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冉大和冉二当时只是去颜家看看,不吃酒席,口头上表示表示关心,那也就罢了。
偏偏冉大和冉二摆出来的嘴脸十分难看,不但不干活,还特地算计着时辰来吃酒席的,要有酒有肉,吃饱喝足,不醉不归,不但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吃,还带着孩子,甄哥和梅姐儿呢。
但凡是要脸的人家就做不出这么混账的事儿来,颜爻卿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冉大和冉二是怎么没脸没皮的。
颜文田倒是知道一些,“老五你是不知道,那梅姐儿出落的愈发好看,眼瞅着跟咱们村里的姐儿长得就不一样,那脸盘那身段,看着就跟大户人家的姐儿似的。冉家这是觉得梅姐儿将来能嫁入高门大户,到时候鸡犬升天,冉家跟着水涨船高,定然是比咱们强,这是看不起咱们,故意跑来埋汰咱们呢。”
这些话冉家自然不会对外人说,可村子里头有些人家墙头只有半人高,家里发生的大事小事根本瞒不住人。
冉家这些个事儿就是一点一点透露出来的,反正是好些个人背地里都笑话冉家,倒也不得不承认梅姐儿确实出落的如同那出水芙蓉一般,模样就是跟寻常庄稼汉家里的姐儿不一样。
颜爻卿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他冉家现在水涨船高了吗?不还是跟咱们一样是泥腿子。这也能单独来咱们家埋汰咱们,是觉得大嫂嫁给大哥嫁亏了吧。他们也不看看大嫂的模样,也不看看大哥的模样。”
“不是我说梅姐儿如何,但就说咱们家这些个兄弟,哪个模样差了?”
冉家就除了个模样齐整的梅姐儿,这就开始做春秋大梦了,虽然原着剧情中梅姐儿的确是一路上跟着黄四郎水涨船高,冉家也跟着鸡犬升天的,可现在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这有啥好猖狂的?
颜爻卿硬生生跟黄四郎成了亲,而黄四郎可是稍有的识字的汉子,虽然没正经念书 ,那在村子里也是十分体面的,颜爻卿大字不识一个,也就是模样还算可以,他跟黄四郎成了亲是有些高攀黄世兰,可他不也没有嘚瑟?
“有些人就是那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却非得假装自己什么都有。”颜爻卿冷哼道,“老二你别胡思乱想,咱们快一点,早点去冉家把大哥大嫂叫回来,还得回去歇息呢。你就不想二嫂给你暖的被窝?”
“边去,没个正形。”颜文田脸瞬间红了,好在现在乌漆嘛黑的谁都看不清楚谁,不过他倒是不敢再跟颜爻卿说什么了。
偏偏颜爻卿还嘀咕呢,“我都已经成亲了呢,这句话算得了啥……”
眼瞅着颜文田速度快乐许多,颜爻卿这才真的没有再说话,他也不想路上说这些,可老二颜文田心思就是有些曲里拐弯的,要是叫他再这么想下去,等到冉家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快要到冉家村的时候,需要走一条小路,两边都是修整好的庄稼田地,路被许多人走过,踩的十分厚实,月色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像是一条白鲢一样通向冉家村。
走在最前面的颜文田刚要叫后面兄弟几个快一点,结果长了嘴,声音却没发出来。
他猛的扑到前面,凑近了一看,顿时心里就是一惊,“快过来,这是老大!”
“什么?”颜爻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老大颜文武,顿时吓了一跳,赶忙道,“先看看老大身上有没有伤,咱们尽量不要动弹他,把他就这么抬回去!”
“定然是冉家的王八犊子干的!我得去一趟!”颜文宇本来一路上吊儿郎当的,就跟凑热闹似的,就没想着可能会出大事,结果这就出了大事,他顿时不风轻云淡了,跳起来就要往冉家村跑。
颜文车一声不吭,但袖子已经挽起来,看样子也是要去的。
“都给我停下!”颜爻卿一左一右的拉住颜文车和颜文宇,一脸平静道,“咱们就算现在去把整个冉家村都烧了,老大身上的伤也好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抬大哥回去,先看看情况怎么样再说。”
“老五!”颜文宇急了,“难道这是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就这么算了,可总也得叫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先把老大抬回去,别的一切都往后放!你们难道都忘了爹娘的话了,甭管遇上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颜爻卿厉声说着,自个儿上前检查颜文武,没看到外伤,他心中便有些担忧,若当真是有内伤,恐怕是极不好医治且需要金山银山去填的。
可甭管怎样,都得先把颜文武抬回家再说别的。
一路上颜文车也颜文宇还是臭着脸,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的,倒是没给颜爻卿甩脸子,也没有再一意孤行。
他们来脾气就已经很不好了,可他们知道自家老五脾气其实更不好,尤其是他本该生气的时候偏偏保持冷静的时候,那便是在酝酿更猛烈的暴风雨。
颜爻卿跟他们又不一样,他们这些当哥哥的脑子笨,不够灵活,哪怕是生气也只是想到大不了到时候打回来就是了,但颜爻卿不是,他更狠厉,也绝情,心里头酝酿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颜文车和颜文宇这才肯乖乖回来,否则若是惹了颜爻卿更生气,他们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回来的路上几个人再没了刚出家门时候的轻松,全都板着脸,颜爻卿看上去最平静,可也最恐怖。
兄弟几个就这么抬着颜文武,叫他怎么倒下的就怎么抬着他,姿势基本上就没有变化过,好容易到了家门口,所有人包括颜爻卿都是出了一身的汗。
“开门。”颜爻卿的声音也很平静。
一直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等候的黄四郎一个箭步窜过来打开门,他总觉得颜爻卿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寻常,叫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赶忙问:“都回来了?”
“进去说。”颜爻卿低声道,“你去把咱屋里的油灯拿来点上送大房这边。”
“成。”黄四郎已经看到进了院子一动不动的被兄弟抬着的颜文武,当即也不敢问了,赶忙跑屋里拿油灯。
大房这边原本也有油灯,是冉氏觉得晚上起夜摸黑不方便,硬生生的要一整夜一整夜的点油灯,那点儿灯油早就消耗没了,偏偏她还逼着颜文武去弄别的屋里借灯油,颜文武不肯,冉氏就把油灯摔了。
现在大房放在屋里的油灯看上去就干干瘪瘪的,里面也没有灯油,早就招了灰,看上去陈旧无比了。
黄四郎从屋里拿来的油灯崭新崭新的,灯油也是满的,点燃后灯光十分明亮并且不刺眼,是燕洵很喜欢但舍不得点很少拿出来的油灯。
“咋了这事?”一直守在炕上的辛氏放心不下大儿子,就没睡着,这会子听到动静也顾不上什么,赶忙过来了。
第30章
“没啥大事。”颜爻卿道, “大哥身上没有伤, 就是困了,我们半路上遇到他就困得不行,这才直接抬着他回来。娘,你且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们兄弟呢。”
辛氏想要进门的脚刚抬起来, 就陡然僵住,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平日里颜爻卿很少喊‘大哥’, 每次他喊‘大哥’的时候,都一定有大事发生。要么是有外人在场,颜爻卿要帮着老大抬面子,要么是当初成亲的时候,老大亲自背着颜爻卿绕着自家宅子走了一圈, 颜爻卿心里头感激有高兴,这才郑重其事的喊了声‘大哥’。
旁的时候颜爻卿从来都是‘老大’‘老大’的喊, 颜文武也不生气, 颜爻卿也极少当着外人的面不给颜文武面子,倒是叫他一直这么蒙混过来,天天喊‘老大’了。
这会子颜爻卿自个儿都没发现他郑重其事的喊‘大哥’, 而且咬字十分清晰, 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辛氏多了解颜爻卿啊,这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颜爻卿这会子绝对跟平时不一样, 她便瞬间想了很多,眼圈忽然就红了。
“娘你回去歇着,也不要叫爹出来。你们都年纪大了,晚上不睡觉跟着我们这些年轻人瞎折腾什么。”颜爻卿板着脸说,“快回去歇着,大哥这边有我呢。”
辛氏眼瞅着颜爻卿出来要推她回上房,就赶忙低头擦了擦眼泪,低声问:“要银子不?”
“不要不要,大晚上的要什么银子。”颜爻卿上前推着辛氏回上房,并且帮忙关上门,一转身脸色就有恢复平静,只是他心里也开始琢磨银钱的事儿了。
他成亲就已经把上房掏空 ,再加上冉氏怀了身子惹得这些事,上房那边怕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他总不能把老两口的棺材本都薅出来,这还没到绝路上呢。
再就是宁哥儿手里还捏着十两银子,颜爻卿原本不想动,他正准备想法子让冉氏亲口承认自己贪墨银子呢,可现在怕是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颜爻卿走到墙根蹲下,低头看着月色下自己黑乎乎的影子。
黄四郎在屋里看了一圈就知道咋回事,抬头没看到颜爻卿便赶忙走出来,看到颜爻卿在墙根蹲着便赶忙过来也蹲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得请连大夫来。”
可两个人刚去过林大夫家里,仅仅只是登门就那么难,想让林大夫出诊,简单吗?
这方圆十里、百里的,谁家没个急症,难道都请林大夫出诊?又有谁请到了呢。
“林大夫不是一般人,咱们那天去他家也看到了,他那徒弟也不一般。”颜爻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黄四郎听,“林大夫轻易不出诊定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可我眼瞅着大哥怕是非得林大夫来不可。我得想个法子叫林大夫露面,救人如救火,且还是救我至亲之人,就冲着这血脉之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这话,颜爻卿就觉得自己心里头酸涩无比。
而他这么说也是准备实在不行便不惜采取极端手段请林大夫来,总能叫林大夫来一趟。
“我去请。”黄四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想着,实在不行自个儿便透露一下身份,总能引着林大夫来。
“你守着家里。”颜爻卿猛的站起来,“我去!”
“你……”黄四郎张了张嘴,想说屋里的银钱都因为做生意几乎全都拿出来了,现在三更半夜的出门借银子肯定也借不到,他又知道颜爻卿的脾气,怕是不肯动用宁哥儿手里捏着的那十两银子的,他要留着打冉氏的脸。
没有银子,甚至是连兔子肉都没有,又如何请的动林大夫。
“别的你不用管,守着家里就好。”颜爻卿这是头一回这么郑重的拜托黄四郎,“黄四郎,靠你了。”
“你且去吧。”黄四郎总觉得颜爻卿身上的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可真叫他说他又说不出来,而再次看向颜爻卿的时候,他又看不出什么东西变了。
颜爻卿还是那个颜爻卿,颜爻卿又不是那个颜爻卿了。
再次从家里出来,颜爻卿变成了一个人,他步履匆匆,不再算计着胡同里的小坑和小石头,而是全都一视同仁的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又崴了脚脖子,疼的厉害,颜爻卿便一跳一跳的去。
林大夫家独门独户,但晚上的倒是很容易找。
颜爻卿上前敲门,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林大夫早就歇下了,倒是徒弟还正襟危坐,看上去是闭着眼睛睡觉,可身体依旧紧绷着,像是随时都能进行捕食的猛虎!
当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徒弟便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跳到院子里,盯着院门看。
“林大夫,是我。”颜爻卿低声道,“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听到,但我还是要说一遍。现在我颜爻卿需要你出诊,需要什么条件你开,无论何种代价我都答应。”
“你也不要觉得我就没有能耐了,我手中的秘密多得是,其中有一条便是:林大夫你乃是反……”
“住嘴!”徒弟猛的打开门,一把雪白锋利的刀瞬间出现在颜爻卿脖子上。
颜爻卿一动不动,继续说:“出诊!”
“你休想!”徒弟伸手抓颜爻卿。
颜爻卿早有准备,他身体跟泥鳅似的滑到一边,手腕一抖就拿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瞬间砍断徒弟手中的剑,并且趁机欺身上去,匕首紧紧地贴着徒弟的脖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徒弟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颜爻卿,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到破绽。
颜爻卿压了压匕首,面无表情道:“是随时都能要你的命,但是想过普通日子的人。你跟林大夫在这里隐姓埋名为的什么,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但是我的身份你们却肯定不知道 ,别以为我一直在颜家长大,从未离开过村里人的眼皮子就真的是村里的土哥儿了。”
身后的门狠狠地关上,颜爻卿拽着徒弟进屋。
屋里已经点燃油灯,林大夫也已经听到动静坐起来了。
他倒是不像徒弟那么紧张,反而还上上下下的打量颜爻卿,见着他拿着一根湿漉漉的木头放到他徒弟脖子上就多看了几眼,“大晚上的,也是来送兔肉?”
“那倒不是。”颜爻卿收起木棍道,“只是想请林大夫出诊而已。”
“诊金呢?”林大夫反问。
颜爻卿手中一闪,木棍重新变成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啪’的一下把匕首扔到桌子上,匕首便整个没入实木桌中,“这个够不够?林大夫可以认为是威胁,也可以认为那是宝物。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果真是宝贝。”林大夫没凑近看也知道那是宝贝,只是他好奇颜爻卿究竟是怎么把东西藏起来,而且又能瞬间把匕首替换成木棍的,用木棍应当是怕伤了他那徒弟,而用匕首,便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