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找回记忆的洛闻歌再看此时两人姿势,脸涨得通红,兀自假装镇定地放开萧毓岚,想顺势滚到旁边。
谁知他刚放开人,就被狠掐住腰身,萧毓岚轻笑:“想跑?”
“我、我想起来了。”洛闻歌期期艾艾道,自认理亏到不行,连声道,“陛下,是我失礼在前,以下犯上在后,若是陛下心里委实不痛快,只管罚我。”
萧毓岚好整以暇,看起来分外好商量:“好,那朕就罚你从今往后以命为先,哪怕朕有危险也别救,听清楚了吗?”
这是让他不要横插手救人的事?
说起这件事,洛闻歌还有话要说:“今日救的那名女子,我确实不认识,再说人命当前,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陛下,这我恐怕做不到。”
萧毓岚本是看在他愧疚份上,想借着这机会再让他明白自己生气的原因,谁知道会得到这么句回答,当即冷下脸来。
“看来是朕自作多情,在洛大人心里,还是那女子更重要,如此朕不再讨人嫌,宫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萧毓岚沉着脸将他放在床上,起身气冲冲走了。
被丢在床上的洛闻歌满脸茫然,这说得好好地,怎么人又生气了?
他全然不知道萧毓岚的爆炸点在何处,措不及防就点燃了,一想到方才对方离去前说的气话,他脑壳阵阵发疼,又是哪里不对?
他叹息,取出新衣衫穿上,想先去探望下那名陌生女子,说不定弄清事情缘由,也就明白为何萧毓岚会生气了。
洛闻歌刚出房门,就撞上急匆匆来寻的蒋霖。
“怎么了?”他问。
蒋霖瞧见他,满脸尴尬,低声道:“公子,那姑娘醒了,说要见你。”
洛闻歌轻颔首,跟着蒋霖往那边院落走,去的路上他问:“她要见我,你怎么这个表情?”
“这……”蒋霖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来。
洛闻歌鲜少见蒋霖这副模样,虽说暗卫不善言辞,但也不是说话不利索的结巴,他加重语气:“有话直说。”
“是。”蒋霖应道,说起话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是这样的,那姑娘一醒来就说要见你,为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必定要以身相许,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属下去楼内查过,公子可知她是谁?”
一个两个都在那姑娘身份上做文章,洛闻歌本就让萧毓岚闹得头疼,再看蒋霖这铁憨憨,满脑子官司的没好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蒋霖不好意思挠挠脑袋,从洛安那学来的招数不好用啊,他怕洛闻歌等急又生气,赶紧说:“她是闻天冢亲妹妹闻依依,昨日刚到长乐城,今日随闻天冢出门买东西,不知怎么在玄武大街那边的铺子里丢了,方才闻天冢去京兆尹报案,引得全城都在找。”
洛闻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萧毓岚生气的点在哪里。
闻天冢亲妹妹。
难怪对方会再三问他是真不认识那姑娘吗?
感情萧毓岚是误会他为救闻天冢妹妹奋不顾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反派和闻天冢早先反目,几年不联络,如今与他关系也不见得会好,他犯得着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吗?
萧毓岚这醋吃的莫名其妙。
等等。
他思绪劈叉一瞬,怎么好端端就想到萧毓岚吃醋上面,还想得这般自然。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萧毓岚某些方面的作为承认的那般自然,还半点不抗拒,真是怪事。
他以往没有过这方面体验,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称之为什么,总之这会儿意识到萧毓岚举止奇怪的点,内心竟生出些窃喜来。
真是好奇怪,好不对劲。
蒋霖见说完那段话后,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不免有些担忧,遂小心问:“公子,明日要把她送回去吗?”
洛闻歌回神,轻瞥:“嗯。”
把人送回去就能知道闻天冢在哪。
蒋霖听明白,犹豫再三问:“不用捎点别的话过去?”
自洛闻歌接任临江楼楼主一位起,身为暗卫众人便要深知他过往仇人,以防不测,遂蒋霖很清楚闻天冢和洛闻歌间的仇怨。
有机会能拿捏到闻天冢,蒋霖私以为该利用。
这点乃是临江楼传统。
洛闻歌听出话里意思,淡淡道:“现在还犯不着用个姑娘威胁人,真将人惹毛,撕破脸双方都不好看。”
蒋霖似懂非懂,只知道他不愿那么做。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寒气渐渐重起来,席卷的人心也跟着冷冰冰,洛闻歌拢紧披风:“蒋霖,临江楼有所为有所不为。”
蒋霖神色微整,似想到什么,声色俱肃:“是,属下明白了。往后对楼主指令不会再有疑问。”
洛闻歌轻咳,于这不平声里踏入闻依依所在院子。
还没进屋里,洛闻歌先听见一连串问话声,女子声音娇俏甜美,口吻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让人一听便能生出些怜爱来,与先前受惊吓的尖叫声全然不同。
女子问得问题很多,大多关于他。
“你家公子就是洛闻歌?”
“我没想到救我的会是他,他长得真好看,我知道他没有娶妻生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古人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自觉没那般大本事,不如便以身相许吧?他那么拼命救我,让我好生感动。这世道敢于那等情况下救人,实乃大义之举。”
叽叽喳喳好半天,方听洛荣不急不缓道:“闻姑娘,女儿家还是矜持些好。”
“矜持什么呀,他英雄救美,美心中仰慕他,是人之常情,再说男未婚女未嫁,我有这想法不行吗?”闻依依道。
洛荣真拿这姑娘没办法,奉命请大夫来看,人倒是如愿醒了,就是呱噪了些,还闹着要嫁给洛闻歌,这……
洛荣管理洛府多年,向来不敢在洛闻歌私事上多口舌,府内上下皆知他家公子是个有主意之人,不喜别人多嘴。
今日救回来个姑娘,又让请大夫细看,洛荣一时也拿不准洛闻歌什么意思,只能片面劝话。
“姑娘你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些。我家公子或许更偏爱内敛些。”
闻依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真内敛,得什么时候才能嫁给他?”
洛闻歌听到这啼笑皆非,不想再听一老一少谈论,他提起衣摆跨门槛进去,腔调微冷:“或许一辈子都不行。”
这一声惊动两人。
洛荣和闻依依同时回头,两人神色各异。
洛荣满脸被解放,快步过来,低声担忧:“公子,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过来这边了?”
洛闻歌漫不经心道:“我听蒋霖说闻姑娘醒了,想过来问点事。”
前面闹着要嫁给他的闻依依忽然成哑巴,双颊绯红,杏眼含怯不敢直视他,难得生出些小女儿家姿态。
洛闻歌装作没看见,走到桌边坐下,待洛荣倒过茶,他端起暖在手里,方抬眸看过去:“闻依依姑娘?”
闻依依惊醒,听见这声喊脸颊更红了,呢喃软语:“是。”
“贵兄长可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礼部左侍郎闻天冢?”洛闻歌又问。
闻依依不明所以点头,还是那般娇羞:“你认识我哥哥?”
洛闻歌唇角弯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不仅认识,以前关系还不错。”
好到对方临阵倒戈,闹成对立面。
闻依依没听出弦外之音,满心都在他和闻天冢认识上,惊喜到忘记遮拦,露出豪放本质:“你认识我哥哥,那真是太好了,这下我能让哥哥上门提亲,看在你们是多年好友份上,你不会拒绝我吧?”
这姑娘还真是脑子一根筋,洛闻歌挑起眼皮子睨着她:“会,我想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说清楚更好。闻姑娘,我救你是出于路见不平,并非你所想的英雄救美。”
还没英雄救美,就将某皇帝醋飞了,真来,这合作怕是要黄。
洛闻歌极为冷淡:“也请闻姑娘不要再说以身相许这等话,凭白让人误会。我在长乐城内名声不好,闻姑娘多自爱,切记别和我扯上关系,否则将来不好嫁人。”
闻依依眼眶红了,委屈道:“我不介意你怎样,你救了我的事千真万确,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报恩有错吗?”
“若姑娘说的报恩是以身相许,还是免了。那在我看来是恩将仇报。”洛闻歌道。
闻依依脸又红了,这次是羞愤加耻辱,她素来大胆,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这个人嘴怎么这么毒!”
洛闻歌冷笑,放下茶盏起身:“时候不早了,闻姑娘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姑娘回去,以后别再说报恩的事。”
闻依依咬着唇瓣,满脸委屈看着他离去地无情身影,心里极为难受。
当天夜里洛闻歌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重复出现几个画面,有时是他在床上缠着萧毓岚不放,非要对方哄他睡觉;有时是他和萧毓岚在马车里将要碰上唇;有时又是他为逼问那夜的事,跨坐在对方身上…场景不同,结果却大径相同。
皆是各种各样被不可描述,他被欺负得眼尾发红,哭都哭不出来。
临近黎明时分,他被梦里那股哭不出地委屈憋醒了,睁眼那刹,浑身力气散去干净,疼痛随之卷起来,让他不得不平躺着,在温暖如春的房内良久惊觉亵裤上的不对。
他很少有这般窘迫时候,哪怕房内静悄悄只有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
他茫然乱想半天没个结果,梦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他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和萧毓岚有关。
能和萧毓岚有关,还让他醒来半身狼藉,梦境究竟是什么显而易见。
洛闻歌抬手盖在眼睛上,简直没脸看。
他为什么会对萧毓岚产生那种情绪,这绝对不行,肯定不行。
从今日起,他必须和萧毓岚保持距离,一定是他们先前过于亲昵,又有蛊虫作祟,让他有这等错误认知。
像是在为自己可耻梦境找借口,终是能粉饰太平。
洛闻歌控制住思绪不去想,但有时大脑有它自己想法,转瞬便想到两日前醒来看见萧毓岚的胸膛。
结实又强壮,看起来很有力。
洛闻歌脸烧得慌,猛地拉起被子盖在头上,懊恼地低声:“**熏心了啊!”
他直挺挺躺尸不到一息功夫,垂头丧气起来去拿亵裤,不换干净的,浑身都不舒服。
就在他拿好干净衣衫回到床边,弯腰正打算换时,暗门一阵轻响,他头皮炸了,倏然抬头看去,便见到一身黑衣宛如夜行侠的萧毓岚,当下僵在原地。
一脸困倦的萧毓岚突发奇过来想趁他睡着看看他,结果撞上个醒了并似乎要做某种事的人,萧毓岚脸上困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趣味。
“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闻歌飞快掀开被子钻进去,攥紧干净衣衫:“没什么。”
萧毓岚光看他不安神态就知道他没说真话,没关系,总有让他说的法子。
“你似乎很怕朕过去。”
“哪有的事。”洛闻歌说,低眉顺眼道,“陛下还生气吗?”
萧毓岚当然生气,当即冷着脸:“你说呢?”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她是闻天冢的妹妹,也没奋不顾身的救她。”洛闻歌说。
萧毓岚极轻极冷地:“嗯。”
这态度让洛闻歌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硬着头皮说吧,搞不好会尴尬,不说现在也很尴尬,洛闻歌再次自闭了。
想讨口饭吃好好活下去怎么那么难,他愁。
更愁黏在身上不太好受的衣服,想当着萧毓岚的面平静换完基本不可能。
洛闻歌也不知为何如今在萧毓岚面前,他这么放不开,明明刚开始穿过来,他横行霸道得比萧毓岚还像个皇帝。
他很想做回以前,却发现心里有个声音时刻提醒着,要顾全大局,要顾及萧毓岚感受。
他真的很需要个人聊聊心里话,看来驿馆命案后,他该借约谢温轩吃安丰酒楼的名义,好生谈心了。
“昨日朕回去自我检讨一番。”萧毓岚突然开口。
洛闻歌惊讶,脱口而出:“原来陛下也会自我检讨?”
萧毓岚横过来一眼,他自动闭嘴。
昨日从洛府愤然离去回到宫内,将凑上前来请示地李公公赶走,心中烦闷无解无人能说,最后又别扭喊来李公公,别别扭扭将事情简单说了遍,隐去真实人名,让李公公好好分析。
萧毓岚说不是自己,李公公也就当不是,便认真说了说。
当时李公公说,这救人的没做过,人命关天,哪能想那么多?
另一个闹别扭的也不算太有错,人嘛,关心则乱,救得还是对手妹妹。
闹误会全是没说清楚,当务之急,让闹别扭的给救人的道个歉,将事情摊开说,凡事只要肯沟通,那就绝对没问题。
李公公说的信誓旦旦,萧毓岚听得将信将疑。
本想让洛闻歌自己想明白,架不住心里想过来看看,心里装着事,就会觉得应付起任何人都煎熬。
这不妥善忽悠完沈如卿,萧毓岚直奔这来,尬在这话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萧毓岚看着洛闻歌,直视错误:“朕情绪上头误会你,是朕不对。”
洛闻歌眨眨眼睛。
“不管你知不知道她是闻天冢的妹妹,救人都是对的。”萧毓岚又说。
洛闻歌眼眸微转,忽而问:“陛下会那么生气,除去她是闻天冢妹妹外,还有别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