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厚重又威严的城门被炸开,叫他能畅通无阻的冲进去。
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他用帕子遮住了脸。
*
草原。
颜爻卿病的愈发离开,他甚至是清醒的时候都很少了。
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能用的药也都用了,可以一人之力又怎能跟世界抗衡?
“要不我们回去吧?”高飞花担忧道,“主公你有这般能耐,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那王庭也不过是一顶稍微大一点的营帐而已,只要咱们能找到,用不了半天功夫就能解决。”
偏偏他们就是找不到。
“不回去。”颜爻卿坚持,又迷迷糊糊的说,“再等等,再等等,结果无非……”
他能等到的结果无非是两个,要么黄四郎按照书中的剧情走,彻底把他忘记,那等来的必然是死亡;要么……
*
京城。
所有的城门都破了,跟府城一模一样。
城中做了许多准备,甚至是准备迎击黄四郎攻城,可这些准备都没用上,城门就那么破了。
蒙面的汉子一马当先,他一路所向披靡。
另外一边既诸带兵冲进来,嗷嗷叫着像是土匪一样,瞬间便踢翻了许多人,抢走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甚至是抢走他们的衣裳,好歹是听了黄四郎的话,没有弄出人命。
马将军也冲了进来,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都兴奋着,他无比庆幸自己得了这个机会,否则的话他就只能像萧将军他们那样,依旧被困在营地中,根本没机会出来。
不过虽然萧将军没机会出来,但京城的变化都有人送回来,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
“京城大营的驻兵都是酒囊饭袋,说是有三十万,但其实只有三万不到,其中还有一半站都站不稳,别说是支援京城,就是上马都费劲。”
“城中守卫还算可以,可城门已经破了,他们根本阻挡不了冲进来的人。”
“宫门也破了。”
“太子殿下要逃,被既诸大将军带人堵住,压着去了皇宫。”
萧将军出神的听着这些消息,许久没再听到动静后他便赶忙问,“后面呢?”
“暂时还没有新消息送来呢。”
宫里。
黄四郎浑身浴血,他蒙面的帕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便换了一个,于是他浑身上下就只有身上的帕子是干净的,看上去修罗一样一步一步走进大大殿。
老眼昏花的皇帝高高在上的坐着,他眯起眼睛看向黄四郎,“叫朕看看你的脸。”
黄四郎没动弹,他不想叫皇帝看自己的脸。
后面既诸带着人押着太子和梅姐儿等人进来,嚷嚷道:“他们又想逃,看样子是想去找蛮子合作,我能让他们逃了?嘿嘿,你们是没想到吧?打从你们在花莲县的时候开始,就是老五故意放你们走的,否则你以为你们能走得了?”
要不是颜爻卿故意放他们走,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狗皇帝,这就是你找的太子?软蛋一个啊。”既诸抬脚踢了下太子,嫌弃道,“我不过是给他看了几个人头,他这就吓尿了,实在是太丢人了些。”
“叫朕看看你的脸。”老皇帝却着魔一样盯着黄四郎看。
黄四郎皱眉,他一直警惕着。
这回进宫实在是太简单了些,宫里不可能只有明面上的这些侍卫,暗地里应该还有人才对,结果到现在都没出现,应该是老皇帝没让出现?
“皇上,快杀了他!”梅姐儿尖叫,“他大逆不道,他该死……”
“叫她闭嘴。”老皇帝冷哼一声。
边上梅姐儿便闷声一声,再没了动静。
她瞪着眼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就这样,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死去,而且还是老皇帝下的手,这跟她的记忆可完全不一样,记忆中她跟在黄四郎身边见了老皇帝。
记忆中的老皇帝乐呵呵的,看着黄四郎哪儿哪儿都是满意,对她也极为满意,还给了她许多赏赐,说她帮了黄四郎很多很多,以后会给她撑腰。
那时候颜老五也在黄四郎身边,只不过他被老皇帝斥责了,还罚了跪,当时黄四郎并没有露面。
而现在黄四郎再次出现在老皇帝面前,只是他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满是鲜血和煞气,身边也没了颜爻卿,但梅姐儿知道,他之所以蒙着面,一定是为了颜爻卿。
颜爻卿那人可小气,又十分霸道,他肯定不乐意黄四郎来京城,肯定不想让京城的这么多人看到黄四郎的脸。
“叫朕看看你的脸。”老皇子又说了句。
黄四郎脸色一沉,到底是没有再继续试探,他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拉下脸上的布。
“果真如此。”老皇帝了然道,“朕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朕要找的九儿,不过你们倒也能耐,竟然知道那么些秘密,朕便想着再观察观察,看看你们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
结果没过几日黄四郎就打了进来,以这种方式露面。
此时还活着的吴篪、夏流、吴举人等人,这才看清楚了黄四郎的脸,这才发现他们所谓的‘九’,跟黄四郎那么像那么像。
再想想这一路上梅姐儿总是运筹帷幄,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找到帮手,且这位‘皇子’跟梅姐儿的关系也最好,那时候他们只想着那是因为梅姐儿是姐儿,他们互相喜欢的缘故。
然而真相完全不是这样的,真相是因为梅姐儿知道黄四郎的真实身份,她又找了个拙劣的赝品带在身边想要以假乱真而已。
真正的皇子是黄四郎。
在场的所有人只看到黄四郎这张脸就都明白了,也都明白了夏流、吴篪等人玩的把戏,那么可笑,却偏偏叫他们玩成了。
“皇儿,果真是朕的皇儿。朕现在就退位,你登基!”老皇帝高兴道,“朕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啊。”
黄四郎皱眉,倒是没有反抗。
宫中一朝变天,而攻入城中的大军又很快推了出去,还是在城外驻扎。
这时候宫里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那位皇子竟然是李代桃僵的假皇子,而带兵杀进来的那位黄四郎才是真正的皇子。
好些个人都想看看黄四郎的模样,却偏偏他总是蒙着脸,不叫人知道自己的模样。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但手中有兵权,且说把京城掀翻就把京城掀翻的皇子,这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城中各大世家便开始行动起来,都想方设法的想要给黄四郎塞人。
而这时候的黄四郎却已经悄悄出了城,重新回到大营中,且任何人都不见,只等着登基的时候再进城。
*
草原上。
颜爻卿已经彻底的清醒不过来了,甚至是他喘息的频率都很低很低。
好些个汉子找高飞花商量,“要不咱们回去?林大夫医术好,叫林大夫帮着看看。”
“不成。”高飞花道,“老五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咱们继续赶路。”
他是做过梦,且知道颜爻卿有不同寻常经历的人。
那些颜爻卿拿出来的良药用在别人身上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偏偏用在颜爻卿身上半点效果都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他隐约觉得可能是跟那些梦有关,却完全想不到会跟黄四郎有关系。
睡梦中的颜爻卿迷迷糊糊的,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梦。
只不过这回他没有梦见自己跟黄四郎成亲,而是梦见了黄四郎登基为帝。
京城里里外外都喜气洋洋,那被炸毁的城门已经尽可能的修不好,虽然洞还在,但至少外表上没有那么难看了。
宫里的血迹一夜之间全部清除,半点痕迹都没有。
城外大帐中,一群太监捧着衣裳跪在地上,求黄四郎换上。
“不穿。”黄四郎道。
颜爻卿就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书中的剧情描写黄四郎登基的时候,应该是在太子府,且他那天是很高兴很高兴的,虽然颜老五也就是原主又除了丑,闯了祸,惹了乱子,但黄四郎依旧很高兴。
毕竟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换成任何人都会很高兴吧。
偏偏梦中的黄四郎板着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大手一挥,“你们且回吧,我不会穿的。”
“可……”太监终究是不敢说什么,却也不敢就这么回去。
他们就觉得黄四郎虽然换了新的衣裳,但那怎么也不能登基的时候穿吧。
黄四郎穿着的是布甲,散发着一股一股的药香,手腕上、腿上都缠着十分古怪的药草,看身上的布甲用料也都不名贵,脚上的鞋子就是很普通的布鞋,哪儿哪儿看上去都跟他的身份不相符。
偏偏梦中的颜爻卿看不清楚黄四郎身上的衣裳,也就不知道他穿的衣裳其实是从颜家拿走的备用的那一身,是小辛氏亲手给缝的,颜文田等人亲自给找的草药编织的,最普通却又最管用的盔甲。
颜爻卿就是好奇,这黄四郎脸色十分臭,哪怕是进宫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宫里倒是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也跟他看的书中的剧情一模一样。
甚至是有小太监不小心摔了一跤,在黄四郎面前出了丑,眼瞅着就要大难临头的时候,黄四郎很是大度的放过他,并且把他带在身边,叫他伺候自己的画面也一模一样。
登基的流程也都跟书中一模一样,颜爻卿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看着黄四郎走向那个最高的位置,慢慢坐下。
“主公不喘气了。”咬狗忽然道,他赶忙趴在颜爻卿胸口听,“还有心跳。”
小哥儿眼泪汪汪的,完全不知所措。
营地中伤得比颜爻卿还要重的汉子现在都已经活蹦乱跳了,偏偏颜爻卿的状态却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到现在甚至是已经直接不喘气了。
“多烧几个炭盆,不要让主公着凉。”高飞花赶忙道,“咱们现在不赶路了,就在这里等,主公一定会醒过来。”
“如果主公不醒,我就不活了。”咬狗带着哭腔道,“我的命是主公给的,他不活我也不活!我现在都能打虎了,可还是帮不上什么忙!我……”
结果跟了颜爻卿全是自己得了好处,根本没怎么帮上忙。
*
京城。
黄四郎就这么穿着看上去很普通,却又完全不普通的盔甲登基了。
他并没有管外面等着他指示的文武大臣,而是扭头去见老皇帝。
终于退位的老皇帝这才多久功夫便苍老许多,看上去竟然已经快要不行了,不过他的精神倒是很好。
“九儿。”老皇子道,“你可知道朕为何一定要等你?”
“是因为宫里的秘密。”黄四郎道,“告诉我吧。”
“你果然知道。”老皇帝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木盒,示意黄四郎打开,指着里面的一个圆盘道,“就是这个。这东西告诉朕,必须让九儿登基为帝这天下才能燕洵,其余的任何人都不成。”
黄四郎皱眉,他在木船上看到过差不多的圆盘,只不过那个更危险,就仿佛眼前的这个圆盘是赝品一样。
“必须是九儿,若是换了旁人……无论是不是皇子,都会 ……天下大乱……”
第126章
“九儿, 你要好好当这个皇帝。”老皇帝喃喃道,“换了任何人都必然不成。”
“为何?”黄四郎捏着圆盘仔细地看, 他已经看到了好几处不一样的地方, 而手中的圆盘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但他并不想留着这圆盘。
他并没有穿黄袍,还是穿着最普通又最不普通的布甲,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已经顺利登基的皇帝。
老皇帝闭了闭眼喃喃道:“朕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但那都是真的。朕曾经没有等你来, 而是选了朕喜欢的皇子封为太子, 后来朕退位……太子登基那日,天降巨石,整个皇宫都燃起大火,甚至是烧了半个京城,死了一大半的人……州府投敌,蛮子瞒天过海杀入京城, 便是太子逃过大火, 却也没能活命。”
当这一世结束的时候,老皇帝还以为吾命休矣,却没想到他再一睁眼,发现竟然仿佛时光倒流,亦或是人生从头开始一样, 又叫他有了选择的机会。
他同样没有选择‘九’,而是从宗室中挑选惊才绝艳之辈,立为太子, 叫他登基。
结果登基那日,前来贺喜的番邦忽然联合发难,那些兵仿佛是从天而降一样,就那么出现在宫里,很快便把新皇拿下,自此天下大乱。
再次从头再来的时候,老皇帝甚至是把目光投入后宫。
后宫能一步一步爬上来,并且在一众妃嫔中脱颖而出的女子,大部分谋略诡计等等都不输男子,她们认真教导出来的公主,那也同样不输皇子。
老皇帝甚至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公主为太女,太女登基为女皇。
而女皇登基那日,京城骤然爆发瘟疫,下面的州府也都是如此,活下来的人只有一成而已,女皇纵然是天纵之才,却也扛不住那瘟疫来势汹汹,她自己甚至是也染了瘟疫,在凄凉中死去,不得善终。
老皇帝尝试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悲剧结尾,他不得不相信圆盘的指示,无论如何都要等待那位‘九’的到来。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九’的到来,虽然是乡野村夫家中长大的汉子,虽然没有那么多文才武略,但是他能从花莲县一步步走来,甚至是集结这么多大军,这足以看出他的本事。
“朕知道,当年留给你的名单你并没有用上。”老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