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反应迅速,撑起一把把黑色雨伞凑近他们,却被宋烬远一把甩开,雨伞掉落在雨坑里,他大步离开。
众人才如梦初醒,黑色的人群散去,结束了这个过度沉默的葬礼。
梦境一转,画面来到希夜位于联邦的办公室里,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凝视桌上的一张照片,江叙凑近看,上面竟然是自己在图书馆里的照片。
照片被精心地装裱在透明晶体的相框,照片中,自己正抱着一本精装书,全然投入其中。
江叙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里,还没来得及疑惑照片为什么会在希夜手里,希夜这时候挂掉电话,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凝视良久,慢慢将浅色的薄唇贴在照片上,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江叙瞪大眼睛,后退两步。
天雷滚滚!
这个梦太可怕了,江叙在梦里不停念叨,赶紧翻篇,换个场景!
果然梦境随之更换,江叙瞬移到一个荒芜的小星球上,他敏感地四处查看,害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虫族。
下一秒,游昭突兀地出现,他漫步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星球上,凝视着远处发出耀眼光芒的恒星,默默无言。
这一刻,无边的孤独感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游昭仿佛一个宇宙中的旅人,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
江叙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游昭,却不料,游昭突然转过身来,直面他。
“我终于找到你了……”
翻篇翻篇!江叙闭上眼睛念叨。
再次睁开眼,是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暗红色和黑色是组成这个房间的主色调,沉闷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芒,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有人影叠起。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整个房间的温度极低,像是冰窖一般,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此时,窗外一个惊雷,瞬间照亮了大部分的室内光景,也终于让江叙看清楚了床上的两个人。
是他和宋烬远。
确切的说,是他的尸体被宋烬远圈在怀里,被摆出端坐的姿势,头靠在宋烬远的颈边,而宋烬远表情痴狂,他的身上还带着湿淋淋的血迹,血水染得床上到处都是,仿佛恐怖片现场。
这恐怖又诡异的一幕,几乎让江叙心脏骤停!
连续的梦境打击让江叙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人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这种窒息感将他从无尽的梦境中拉了出来,江叙陡然睁开眼,眼前一片黑。
天果然还没亮。
嘴边感觉痒痒的,带着湿漉漉的触感,江叙一低头,正对上一片柔软,温热又暧昧。
江叙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希夜见状,轻笑一声,顶开江叙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江叙都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难道他还在做梦吗?
“用鼻子呼吸。”希夜在江叙耳亲昵地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江叙这才开始挣扎,他用手推拒希夜,试图远离这个噩梦般的场景,却被希夜轻易地化解,将人拉回怀里。
c级体质在sss体质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
“你放开我!”江叙动弹不得,吓得嗓子都哑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可怜兮兮的。
希夜轻抚上江叙的脸庞,安慰道:“没事的,不要害怕。”
试图躲闪对方的接触,江叙徒劳地小幅度挣扎,他无法相信此时发生的一切,“你刚才在做什么?”
希夜盯着江叙的唇说:“你忘了吗,我吻了你,你现在还在可爱的喘,真好听。”
倒吸一口气,江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如果说游昭那次,他还能够有力气绝望的话,那现在的他,则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如果悲伤能够逆流成河,那现在江叙的悲伤已经汇成了太平洋。
跑又跑不了,说又没法说,江叙绷不住,眼泪簌得就掉下来,嘴唇都在颤抖。
活生生被气哭了。
希夜见状,心疼地将江叙揽入怀中,像是安慰孩童一样轻轻拍着背,哄道:“怎么还哭了?”
江叙哽咽地说:“你怎么能……我……”
气得话都说不顺,他索性不说,咬住下唇忍住哭声,整个身体都在颤。
希夜轻声道:“别哭了。”
江叙不理他,哭得越加厉害,眼前一片模糊。
希夜叹口气,凑上前:“你一哭,我又想吻你。”
禽兽啊!人面兽心的禽兽啊!
江叙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敲开希夜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审美。
他想起什么似的,打着哭嗝儿问:“是不是你……改了我右脚了……”
“是我。”
“你是不是……还监视我?”
“我随时都在看着你。”
江叙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黑暗,已经彻底无语。
见江叙不说话了,希夜语气轻柔:“怎么不继续问了,嗯?”
万念俱灰,江叙双眼无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
希夜不允许江叙逃避,他近乎残忍地宣布了这一事实:“我时时刻刻都想要占有你,独占你,我希望你哪里都去不了,就在我身边,哪怕你恨我都无所谓。”
第60章
这天夜里, 江叙顺利陷入自闭。
希夜嘴上说的十分体贴和动听, 会给他无限期的时间考虑, 不会强迫他。
我信你个鬼!
江叙这时才终于明白自己身体上的那些痕迹是怎么回事了,想到当时盛云飞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己却一无所知还展示给人看, 江叙顿时羞耻度爆棚。
心态彻底崩溃。
脑袋也懵了, 食欲也下降了, 睡觉都会噩梦重重半夜惊醒的程度。
惨的是, 江叙就算半夜醒来,也不敢吱声, 害怕惊动一旁的希夜, 趁着夜深人静来点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他可能会选择当场去世。
希夜惊悚的告白后,江叙获得了无限期的考虑时间,但两人吃饭还得一起吃, 晚上还得一起睡。
等于什么都没变。
在咒骂了系统第n遍之后,走投无路的的江叙冒着被希夜知道的风险偷跑去找榆林,结果医务室早已人去楼空, 连盛云飞都没了影儿。
“你的身体痊愈后, 我就把他调走了, 他正在参与一项十分重要的前沿研究。”希夜微微一笑,往江叙碗里夹了一块儿肉,“他是联邦不可多得的人才,研究中心不能缺了他。”
他怎么早没有想到,希夜能这么早挖掘出盛云飞, 一定是记得上一世的事情,江叙后悔自己的愚钝,为什么没有早点联想到这方面去。
江叙默默无语,扒开希夜夹的那块儿肉,委屈得只吃下半碗饭。
一点也不在意江叙无声的拒绝,希夜突然提议:“下午要不要去东部的庄园里散散心,那里景色很好,你应该会喜欢。”
江叙摇头,他哪儿都不想去,这想这个破系统早点修好,然后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前希夜对江叙的拒绝总是顺从,但这次他坚持:“你需要晒些阳光,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于是江叙不再拒绝,反正呆在哪儿都是他一个人。
等被希夜亲自抱去了庄园后,江叙看到天空上那一层淡蓝色几乎透明状的蓝色防护罩的时候,眼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手上的终端不停地闪烁催促,希夜全然没有看见似的,将江叙轻柔地放在早就让人布置好的躺椅上,仰头透过指缝看了一眼天空,喃喃轻声道:“是不是有些刺眼?”
金色的阳光将希夜的皮肤照得几乎半透明,特别是那头流水一般的银发和淡漠的神情,更让他有一种脆弱又令人又保护欲的美。
“不,这样很好。”
此刻面对这般美色,江叙满心想的都是——快我从眼前消失!赶紧的!
盼望着,盼望着,希夜终于舍得离开,刚走没两步,突然又转回身,神色温柔:“我会早点来接你,不要乱跑。”
他能跑哪儿去,头顶上这个级别的防护罩拦着,就是十个他加起来都不可能弄出一条缝来。
也许是江叙的眼神太过直白,希夜垂下眼:“我先走了。”
渐渐远去的背景,颇有些落寞的味道,江叙看着看着,长长哀叹一声,丧气几乎肉眼可见。
他空虚地躺下,眼前的美景跟本让他无法沉浸其中,不管是湖泊还是绿茵草地,整齐挺拔的树林还是耳畔悦耳的虫鸣,一切都是用光和机器营造出来的假象,连这温热灿烂的阳光,都是人造光源模拟出来的。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时空怎么可能逆转呢?】
榆林的神情犹在眼前,江叙始终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真实世界,那系统一直给他看的剧本到底是什么,他自以为的人设又是什么?
如果榆林说的是真的,那么系统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百思不得其解,江叙索性闭上眼,趁着希夜不在,赶紧补个眠,这些天,他一直没有睡好过。
一阵温和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送到江叙鼻尖下。
他仿佛陷入一团棉花中,渐渐失去意识。
“砰!”
突如其来的巨大破碎声将刚刚闭上眼的江叙震醒,他寻着声源望过去,竟然在头上发现了一个洞,破碎的防护罩周边还在“滋滋”冒着电光。
“警告,警告,防护罩遭到破坏,有人入侵。”
“无法定位非法分子,正在启动防御模式……”
……
电子警报声环绕整个庄园里,不断重复着“非法入侵”这句话,但偏偏周围一个儿人也没有,连眼前的湖泊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躺在风景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江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本能地要跑,被右脚的电子镣铐给劝退。
手边上又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江叙无法给希夜发消息,告诉他有非法分子入侵。
于是,江叙十分没有求生欲地又躺回了躺椅里,闭上眼继续晒太阳。
眼前的光源突然被遮住,带着十足的压迫感,逼得江叙睁开眼。
宋烬远俯身望江叙,逆着光笑得很灿烂,十分不符合他的气质:“睡得好吗?”
瞪大眼睛,江叙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宋烬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个入侵者,是宋烬远?
“警告,发现非法入侵者,正在定位……”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无人机,绕着宋烬远飞来飞去,不停滚动发出警告声。
“吵死了。”
拔出腰间的装饰佩剑,宋烬远一剑将无人机削成两半,带着火花的残破机体摔在了地上,世界恢复了安静。
江叙这才发现,宋烬远今天穿得格外的正式,肩部华丽的金穗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特别是那个佩剑,由稀有金属打造,剑柄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珍贵的耀蓝宝石,这把剑只有在极少数的重要场合用到。
而最近最重要的场合,应该就是游昭的任职仪式,按照规定,宋烬远和希夜都必须出席。
这么严肃的场合,宋烬远都能翘班?
“虽然你的目光令我很兴奋,但今天时间不多。”宋烬远拉着胳膊的江叙,将他拽起来。
江叙被迫站直身子,瞬间脸色一变,惨白着脸跌回躺椅上,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别动我。”江叙捂着右腿,抽着气说。
宋烬远俯下身,终于注意到他右脚腕上那个小小的一指宽的黑色金属环,皱起眉,伸手拨弄了两下。
江叙解释:“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被监视的状态。”
这电子镣铐,严丝合缝,没有可以被撬开的可能,只有电子秘钥可以将它打开,一旦试图用蛮力破坏,自带的电子系统会释放其中储存的电压,足以致命。
“啪嗒”一声。
电子镣铐被宋烬远两个手指掐着边缘捏碎,甚至还来不及释放电流,就成为了一堆废渣。
江叙:“……”
他早该想到的,宋烬远永远不会按套路出牌。
“走吧。”
宋烬远一脸轻松,牵着江叙的手,就要往外走。
好久没有正常走路,江叙觉得两个腿都变得瘫软了,他被拽着艰难地跟在宋烬远身后,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还没想好。”宋烬远回答得理所应当。
江叙服气了,但是宋烬远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无法挣脱开,他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擅自离开联邦,会面临很严重的指控,你先停下……”
“那又如何,如果有谁觉得能从我手中伤你一根头发,就让他们试试。”宋烬远终于觉得江叙的脚步太慢,打横将他抱起。
“你是不是胖了?”宋烬远挑眉问道。
为什么这种时刻还要注意这种事情,江叙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挣扎道:“你先放我下来。”
宋烬远歪了下头,嗓子哑了几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男人怀里的时候,不要乱蹭?”
跟希夜相处久了,猛然面对宋烬远跳脱的说话风格,江叙十分不适应地脸红起来。
他停止了挣扎,无奈道:“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走?”
虽然系统修好之前,他呆在哪儿都无所谓,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宋烬远很危险,侵略性太强,让他浑身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宋烬远的情感太炽热了,就像刚才那样,宋烬远无时无刻不在直观表达他的感受,一点也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