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桐愣怔看他。
两人离得极近, 彼此呼吸可闻,席端被人挤到,冷不丁往前一倾,鼻尖撞上青年眉心。
与此同时,段书桐鼻梁触上一抹温热柔软,顿时惊得忘了呼吸。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乘客有序离开,段书桐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推了推席端。
席端垂下眼,同段书桐一起走下电梯。
段书桐余光瞄向他,发现他耳朵红了一片,心里暗暗好笑,方才的羞赧渐渐消散。
菜鸡互啄,没什么好丢脸的。
找到影院,两人去柜台买票,结果被告知,今日的电影票已经售罄,包括午夜场的。
段书桐:“……”怪他,激动之下没想到要提前网上购票。
席端见他失望,有些不忍心,“换一家。”
“不用了,”段书桐摇摇头,“咱们先下去。”看电影只是为了找一个和席端独处的借口,虽然电影看不成,但他现在和席端在一块就够了。
两人像傻子一样,回到地下车库。
上车后,席端问:“现在去哪?”
地下车库的灯光有些昏暗,四周空旷无人,男人的声音闷在车厢内,沉甸甸的,戳得人心慌意乱。
“我先想一想。”段书桐低着脑袋回答。
“好。”
周围又开始变得寂静,段书桐双手交叉在腿上,无意识绞动,心跳得有些快,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击鼓,一下又一下,烦得让人急迫地想去做点什么。
经过一番理智和感性的搏斗,段书桐终于颓败下来,闷闷道:“回去吧。”
席端乖乖“嗯”了一声。
他理解青年的处境,也明白青年的纠结,他在等,也愿意等。
一切为难,他都可以陪着一起承担。
一路无话,车至别墅区,段书桐忽问:“什么时候回山泉县?”
席端将车停在路边,转首看他,“你什么时候方便?”
段书桐正要回答,微信响起,有人找他视频。
他拿起一看,是韩令,没想太多按下接听。
韩令昳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摆出哭丧的表情,“段总监,我现在无家可归,求收留啊!”
段书桐一脸冷漠,“可以住酒店。”
“酒店没房间了!”韩令打量了他周围的环境,“你在车上啊?旁边的是谁?不会是……”
“行了,我有房子,借你住一晚,”他顿了顿,“你自己来拿钥匙。”
韩令惊喜笑道,“我这就去!”
挂断之后,段书桐给他发了个定位,然后问席端:“你要不要先回去?”
席端抿抿唇,目色深沉,“不用。”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车内又陷入沉寂,没一会儿,又有人找段书桐视频,段书桐悄摸摸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席端,点了接听。
屏幕里的陆时,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见到段书桐,调侃道:“之前说好你回燕市跟我说一声,我请客,要不是看到微博,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段书桐是真忘了这回事,他本就觉得这是一个客套话,抱歉一笑,“这次请客就不必了,等以后吧。”
等他的脸完全恢复后再请不迟。
“也行,”陆时接受他的好意,笑着问,“段总和席总不会真的要结婚吧?”
段总指的是段思芙,段父对外称段董。
席端闻言,立刻看过来。
段书桐连忙澄清,“都是网友戏言,不要当真。”
“是吗?”陆时笑得意味深长,“先不和你说了,家里人叫我,拜拜。”
挂断视频后,席端开口道:“陆时前面那个,是你的朋友?”
“新招的技术员,叫韩令。”段书桐无意识掰着手机壳边缘,“在海市见过的,亚澜专卖店。”
席端应了一声,他觉得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于是打开微信。
段书桐以为他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便没吭声,怕打扰到他。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收到韩令的微信:抱歉啊段总监,突然有点事要处理,就不去拿钥匙了。[委屈][委屈][委屈]
段书桐看向席端。
席端也没瞒着,轻描淡写道:“仁广医院的韩主任是他的父亲,他不是无家可归。”
韩令因为是同性恋,早已与韩主任“决裂”。他能将韩令与韩主任联系在一起,还得得益于韩主任以前提过。
段书桐想起来了,之前裴若薇被厉骁害到医院,就是那位韩主任听从席端吩咐,带人给裴若薇转移病房的。
世界真是小。
他没再管韩令的事,也不知道韩令正苦逼地面对自家老父亲的怒火。
既然无需等韩令过来,段书桐便顺势去开车门。
没开开,锁住了。
他去看席端,席端跟他对视几秒,默默解了锁,眼神看上去有些委屈。
段书桐蓦地心软。
他本来就对席端有感觉,只是碍于现在没处理好家庭关系,担心耽误席端而一直克制自己。
——虽然并没有克制成功。
“席钰会怎么想?”他抬首问。
席端不假思索,“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
他目光牢牢锁住青年的脸,“你担心父母,我都明白。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你愿不愿?”
段书桐内心突然涌出无尽勇气,将原先的愧疚不安淹没,他倏然笑开,“说好的假期后再商量,是我先食言了。”
席端惊喜之下,抓住他的手,“你愿意?”
轻轻反扣住,段书桐认真点头,“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以前交的女朋友都是为了做戏,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一定要直说。”
交握的掌心,腾地燃起火焰,烫出一串细汗。
席端攥得紧紧的,像是毛头小子般失措,“没有,你做得很好,什么都好。”
看到他比自己还紧张,段书桐倒是放松下来,笑问:“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席端不愿放手,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个问题,“还没说什么时候回山泉县。”
“韩令说要找我一起玩。”
席端沉了目光,“他不会有时间的。”
“哦,”段书桐并没有在意,反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席端目光偏移,“我想……早点回去。”
不是因为工作,仅仅是山泉县亲近起来更容易。
“我都行。”段书桐答应后,想抽回手下车,却又被拽住。
男人抿唇瞅着他,一声不吭,手攥着不放,像是在期待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可怜兮兮地用目光询求。
段书桐笑着拉过他的手,很干脆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抬眸问:“可以了吗?”
谁料男人握得更紧,猛地倾身向前,在他颊边一掠而过,很轻,像羽毛般,挠得人心痒痒的。
亲完后,他立刻放开段书桐,一本正经地瞅着挡风玻璃,“你回去吧。”
殊不知泛红的耳朵暴露了一切。
段书桐在心里啧啧两声,抚了抚刚被亲过的地方,心里仿佛被灌满了黏稠的糖浆,汩汩冒泡,甜得叫人发齁。
他下车离开后,席端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揉揉手背被亲的地方,愉悦地笑了。
席端说想早点回山泉县,第二天就来接段书桐。
董含月舍不得,段书桐抱抱她,道:“我得回去研制新品,等研发出来,再回来看您。”
董女士只好挥手作别。
段书桐不是在哄她,他是认真的。在决定和席端在一起后,他就给自己施加了更大的压力。
席端已经站在高峰,他作为伴侣,不能和他差距太大。这也算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想要功成名就,想要和席端再无压力地在一起。
他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回到山泉县,两人都没时间继续腻在一起,席端积压了太多工作需要处理,段书桐也开始制定新品的研发计划。
想起记忆深处关于段爷爷意外死亡的事情,段书桐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当年段爷爷在县医院任职,竭力为一位肾衰竭患者诊治,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其生命。患者家属惊痛发疯之下,将段爷爷推倒在地,段爷爷后脑受到撞击,没能拯救过来。
年纪尚小的段少亲眼目睹这场悲剧,学习医药的信念出现动摇。
段书桐深知原主的不甘,遂决定研发可以有效治疗肾衰竭的药物,解了这个心结。
nt的效率很高,新的实验室即将建成,估计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就在他期待新实验室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裴若薇突然联系上他,带着哭腔问:“段少,能不能借一些钱?”
段书桐诧异,“做什么?”
裴若薇稍稍平复自己情绪,解释道:“小时候照顾我的院长生病了,需要一笔治疗费,您能不能先借一下,我一定会还的!”
段书桐想到前世照顾自己的孤儿院院长,不由心软道:“什么病?需要多少?”
“医生说是肾有问题,需要做透析,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多少钱。”她已经六神无主。
要不是她去看望院长,也不知道院长生了这么重的病,她深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
段书桐想到原著里确实写过一个情节,说是裴若薇生完孩子后,在男二段少的陪同下,来山泉县看望老院长,结果被告知院长已经重病逝世,自责悲恸不已。
也正因为此,她更加看重自己的孩子,同时变得更加坚强。
段书桐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你们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县医院,真的谢谢你段少。”
挂断电话后,段书桐打的去县医院,心中压力更甚。
他必须要加快脚步,尽快研发出来。
第四十章
段书桐不是第一次看到形容枯槁的病患, 但每一次看到,都会觉得心酸。
面容沧桑的老院长, 无力地躺在病床上, 面对裴若薇的微红眼眶,甚至还能微笑着安慰她。
肾衰竭的病人,要么换肾, 要么做透析, 先不说有没有肾.源,即便有, 那也是极高昂的价格,透析同样如此。
“我活够啦,没事的。”老院长松树皮般的手紧紧握住裴若薇,目光落在她显怀的肚子上,有些难过。
单亲妈妈带着孩子, 会有多艰难哪。
想到前世逝去的院长,段书桐心有不忍,笑着安慰道:“院长您放心,肯定能治的。”
先用透析维持生命, 他会努力将药物研制出来。
院长慈祥地朝他笑,“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又拉了拉裴若薇的手, 用眼神询问她。
裴若薇有些无奈, 安抚道:“他姓段,是我朋友。”
院长面露惋惜,这么好的小伙子, 难得。
离开医院后,段书桐先借了裴若薇一笔治疗费,然后联系韩令,让他尽快回来上岗,加班费绝对不会少。
韩令正好要逃离他爹的魔爪,忙不迭赶回山泉县。
等段书桐将研究计划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直接傻掉,狐狸般的眼瞪得溜圆,“段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治疗肾衰竭的药物?据他所知,目前对于肾衰竭患者的诊疗手段,无非是换肾或透析,再配合一些辅助性药物缓解,但能够修复肾功能的药品他是真的不敢想。
段书桐坦然道:“其实不管国内还是国际上,关于研制这方面药物的论文并不少见,我基本都看过,觉得有些方向具有可行性,想试一试。”
当然,这只是他的托词。在前世,医药研究者已经完成这一壮举,给无数患者带去福音,他恰好参与其中,有幸获悉药物的研发过程。
碍于两个世界水平的差距,从头开始大概有些难,但并非绝无可能。
韩令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他一直自诩挺聪明的,没想到在段书桐面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段少,我理解你的想法,可这一步是不是跨得太大了?”这种高端研发他只在一些高级研究所见过,而且还是一大批高级研究员。
现在就他们这个实验室?太过匪夷所思。
段书桐有些无奈,这件事对韩令来说确实不可置信,可于他而言不过复制一遍过程。
他们可以等,但患者不能等。即便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不在乎。
“韩令,研发出来是好事,研发不出来也很正常,我就是想尝试一下,你要是不愿参与,我可以找其他人。”段书桐对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实事求是建议。
韩令突然就泄了气,挠头无奈笑道:“没有不愿意,就是表达一下震惊,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咱们真的研发出来,那岂不是一炮成名?”
他也只能用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安慰自己了。
虽然心里别扭得慌,但真正做起事来,韩令还是很靠谱的。他爸是医生,他妈也从事药品行业,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对医药方面拥有不错的天赋,加上从名校毕业,本身见识不俗,技术方面经验丰富,作为段书桐的助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即便这样,他也时常发现自己跟不上段书桐的思路。
韩令翻阅几乎所有的期刊论文,发现段书桐的研究方案的确有些借鉴于某些猜想,可这些猜想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猜想而已,在实际实验中会面临诸多难题。
难就难在那些阻碍上。
而段书桐一些奇特的思路,恰好可以完美地弥补一些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