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的麻烦事能够彻底顺利地解决掉,那就更好了。
叶怀遥问道:“对了,问你个事。你以前跟君知寒打交道多吗?”
“不多。”
容妄老老实实地说:“他毕竟是人族,本来就并非一条道上的。就算平日里离恨天和酩酊阁有什么生意往来,我跟他也都不会亲自出面。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叶怀遥道:“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而且这个人身上,总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会不会我以前也跟他认识……难道是又忘了?”
说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可笑的念头。
或许君知寒才是真正的小容,结果阴差阳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容妄同他交换了身份。
因此君知寒才会这样的仇恨容妄,而同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又那么的古怪。
当然,这个想法完全不符合实际,仅仅是他在胡思乱想。
但不得不说,叶怀遥从头到尾都对容妄来到万法澄心寺打砸一场的原因持有保留态度。
在明圣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吃白饭的。因为他的关系,能看出来容妄有缓和与人族之间矛盾的打算,那么这样大费周章的搞事,真的仅仅是为了蒙蔽敌人吗?
还有刚才僧人们第二次昏迷,是君知寒为了嫁祸容妄,那么万法澄心寺着火,会不会显得有点多余?
还是这把火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想烧掉什么东西?
容妄这小子性格敏感又爱脑补,从小心思就重,叶怀遥合理怀疑,他仍然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他倒是能够完全信任另一点,那就是容妄不会有恶意,甚至很有可能是为了他好。
所以叶怀遥也不想操之过急,打算自己先查一查,若不是特别重要,容妄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容妄还在跟他说君知寒的事。
容妄道:“我的仇家太多了,君知寒憎恨我不稀奇,倒是同时跟你我二人有交集有些奇怪。我怀疑此人会否也跟朱曦一样,是从楚昭故国出来的。”
毕竟当然楚昭国颇为繁华,地域广,人口也多,活到现在修士,跟他们年岁相仿或者更大一些的,很少没去过楚昭国。
两人天马行空地瞎猜了一会,没想到此人的身份,倒是听见外面人语嘈杂,估摸着那一番忙碌已经到了尾声。
叶怀遥道:“咱们该走了。”
容妄恋恋不舍地说:“还有十天才是初五,所以就要十天之后才能见面。”
叶怀遥道:“你有话可以用传讯符跟我说嘛。”
容妄道:“嗯,是,还有传讯符。”
他话是这样说的,抓着叶怀遥的手却舍不得松开,叶怀遥觉得好笑,凑过去在容妄的唇角上亲了一下。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亲完了之后也没看容妄,目光游移,咳了一声道:“这样行了吧?我走了啊。”
容妄整个人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觉得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刚才的触感混合着随喜果的香气,让人觉得好像在做梦。
叶怀遥正向后移开,还没等彻底挪回自己之前的位置,便被容妄凑上来,双手扣住了他的腰。
方才那浅尝辄止的一下叫人心里直痒痒,反倒将渴望都翻了上来。
容妄试探似的蹭了蹭他的鼻尖,然后向下,将叶怀遥的唇吻住。
这不同于以前的一触即放,叶怀遥能够感觉到容妄撬开了他的牙关,动作几乎有几分的凶狠。
方才那只随喜果的香甜在两人的唇齿间萦绕,缠绵如醉。
容妄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有些细微的痒。
叶怀遥的身体稍稍后仰,本能地想躲,又被容妄温柔而不容逃避地锁住了腰身,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
毕竟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骨子里就有不顾一切的血液,他平时总是小心翼翼,正因为一旦不再克制自己,就会格外热情激烈,几乎叫人难以呼吸。
周围的热度渐渐攀升起来,仿佛化为实质的爱意,亲密感由身体的距离慢慢传导进心中。
气息交融,情感交融。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过,一个简单的亲吻竟然会带来如此奇妙的感受。
容妄覆在叶怀遥腰上的掌心发热,将他越抱越紧,迟迟不愿意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这种灼热的温度像一把烧起来的火,蔓延过拥住对方的手臂,相贴的衣袍,一直灼入心脏肺腑。
两人之间几乎已经没有半点缝隙,但是容妄觉得这还不够。
他渴望着更近,意识中想把叶怀遥压倒在地上,覆上去。
但是想起上回的事情,他记得当时叶怀遥的眼泪,容妄觉得大概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对方很难受。
所以在弄明白怎么做才能好一点之前,他怕叶怀遥抵触,也不敢轻举妄动。
珍惜战胜了欲望,心里总归还保留着一些理智。
似乎不能,也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正在这时,这间佛堂的门被人轻轻扣响,有个声音在外面道:“有人吗?”
堂中旖旎的气氛瞬间被这三个字打碎,叶怀遥如梦方醒,连忙将容妄推开。
容妄根本没管外界的任何动静,被他一推才松了手,向着门外看了一眼,蹙起眉头
叶怀遥觉得嘴唇和舌头都在微微发麻,人还有点晃神,猛地听见这个声音,脸色都变了。
明圣光风霁月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体验这种被人捉奸一般的慌乱。
容妄见叶怀遥领口乱了,顾不得自己,想帮他抻一下,但对方已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他的指尖擦着叶怀遥的衣领划过。
他们两人的动静不大,但门外的人一定是听见了,问话又不见有人答,于是推开门就闯了进来。
叶怀遥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师哥,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燕沉。
虽说刚刚还跟容妄商量,要把两人的事情公开,但目前这个状况未免还是先得太仓促和慌乱了,他们谁都没有心理准备,并不是个好时机。
燕沉就是来找叶怀遥的,外面事了,他本来想给叶怀遥传音,但听一个小僧说对方进了寺里,燕沉不知师弟又有何事情要处理,干脆就找了过来。
他破门而入,原是听见了动静,担心叶怀遥遇到什么危险,结果也没想到容妄居然也在里面,同样也吃了一惊。
当初叶怀遥被容妄“劫持”走后的那种疑惑,再一次萦绕上了燕沉的心头。
燕沉冷淡地冲容妄点了点头,问叶怀遥:“你和魔君为何在这里,此地有何特殊之处吗?”
叶怀遥道:“……没有。”
他含糊地说道:“我们说了说君知寒的事,因为外面人杂,就找了这个地方,安静。”
燕沉满腹狐疑,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当着容妄的面,他总得给叶怀遥面子,也就没再刨根究底,说道:“刚才我也审了他几句,这人刁滑的很,什么有用的都没交代出来。你们可有发现?”
叶怀遥道:“暂时没有。我跟容……魔君与此人打的交道都不是很多,回去还应该仔细调查一下他的来历背景。”
燕沉点了点头,速战速决地准备把师弟带走:“既然没有发现,那便跟我回玄天楼吧?很久没回去,山上的师兄弟们也都想你了。”
叶怀遥刚才原本就是要走的,闻言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冲着容妄拱了拱手道:“魔君,就此告辞,那咱们过几日再见罢。”
当着燕沉的面,他也不好再说其他,但眼神中已经包含了很多意思。
容妄不明显地冲他笑了一下,回礼道:“二位慢走。”
燕沉道:“魔君,告辞。”
他说完之后,就带着叶怀遥向外走去。
方才堂中光线昏暗,燕沉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妥,直到走到门口时,他无意中一侧头,隐约觉得叶怀遥的嘴唇上好像沾了血一样。
燕沉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内元有异,吐血了没跟自己说,心中一惊,直接就用手去碰,问道:“阿遥,你怎么了?”
叶怀遥不解地“嗯”了一声,燕沉的手指已经从他唇畔划过。
这个时候燕沉才意识到,叶怀遥的嘴上并没有沾血,但双唇很红,仔细看去,还微微有点肿。
他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时闪过无数种猜测,但又觉得太过荒谬,都不可能发生,只是略带茫然的,下意识地转过头,向着容妄那边看了一眼。
容妄正目送着叶怀遥和燕沉离开,两人的目光便这样各怀心思地撞在了一块。
然后燕沉的目光越过容妄肩头,落在了地上的两个蒲团上面。
其他的蒲团都乱七八糟扔的很远,唯独这两个整整齐齐摆放在石阶上,一看就是有人刚刚坐过,但这距离……未免太近了。
叶怀遥瞬着燕沉的目光一看,心中立刻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燕沉虽然没有感情经验,但十分敏锐,天底下任何的事,很少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干巴巴地说道:“师哥。”
“阿遥。”
能听得出来,燕沉不光震惊,语调中还隐隐带着一股不愿意相信的火气,只是因为不想冲他发脾气,所以正在尽力克制着。
他尽量把声音放软:“你和邶苍魔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妄很想说话,但没有开口,把选择答案的权利交给叶怀遥。
叶怀遥吸了口气,坦然道:“师哥,本来我想回山上再和你说的。我跟容妄……在一块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老实人的性格,但是没有十分必要不得不为的理由,便从不会欺骗自己的亲友们。这样一来容易产生误会,二来次数多了也伤感情。
燕沉觉得自己渡劫都没这么晕过,这件事只怕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要叱一声“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他又谨慎地问了一句:“在一块了是什么意思?”
叶怀遥:“……”
这一次,容妄沉声把话接了过去:“就是成为了道侣。”
燕沉脸色阴晴不定,像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是他盯着容妄的眼神,却如同利剑一般,要将他千刀万剐。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日记:啊啊啊啊啊!容妄我特么弄死你!!!
第100章 银汉红墙
这一次面对着燕沉, 容妄也不再像往日挑衅一般, 带着惯常的轻慢笑容, 他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极认真地说道:“事至此处, 我已经无法放手。希望少仪君不要反对。”
燕沉的态度他不在乎,但是叶怀遥会不高兴。
燕沉气的脸色铁青, 厉声道:“你做梦!”
他转头问叶怀遥:“是不是他拿住了什么把柄威胁你?欺负你了?骗你了?”
叶怀遥:“……都没有,真的。”
燕沉觉得不可能,完全无法相信。
他已经尽量将声音放柔, 但听起来还是十分严厉:“任何的事, 你都可以跟师哥说。”
“哪怕是你想把玄天楼端了被他撞见, 拿这个来要挟你跟他好,也都照实告诉我, 我一定为你解决,更加不会怪你。何至于这样牺牲自己,跟他混在一块!”
他素来最疼爱这个师弟,在燕沉心中, 一个人须有千般万般好才能配得上叶怀遥。
元献那事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头契约,都已经很令人生气了,谁料想那边刚刚要解决掉,他挑来捡去,竟然挑了这么个货呢?
在他心目中,容妄阴险狡诈,冷血凉薄, 立场问题先都不用考虑,就单说他的行事作风,也与玄天楼差异极大,叶怀遥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燕沉气的发懵,说话间似乎便已经将自己脑补出来的“容妄威胁了叶怀遥”这件事,当成既定事实了。
叶怀遥哭笑不得,只好道:“师哥,真的没有,我是自己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燕沉道:“你是不是疯了?阿遥,你们才熟识起来多长时间?瑶台那一战过后你就记忆全失,过了十八年,现在回来了也总共没跟他相处过几个月,你真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吗?你的性格,又怎会如此草率!”
他平素少言寡语,这番话一口气说完,胸口还在不住地起伏。
能让少仪君如此,也是这么多年都难得一见了。
叶怀遥试图解释:“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只是我以前没认出来……”
燕沉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这番话,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重要,关键是容妄这个人阴气沉沉的,性格也偏执古怪,根本并非良配。
隔了片刻,他深吸口气,放缓了语调说道:“邶苍魔君如何上位,如何管理离恨天,你不是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对别人无情,你如何能够指望他对你真心实意?阿遥,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莫要感情用事。”
燕沉这番话可谓是苦口婆心,叶怀遥明白,如果换了自己站在师兄的立场,他怕是也无法表示支持。
毕竟容妄的感情,连叶怀遥本人都是用了很久才去接受和理解。
连容妄自己都坦诚不爱世人,生性孤冷,那么其他人怕他提防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沉默片刻,说道:“师哥,我们之间的感情说来话长,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
燕沉面如寒冰,负手身后,也不看他,目光只是盯在容妄的身上。
虚掩的大门外面漏入一线天光,顺着他紧锁的剑眉滑过微眯的眼梢,无尽怒火在沉默中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