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上征兵,派下来的差役竟然被下面的村子斩杀大部分,且提前秋收都把粮食藏了起来,不但如此,等既诸带着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村子全都是人去房空。
既诸带了那么些人,气势汹汹的来,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这让章赢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下面村子里的人都躲了起来,这让他觉得这位是真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位忽然出现在花莲县,并且极少露面,并没有什么传闻的皇子就算他是真的,也绝对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章赢没有离开上坡镇,他想要找出那个藏在农户当中不显山不漏水就做出这般惊天动地大事的人。
而既诸自然是因为颜爻卿的话才找上门来,他这才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发,来见章赢那也是礼数周全,并没有打打杀杀。
“章大人。”既诸冲着章赢拱手,开门见山道,“你可知县上那位皇子,究竟……是真是假?”
没绕弯子 ,直接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了。
章赢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来者不善,哪怕是他礼数周全,可他也同样的随时都可以舍弃礼数,跟你刀兵相像。“不管是真是假,应该都跟‘九’没有关系。”
就算县上那位皇子是真的,章赢也觉得那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倒是觉得那个藏在农户当中不显山不漏水就搅风搅雨的人约莫是真的。
既诸便哈哈大笑道:“哪可能是真的!我特地去看了,模样倒是不错,可就是个软蛋,老子眼睛一瞪就吓尿了,那样的人不可能是龙子凤孙,老子也不认那样的玩意。章大人,你有门路,怎么不把消息送去京城,叫皇上派兵来杀了那个软蛋,省得他在外面给皇上丢人现眼?”
“大将军玩笑了。”章赢也哈哈大笑,心里头却警惕起来,这既诸大将军果真是名不虚传,粗中有细,一不小心便会被他套了话去。
“什么玩笑不玩笑的,花莲县眼瞅着反了,京城那边再没有动静怕是也出事了吧?”既诸忽然站起来,“章大人,皇上年迈,你可得多写折子关心关心,可别哪天……到时候天下大乱可就不好了,哈哈哈……”
既诸嘴上说着劝诫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原本就是匪类,无法无天惯了,若是天下太平,朝廷迟早会剿匪,但若是天下大乱,那他就定然能趁乱成就自己,说不定能捞个真正的大将军当当。
他嘴上说着县上的那位皇子是软蛋,看不上他,可现在还不是给那边卖命。
“章大人,告辞。”既诸拱手道。
章赢脸色铁青,倒是没再说什么,等既诸离开后才问身边的人,“他去什么地方了?现在下面那些村子全都空着,运气好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粮食,运气不好便是把宅子都推了也绝对找不到一粒粮食,他去那些地方了?”
镇上的人家没有田地,家中就那么点子粮食,没几天功夫就能吃完,边有一些人铤而走险,去下面的村子,打算要么买点粮食,要么抢点粮食,要么乞讨一点粮食,全看村子是什么样了。
结果镇子下面的村子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有些人顿时就兴奋起来,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在,但家家户户那么些粮食不可能全都带走,定然是藏了起来,那么知道他们找到粮食就行了,反正村里没有人,那到时候找到的粮食岂不是就成了他们的?
可偏偏他们几乎是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几粒粮食,再去别的村子也是如此。
等这消息很快传开,慢慢的去下面村子里的人就变少了,倒是有一些实在是饿得不行的人直接去田地里薅一点野菜回来吃,好歹能暂时把肚子填饱。
“看方向去的应该是上坡村。”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说。
章赢一愣,“上坡村……那个村子也就一个颜老五还算能耐,可他是个小哥儿,不可能是那个身份,更何况……”
更何况颜爻卿长得那个模样一看就是辛氏和颜老头亲生的,就更不可能跟皇子有关系了。
“既诸去上坡村,还能找谁?定然是找颜老五。”章赢喃喃道,“为什么要找颜老五?他不可能。他揍过的那个汉子?听说那汉子叫他制的服服帖帖,堂堂……不可能那么窝囊。”
他想不明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来人,我要去上坡村。”章赢忽然道。
既然想不明白,那倒是不如去亲眼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
颜爻卿刚从山里出来,一路上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全部弄干净,正想着去村子里看看,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轰隆隆的声音。
那是马蹄声,且听上去还有不少马匹。
“又来了。”颜爻卿左右看了看,干脆去旁边的地里躲了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又骤然停下,那些人就在不远处,颜爻卿甚至是能听到他们喘息的声音。
“搜,仔细地搜 ,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诸大喊,“只要是活人都别放过,敢反抗的直接杀了。今儿个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大将军,他们若是都躲进山里咋办?”有人问。
“这还用问?那些人此时定然是在山里,先把这周围搜一搜,没人再搜山,回头直接把山烧了,不怕他们不出来。”既诸大喊道,“正好村里的宅子还好好的,咱们便直接住进去……”
颜爻卿慢慢攥起拳头,他知道既诸这应该是不找到上坡村的人不罢休了。
不管是花莲县的梅姐儿说了什么,亦或是既诸自己查到了什么,他都盯上了上坡村,并且打算不死不休。
而既诸之所以盯上上坡村,而不是别的村子,颜爻卿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亦或是因为黄四郎,是他和黄四郎连累了上坡村。
等这些人散开,既诸带着剩下的人回了村子以后,颜爻卿这才悄悄离开,回山里。
山里这会子到处都飘着饭菜的香味,还有一些小孩在大人的视野中欢快的跑来跑去。
颜家这边也在炖肉。
刘哥儿几个人运气不错,正好碰上一群兔子,四个人抓了好些个兔子,个头大一些的留下,个头小一些的都放跑了。
等颜爻卿回来的时候,这些兔子都已经收拾好 ,并且放到锅里炖着,冒出一股股的香味。
每回看到锅里炖肉,且香味越来越浓郁的时候,颜爻卿都会有些忍不住,恨不得现在肉就熟了,就能吃了,他也总是会拿着碗蹲在旁边等,就想着第一时间吃上这口肉。
可这回颜爻卿却有些没胃口。
“多吃点。”辛氏给颜爻卿舀了两块肉,“先填饱肚子,有什么吃了饭再说。”
“好。”颜爻卿暂时不去想那些事儿,胃口倒是好了很多。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颜爻卿也没有瞒着谁,把自己听到的和推测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等颜爻卿说完,其他人都没说话,都看向辛氏和颜老头。
颜老头便道:“这事儿不怨你,那既诸不是好东西,他定然不会放过别的村子。老五,你跟黄四郎去请颜三叔和村里的老人过来,咱们商量一下这个事儿。”
“爹?”颜爻卿愣了一下,“爹你不露面?”
“爹老了,你们去吧。”颜老头就道。
颜爻卿没再说什么,他心里清楚。
当初他刚刚跟黄四郎成亲的时候便要折腾菌菇酱作坊,那时候颜老头为了让村里人都认识黄四郎,便特地带着他去村里请颜三叔和其他人,而现在颜老头主动不露面,让颜爻卿和黄四郎去,那是因为颜爻卿……
颜老头想让颜爻卿统领这件事,想让颜爻卿站到最前面,而不是他这个当爹的继续遮风挡雨。
“压力真大。”颜爻卿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他很喜欢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而他也将会拼尽全力去回报这样的信任。
去请了颜三叔和村里的老人过来,大家凑到一处说话。
颜老头看向颜爻卿,“老五,你来说。”
“好。”颜爻卿便又把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是没有活路了。”颜三叔就道,“得亏老五提前跟咱们说了,咱们也做了准备,否则怕是早就没有活路走了。老五,你还想怎么干?尽管说,咱们村的人都听你的。”
当初要不是颜爻卿说提前秋收,又早早的把家里的东西都藏起来,否则的话,既诸大将军来的时候便正好是大家伙儿忙着秋收的时候,到时候那么些粮食还能是自己的吗?
家中的那些粮食和银钱还能是自己的吗?
甚至是村里的这些人还能自由吗?
“花莲县已乱,别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是为了活下去咱们上坡村也不能乱。”颜三叔就道,“村里头有能耐的也就是老五,不听你的听说的。”
“老五,你说吧,咱们要做什么?村里头的那些人你甭管,他们定然会听你的。”
“老五,你是最能耐的,叫我们想我们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颜爻卿折腾了这么些事村里人都看在眼里,都知道他是最能耐的,此时便自然要让颜爻卿出头,没有能耐的人便跟在后面就好,否则的话难道要自己出去送死吗?
“诸位,既然你们都这般说了,那我颜老五就厚着脸皮担着咱们上坡村所有人。”颜爻卿道,“我想了两个法子,要么咱们都去深山里面,大不了再建一个村子,只要有人在,咱们上坡村就不会出事,只是那样避世而居就不知道要多少年了,将来又什么时候才能出世也说不准,但好歹安全。”
“第二个法子便是咱们把外面那些人撵跑,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上坡村怕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都不一定能过上安稳日子。而且……还会出人命,会有人因此死去。”
“我觉得可以让大家自己选择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任何人都不强求。”
颜爻卿早就想过无数次,如果整个上坡村的人的未来都压到他肩上,需要他一肩挑的时候会怎么办,他会怎么办。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选择还给了大家,让他们自己选择。
“老五。”颜老头忽然道,“你觉得咋样最好?”
“老五,你来说。”颜三叔也道。
头发花白的老头也说:“老五啊,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既然上坡村所有人都叫你一肩挑了,你又如何能叫他们自己选择呢?你且来说说吧。”
这些人话里有话,偏偏又没有说的那么明白。
颜爻卿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弄错了什么,可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没有错,不过既然眼前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便也不坚持,“我觉得咱们杀出去最好。躲进山里避世而居,难道咱们还能躲一辈子吗?”
“人跟人哪能一直顺顺利利呢,便是咱们村里自己人不也是天天吵架的,又有谁躲起来了呢?”
“躲着终究不是法子,倒是不如咱们直接杀出去。”
“花莲县已然是这样,周围几个地方又都乱着,咱们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定然是不成,那倒是不如拧成一股绳。咱们也不做那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事儿,咱们就是要想法子过普通的日子而已。”
“我都想好了。那花莲县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不去非要拥护谁,咱们也不去欺负谁,但若是有人来欺负咱们,那不好意思,咱们定然是要打回去的……”
颜爻卿觉得这样就挺好,真叫他带着这些个人去搅风搅雨的怕是也不行。
村里的这些人都过惯了安稳日子,现在是不得已为了活下去才反抗,真要叫他们去做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儿他们也做不来,也没有那个必要。
而颜爻卿说的话也真真正正的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里。
叫他们去做恶事肯定是做不来,但叫他们平白无故的受欺负那定然也不行。
“成,老五你安排吧。”颜三叔就道,“我去把村里的青壮都叫来……”
第101章
上坡村的宅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其中最崭新也最干净的就是菌菇酱作坊了。
只不过作坊里面的锅碗瓢盆, 炕上的木桌、柜子等等全都不见了,只有光秃秃的宅子, 甚至是当初如果不是颜爻卿说不用拆门,舟哥他们是打算也把门拆了带走的。
现在既诸带着一群不速之客进了村子,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叫村子有了人烟,有了烟火气似的,不过很快这种错觉就没了。
因为村子看上去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里面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别说是粮食, 就是想找点柴火, 找个锅用都没有。
找不到粮食就只能吃身上的干粮, 可既然到了村子里,怎么能没有粮食,没有村里的农户伺候呢?
很多人包括既诸也都十分不满意,动不动就会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 好像这样就能有粮食吃, 上坡村的农户就会回来似的 。
可事实上上坡村的农户并没有回来,而这些人也找不到粮食, 只能进屋歇息, 好歹是比睡在荒郊野外强一些而已。
*
深夜。
几个人灵猫一样窜进村子里。
既诸安排的守夜的人有的困得头一点一点的,眼瞅着马上就要睡过去,有的干脆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抓一把干草铺着, 就这么睡着,还有的几乎是闭着眼睛走来走去,看上去是在巡逻,其实是已经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他们都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兵,没有军令如山的说法,他们也不过是既诸这个匪类的手下,跟着既诸这个老大跑出来想要趁机捞一笔银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