毒。我一时无法完全分清毒素的成分,只能大致判断,若是夫人服下了这剂杏仁羹,很快便会五感丧失,脏腑衰竭而亡。”
骆华卿没有说话,只缓缓握紧了门闩,片刻之后松开,木料竟然完全化为了齑粉。
“既然她铁了心置小明于死地,那我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他眸光冷彻,薄唇一吐字字森寒:
“是时候让她认清现实了。”
眼看着好几个时辰过去,日头已然有了西沉的态势,自己派出的内侍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方慕慈在房中烦躁地来回踱着步,神情焦虑。
听闻早间那玄胤小公主不知着了什么道,竟然在明华殿前扭伤了脚,骆华卿将人送回嘉珩宫就没再离开,只怕正为她操心,没时间顾及陈茗的状况。
再者说,只要内侍按照自己的吩咐喂陈茗服下了银耳,即使骆华卿事后察觉他的状况不对劲,检验杏仁羹也查不出任何毒性,这样一来也没办法直接怪罪到自己头上。
这样想着她略微舒心了些,一抬眼发现桌上的茶壶空了,正准备唤侍女为自己添置茶水,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响动沉闷,似乎是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她心中凛然,还来不及呼唤手下,房门就已经被推开。
骆华卿逆着光长身玉立,一只手伏在身后,正微笑地瞧着她:
“殿下足不出户,真教我好找啊。”
“华卿你怎么来了?”方慕慈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的笑容温柔得体,“听闻冰汐在明华殿前摔了一跤,我之前与她聊得投缘,正想着去看看她呢。”
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骆华卿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扬手,一道人影被他扔麻袋似的甩出,砰然落在了方慕慈脚边——
正是她派去给陈茗灌药的那名内侍,此刻满脸是血,已经人事不知。
随着骆华卿周身的元力如同孔雀开屏般展开,房门被掀向两侧,方慕慈这才发觉院落之中值守的侍卫早已纷纷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你这是做什么?”她声音有些抖,“是在冲我撒气吗?”
“你放心,芷熙宫中的内侍和你眼前这人都只是暂时昏迷,”
骆华卿漠然扬了扬下颌,“我不取这狗奴才的性命,因为手上沾了血腥,会惹得他不喜欢。”
“骆华卿,就为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你就这样和我置气?”
方慕慈一瞬间泪盈于睫,哽咽道:“我心悦你,为你付出这样多,牺牲这样大,你难道能视而不见吗?”
“殿下,说你心悦我?”
骆华卿蓦地张口大笑,仿佛她说的是这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你以为我看不出,所谓联姻不过是你踏上青璃皇位的垫脚石?倘若青璃帝君知晓你并非真正的剑主,只怕立刻就会将你拉下东宫之位吧!”
“你可别忘了,若是父皇知晓了此事,你也别想轻易逃脱!”方慕慈彻底撕破了脸皮,冷笑道,“你不过一介落魄皇子,有什么资本和青璃相抗?”
“落魄皇子,殿下说得好。”
话音未落,方慕慈眼前一花,这才惊觉骆华卿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自己眼前,右手如电,霍然拍上了自己的胸膛!
她情急之下想要后退,全身的元力却仿佛被生生切断了一般无法调用。
恐怖的威压潮水般倾泻而至,她几乎不能呼吸,眼睁睁看着一股针状的元力刺入心脉,剧烈的疼痛顷刻间传遍了全身。
为何……为何他的元力竟然强横到了如此程度!
“你……”她徒劳地抓住骆华卿的手腕,却使不上半分力气,“你对我做了什么?”
“元力者达到七等之后,可将元力液化,其强度与调用速度会获得极大提升,”骆华卿冷笑道,“而对于九等元力者而言,我们会直接将元力固化,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将一股元力凝结成针,刺入了你的心脉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吹爆我超级A的卿卿宝贝啊啊啊
妈妈爱你!!!!!
大家喜不喜欢这样的他呀嘿嘿,喜欢的话就给我留下收藏评论呗~爱你们哦~
第160章 琅轩决战
心脉……方慕慈嘴唇颤抖, 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骆华卿对她的神情视若无睹,继续冷声道:“固化的元力一旦爆发会多可怕, 我想, 殿下心里应该有数。”
“我无意取你性命,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他用冰冷的手指捏住她下颌:“琅轩决战结束, 我自会向青璃帝君说明情况,联姻之事你也没必要继续妄想, 届时他要保留你这东宫之位还是如何,都与我无关。”
“青璃的精锐早已被萧如赋带走了大半, 而我除了玄胤支持的旧部, 还有大量训练有素的元力者队伍,以及长风门的支持。更何况,澜蓁古剑也为我带来了驾驭自然元素的强大力量, 你若是有信心取了我的性命, 只管放马过来便是。”
闻言, 方慕慈按捺不住急速的喘息,心中恐慌不已。
自己的性命完全拿捏在骆华卿手中, 只要他愿意,不论相距多远,都能轻易引爆自己心脉中的那束元力。
她知道自己触及了他的逆鳞, 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挽回事态,只能打起了感情牌:
“华卿,你知晓我是爱你的, 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不,殿下,你根本不爱我,你甚至不爱你无辜丧命的兄长,不爱为你枉死的外公,不爱悉心照顾你的舅舅。”
骆华卿瞧着她,目光讽刺又怜悯:“你爱的,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罢了。”
陡然被人戳破心事,方慕慈双眼圆瞪,直觉想要否认,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的喉咙,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扼住。
“我不想听你废话,”骆华卿冷冷夺道,“日后你若敢碰明城一根毫毛,我就会立刻引爆你心脉中的元力针,说到做到。”
说罢他手腕拧动,随后方慕慈呼吸一滞,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骆华卿将她掐晕之后毫不留情地掼倒在地,抬手捏住一旁内侍的头骨,元力汹涌注入,将识海搅得稀碎。
这样那人即使清醒过来,也便成了痴儿,再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日光温暖,照在他身上却透出清冽的寒意,骆华卿低叹口气,提步离开了芷熙宫。
三日后,大军从瑶凤城出发,开拔前往琅轩境内。
陈茗早在几日前就清醒过来,骆华卿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却又拗不过他执意随行,只能将他安置在宽敞平稳的马车内,自己全程陪护。
为防万一,穆铮言也将神木随身储藏,跟在了队伍之中。
自从那日被悍然警告之后,方慕慈也变得格外安分,作为青璃的监军,她除了日常巡视之外,基本在马车中龟缩不出,偶尔与骆华卿视线交错,也会迅速低下头去。
骆华卿正乐得如此,无事相扰便是最大的安宁,对于他和方慕慈来说都是如此。
掀开车帘进入,他一眼就看到陈茗拥着狐裘以手支颐,靠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盹,微敞的被褥下露出一双雪白的赤足。
“怎么又睡着了,”骆华卿无奈笑笑,凑上去将陈茗抱在怀中,顺势亲了亲他的唇角,“身子怎么样,可还觉得难受?”
陈茗长睫微颤,睁开眼来,莹润的墨眸眨了眨,绽开如花的欣喜:
“都好了的,你别担心。”
自从骆华卿解除了情蛊,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大碍之后,他才解除了灵力易容的效果,以真实面貌出现在那人眼前。
虽说外伤能够恢复,生命值却依旧在稳定下降,如今只剩下25点的他整日昏昏沉沉,稍微放松精神就会昏睡不醒。
即使有心表现得活泼好动些,也掩不住苍白憔悴的面色。
“你啊……”
心中抽痛,骆华卿摩挲着他浓黑的发,忍不住将他搂得更紧些。
按照先前拟定的计划,他们花费十日左右的光景抵达琅轩境内,再协同琅轩帝君耗费接近三日,将北境盆地的子民纷纷南迁到南部城镇之内。
而在抵达琅轩不久,水灵涿漓也突然现身,称自己能设法与土灵见上一面讨要土之印契,向陈茗与骆华卿说明了情况后,便不见了踪影。
尽管不确定它是否能如约将土之印契带回,考虑到陈茗越发虚弱的身体,骆华卿也不得不答应涿漓的要求。
而在陈茗看来,则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降低任务难度,而继续被大公无私的系统悍扣生命值。
不过出乎他意料,自从到达琅轩以来,系统似乎安分得有些过分,甚至不再强制将他拉入系统界面。
他也乐得如此,虽然生命值较低造成了不少麻烦,但能够与骆华卿天天厮混在一起,对他而言也不失为一种完满。
这段时日,骆华卿一直想方设法地找回自己的记忆,却怎么都收效甚微。檀鸳等人甚至找出了他暗中留存的记事簿,上面密密匝匝地记载了自己和陈茗相处的点滴,却苦于只有青璃相处的片段,难以连接完整。
对此陈茗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曾以为使用了如烟绝后,自己和骆华卿的缘分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拥有这样一段安宁携手的日子。
不论最终结局如何,不论他是否能和骆华卿在一起,这一切已经足够让他心怀感激。
骆骞和萧如赋的大军也在两日后抵达了琅轩境内,此番他们也怀着一战定音的心态,行兵布阵上显得谨慎许多。
一连数日按兵不动,只试探性地派出部分军队出动挑衅,见琅轩军队有反击之意,便立刻退回。
伏羽城中,骆华卿、铁毅将军和琅轩将领则没日没夜地商讨着对策,毕竟北部地势低平,也没有高大的城墙与建筑作为掩体,一旦攻势全面爆发,他们实在是难以抵挡。
“二殿下,如您所见,我国北境的祁连盆地呈现漏斗状,难守易攻,”琅轩虎啸营将军闻阕沉吟道,“附近也没什么天险能供我们借用,唯一的一处古河道也已经干涸许久,根本无法使用。”
“河道”一词却提醒了骆华卿,他回忆起自己在丹阳焰灵山唤雨的经历,精神一振道:
“敢问闻将军,那处干涸的古河道位于何处?”
闻阕愣了愣,回答道:“古河道发源于琅轩南部的英廉山脉,原本靠冰川水的融化量水量颇丰,可近些年来气温上升冰川融化,河道也慢慢干涸了。”
骆华卿点点头:“在下有个想法,若是我能暂时让古河道恢复水量,诸位能否助我在河流下游建立一方临时水坝,等水位积蓄到高处,再以水淹之法抗击玄胤叛军?”
“竟有此事?”
在场将领面面相觑,都觉得他的想法过于不切实际,然而眼下骆骞等人攻势在前,着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能答允暂时一试。
次日,众人前往伏羽城南的古河道,骆华卿观察了一番水文地形,发觉河道发源的冰川确实已经枯涸,可在附近不远处,却有几座小型溪流四散。
若是能将他们聚合起来,注入古河道,短期内维持较大水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尽管水之印契的效用并不是无限的,调用已经存在的水资源却不成问题。
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中,几条溪流生生转变了方向,汇流到古河道之中,浩浩荡荡地向着山下奔涌而去。
“竟然真的可行!”闻阕大喜过望,立刻传令下去,命将士们尽快将下游的湖泊用砖石围堵起来。
五日后,水面的高度便已经堪堪逼近了城墙,骆华卿与铁毅商议后,派出一支奇袭小队前往骆骞的军帐附近挑衅,而后者早已按兵不动多日,心痒难耐,很快发动大军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