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鬼族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最初出现从开始就更像是一种机缘巧合,叶怀遥有点好奇这些想变成鬼族的人具体要怎样操作。
作为一名“残暴嗜杀、不近人情”的魔君, 这些年来,容妄不知道将多少欲入魔道的修士拒之门外,以至于他们只能另辟蹊径,转向鬼道。
所以其中的内情,他应该是很有发言权的。
叶怀遥一问,容妄果然知道:“就是他们刚才说过的,下油锅。”
容妄道:“能够成功走进鬼门关,就可以参加鬼王宴,宴会上会有一口大锅,里面用的是阴间特有的青油,想要成为鬼族的人,跳进这口油锅熬煮,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捷径。”
他对于此类奇闻知道的很多,但要不是叶怀遥主动问,容妄从来不会在自己“世上最高贵善良”的心上人面上提起,以免污了他的耳朵。
此时他也斟酌着词句,以免太过血腥:“在熬煮过程中,如果火候恰到好处,将魂魄炼化,与肉体融合,从此再无法分离开来,便算是成了。”
“当然,一不小心也可能直接死在油锅当中,那么这些被炸透的人,就是鬼族盛宴上的美食。自愿献身,味道格外鲜美,更可以大补。”
叶怀遥本来没想吃东西,被容妄一说竟觉得有些饿了,用筷子夹了块油酥肉吃。
容妄:“……”
好吧,叶怀遥不光高贵善良,还勇敢淡定,就是这么完美。
叶怀遥道:“连这种方式都想尝试,他们的情况一定很危急。应该也是求生欲非常强烈,才会来到这个镇子里。”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说,这会不会是鬼族刻意引诱的?”
容妄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但我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高亢尖叫声打断了。
“这女人是谁,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紧接着,就是一个花瓶从二楼直接砸到了客栈的大堂之中,碎片飞溅。
这这样大的动静,不光吓到了几个刚刚进门的客人,连在后面炒菜的厨子都满脸紧张,抄着菜刀就冲了出来。
众人避开飞散的碎瓷片,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一间上房的门敞着,一名女子抓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拖了出来。
伙计惊讶地“咦”了一声,挠头道:“那间房里面住的不是王老板和他夫人吗?怎么倒有两个女人从里面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跟在她们的后面出了房间。
他满身狼狈,体型富态,正是叶怀遥方才看见在厅中携美妻吃饭的富商。
这阵动静闹的不小,好几个房间也都有人探头出来张望。
富商一出了门,见到楼上楼下都有人盯着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气怒道:“胡闹什么!有事不会回房间再说吗?!”
他的妻子更是满脸愤恨,听他责骂,将手松开,冷笑道:“你们两个在房间里勾勾搭搭,都密谋着要怎样甩开我了,我在里面说还能有公道么?你要是真觉得无辜,不妨把刚才的事讲出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如何说得过去!”
见她泼辣强硬,富商大概是也真的不占理,没说什么,先去将被甩到地上的那名女子扶了起来。
这富商那夫人不过二十出头,长得颇为艳丽美貌。
众人见了这等戏码,本来还对另一名女子有些好奇,没想到她抬起头来,却是令人大失所望。
这女子五官面相很是标致,年轻时也应当是个美人,只是此刻她少说也年过四旬,脸上已经带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这怎么看都不太符合“勾引他人夫君的狐狸精”这种人设,反倒是旁边的原配更像一点。
这女子怯生生地说道:“妹妹不要这样说,此事当中还有很多误会,咱们先回……
“不要这样说?你们做得出,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富商夫人甚是泼辣,高声打断她:“哼,姓王的,这贱人当年抛下你另嫁他人,现在落魄了又来吃回头草,你还真是不挑啊!既然这么念念不忘,你娶我干什么?
她这样一叫骂,众人才听明白,怪不得富商会与那位年纪较大的女子私会,原来两人是旧情人。
富商也来了脾气,怒声道:“一派胡言,魏娘分明是对我真心实意,才会来投奔于我!不像你,就是冲着我的钱嫁过来的,还挑三拣四!你敢说不是吗?”
他夫人闻言啐了一口,不屑道:“屁话,我年轻貌美,你又老又胖,我不是冲着钱,难道是冲着才貌嫁你?瞎了不成!”
周围有人大笑起来。
那富商气的浑身哆嗦,脸也涨红了,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顿足骂道:“你、你滚!我回去就给你写休书,随便你死到哪里去!”
富商夫人跺了下脚,恨恨道:“谁怕谁,到时被戴了绿帽子,有本事你就别后悔!奸夫淫妇,也不怕掉进水里淹死!”
她说罢之后便冲回了方才的房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成一个小包袱,高声喝道:“小二,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再给我开一家上房,就住一晚,明早我自个回娘家去!”
楼下大堂里两名伙计都看傻了,被她一吆喝才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看了满脸青黑的富商一眼,伙计回头问道:“掌柜的?”
丁掌柜站在柜台后面,也在看着这场闹剧,闻言微笑着说:“让你去,你就去吧。”
比起其他观众的或兴奋或不平,他态度温和的几乎漠然,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也仿佛对一切都早有预计。
小伙计匆匆跑上去开了一间新的上房,又陪着富商夫人去收拾东西。
这位夫人房间换的极为利索,很快便重新出来了。
叶怀遥瞧见她手中的包袱虽然不大,但看起来沉甸甸的,显然攒了不少的私房钱,怪不得有这般大喊大叫的底气。
富商瞧着妻子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其他,扶着自己的旧情人,也回到房间里面去了。
周围的人平白看了场热闹,心满意足,纷纷散去。
倒是那名伙计一脸不解,收拾好了房间下楼的时候还嘟囔着:“奇怪,我天天在门口守着,竟没看见那个魏娘是何时来的!她吃没吃过东西,有没有付过银钱啊!”
叶怀遥和容妄随便吃了点东西,外面已是夜色沉沉。
眼看着堂中没什么人了,三个想下油锅变鬼的修士依然在借酒浇愁,叶怀遥便跟容妄说道:“咱们也回去罢?”
容妄冲着他笑笑:“好。”
两个人上楼回房,一名修士朝他们的背影扫了一眼,借着酒劲冲桌上的同伴说道:
“瞧见这俩人没有?我跟你们打赌,他俩肯定是相好的,黑衣服的看着旁边那小子的眼神就有情况。“
旁边一人也喝的半醉,笑嘻嘻地说:“这你都能看出来?是不是看着人家一起回房觉得眼热啊?”
他品了口酒:“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从来没见过长那么标志的男人。他一笑……啧啧,真是勾魂。另一个也是好容姿,但我看他那眼睛,总觉得瘆得慌,这两个人多半不简单。”
他们两个聊的热乎,旁边还有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修士一语不发,沉默着喝酒。
见这个话题说起来没完了,他才闷声说了一句:“别眼热旁人了,只要能活,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他看了方才提起话头的那人一眼,又道:“要不是当初冲撞了蛊王的女儿,咱们也落不到这个份上,小心祸从口出,都收收罢。”
他的话让其余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喝着闷酒不再说话。
也是幸亏容妄已经回房,这些人议论叶怀遥的话没让他听见,否则怕是不用费劲跑到鬼门关去就能做鬼。
容妄和叶怀遥在外面转了一圈,感觉到仿佛整个客栈当中都隐隐地充斥着一种暴躁不安的情绪,暗潮涌动,表面却又风平浪静。
事情发展道这个程度,似乎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了,只能静观其变。
叶怀遥收拾一番就上了床,闭目打坐。
两人功法不同,各有各的修炼方式,容妄也不去打搅他。
过了一个时辰,叶怀遥睁开眼睛,见容妄正在自己身边躺着,正拿着本书翻看。
他看书不稀奇,奇怪的是一页页翻的极快,中间几乎不停顿,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直觉上绝对不正经!
叶怀遥保持打坐的姿势不动,悄悄观察了片刻,突然伸手偷袭,一把将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叶怀遥得意笑道:“让我瞧瞧,你在偷偷看什么好东西!”
容妄眉梢轻挑,也不跟他抢,任由叶怀遥拿过去翻开。
他看清楚内容啧了一声,说道:“没想到我们魔君,竟然也有这种爱好。哦~~昔日有僧韩某,夜遇一狐女,与之共寝……”
叶怀遥本来想揶揄容妄,念了两句之后觉得不对劲,翻过来将封面一看,发现非常眼熟。
他倒也不是沉迷艳情小说,而是对一些志怪说异的故事很感兴趣,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搜罗上一些。
而这种本子在市面上卖的好的,多半要有点狐仙女鬼夜访的香艳情节,所以类型往往大同小异。
叶怀遥出门的时候自然不会想着收拾这东西带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湛扬怕他无聊给他塞的,又被容妄从哪里翻了出来。
一抬眼才发现这家伙又在憋笑。
叶怀遥又好气又好笑,将书卷起来在容妄脑门上敲了一记:“敢嘲笑我!”
容妄不躲不闪,枕着自己的胳膊笑看着他:“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怀遥俯身瞧着他的眼睛,将容妄的脸捧住:“是吗?让我检查检查。”
容妄唇边噙着笑意,抬手顺了顺叶怀遥凌乱的散发:“检查出什么来了?”
叶怀遥道:“这客栈里有古怪。你看刚才那富商的夫人说,富商惦记了那个叫魏娘的心上人多年,始终求而不得,结果一来这里,立刻心愿得偿,这岂非正说明了某些问题?”
容妄道:“你觉得富商和魏娘的相遇有问题?”
叶怀遥点了点头:“还有那三名修士。”
容妄道:“所有来到镇子里的人,心中都有‘欲’,这也是他们身上的共通之处。”
叶怀遥手肘撑在枕边,倾身跟容妄离的更近了一些,戏谑道:“我说容妄啊,你心里不会也惦记着某个小狐狸精,故意不让我知道吧?”
容妄眉眼温柔,笑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一伸手捞住了叶怀遥的脖子,弄得他身子一弯,被吻了个正着。
辗转缠绵的亲吻逐渐加深,虽不粗暴,但也不容挣脱,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涌上了一股热意。
容妄一手环臂搂在叶怀遥的腰间,一手托着他脑后,带着他一个转身,已经将人禁锢在自己身下。
他抵着叶怀遥的额头,低声笑道:“我的心上人就在床上,还用惦记谁去?”
叶怀遥眨了眨眼睛:“魔这么懂得知足的吗?”
“你说这个嘛……自然不是,知足可就不会出现在这个镇子上了。”
容妄笑着说:“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何湛扬是不是真如你口中所说贴心又可爱,连话本子都记着为你准备齐全。或者是展榆?”
叶怀遥有点懵,还没想到他何出此言,忽又听容妄叹气道:“还有你师兄,这些年来确实照顾你良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怀遥才想起了两人来时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没想到容妄惦记到现在。
他不由大笑道:“你怎么这般小气!之前说好了不往心里去的。”
叶怀遥一转身从容妄怀里挣出来,用被子裹住自己滚到床里:“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找你的小狐狸精去罢,早晚有一天醋死你。”
容妄一抬胳膊将他捞进怀中,虚心询问:“哦,难道你不是小狐狸精吗?让我看看有没有尾巴。”
他说要检查尾巴,手却不规矩地往更靠下的地方游移,叶怀遥立刻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全身因为紧张而微微一抖:“容妄!”
“我在,别怕。”
容妄的呼吸也有些加重,却包含柔情地轻吻着他的眼睫、鼻尖、唇角,动作带着珍重与安抚。
他指尖在叶怀遥尾椎的地方轻轻一点,却并未更进一步,转而移至前面,想让叶怀遥先舒服放松下来。
然而正在这样的旖旎时刻,叶怀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
——欧阳松之前那番言论太过不要脸,对叶怀遥荼毒很深,因而留下了深刻印象。
叶怀遥鬼使神差地说道:“容妄啊,你以前没跟别人这样过吧?”
容妄一惊,动作都定住了:“当然没有!”
他知道魔族在外界多有纵欲荒淫的名声,难道有谁为了挑拨他们的关系,给叶怀遥进了谗言?
叶怀遥道:“所以就没有比较了。”
容妄:“???”
叶怀遥说:“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流连花丛沉迷于此呢?毕竟无论怎样都是两个动作而已,除了面对不同对象的时候,心态不同,其实跟谁做都没什么区别吧。”
用欧阳松的话来说,不就是捅几下吗,跟谁都是捅……所以捅谁都一样?
不过这话叶怀遥只敢在心里面暗戳戳地想想,可绝对说不出口。
他真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好奇罢了。
容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