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京渊并没有让萧霁宁久等,未几萧霁宁便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些细微的动静。
内殿里的烛光并没有熄灭,萧霁宁在龙帐之后,看到有个身影逐渐朝自己的靠近,在那人伸手撩开纱帐后,萧霁宁就猛地朝来人扑去,直接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也多亏了京渊身体好,被萧霁宁这么扑还能稳稳地站在原地,他伸手揽住萧霁宁的腰,但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萧霁宁的身体:“陛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京渊今日看着萧霁宁喝光了八皇子送来的奶,虽然萧霁宁看着像是没什么事,不过京渊不亲自问一遍,他都放心不下。可就算问了,今晚他也要守在萧霁宁身边看着他。
而萧霁宁回答京渊道:“没有呀。”
京渊看萧霁宁这生龙活虎朝他飞扑过来的模样也觉得萧霁宁不像是有哪里不适,所以他才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你怎么看都不看来人是谁就这样扑过来了?”
萧霁宁从京渊怀里仰起头,望着他道:“能这样进我寝殿的,除了京将军还能有别人吗?”
以前他在京渊面前自称“我”,大多都是因为紧张,而现在萧霁宁如此自称,有时是因为他想不起,有时也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和京渊说话显得太过生疏,就懒得自称为“朕”了。
京渊听着萧霁宁的话,脸上的神情顿时柔和下来,不过他还是希望萧霁宁能够有些警惕之心,就说:“万一是刺客呢?”
谁知萧霁宁却道:“那京将军你就更应该天天来找朕睡觉了。”
言外之意就是来找我睡觉才能保护我。
京渊闻言挑了挑眉梢,笑道:“但陛下要是去找皇后和贤妃了怎么办呢?”
“对喔。”而京渊一提起阮佳人和谭清萱,萧霁宁就想起他好久没去她们那里了,于是萧霁宁说,“那等你夜值的时候,朕就去她们那里下下棋。”
京渊垂眸静静地望了一会萧霁宁,随后仰躺在龙床上,感慨道:“真好啊,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能得陛下如此牵挂。”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萧霁宁也笑着躺下,搂着京渊的脖颈道:“可只有你能上朕的龙床。”
少年身体柔韧纤细,软软地贴上来时还带着暖意融融的温度,他身上有着每个皇帝都带有的龙涎香味道,但是这股香在他身上,却半点也体现不出这香的霸道,最多只有几分皇室贵胄的矜贵气息,只会让人更想狠狠地欺负他。
京渊微微侧头,用唇碰了碰萧霁宁的发顶,笑了笑问他道:“以前微臣怎么没有发现,陛下如此黏人呢?”
“有吗?”萧霁宁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
但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萧霁宁只知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就无时不刻地都想和京渊抱在一起,就好像他有皮肤饥渴症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京渊和他在一起虽然还没多久,可却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和他接触最多的人——这个接触,指的是拥抱、触摸等一切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温度的行为。
萧霁宁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仿佛他只要抱住京渊就会很开心一样。
京渊也笃定道:“有。”
“那就是有吧。”萧霁宁说着又收拢胳膊,把京渊箍得更紧了一些,还抱怨道,“夏天到了吗?这样抱着你睡觉感觉会好热。”
京渊问他:“那陛下还要抱吗?”
结果京渊却没想到萧霁宁“色心”大起:“不想抱了,我们做点凉快的事吧,比如把衣服……”
京渊:“……”
萧霁宁是真的变了。
京渊这一刻觉得萧霁宁或许是有些做昏君的潜质的,而他就是那个媚主的佞臣,在萧霁宁身上也许真的会发生“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事,不过好像他还没开始“媚主”之前,萧霁宁就有君王不早朝的倾向了。当然前者是因为纵欲,后者是因为懒惰不想起床。
“陛下,天色已晚,你该休息了。”京渊把萧霁宁不安分的手揪出来拎住,随后又给他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义正言辞道。
萧霁宁简直不敢相信京渊对他的主动竟然无动于衷,这不应该。
他们既是热恋又是偷情,集齐很多刺激的因素,昨晚还没一起睡,按理来说今夜应该是小别胜新婚的,怎么京渊小别之后,他就开始清心寡欲了呢?
萧霁宁抿着唇,最后道:“长夜漫漫,我们就这样睡了吗?”
京渊好笑道:“陛下,明日我们要去猎场的,今晚太过放纵明日您还起得来吗?”
“当然起得来!”萧霁宁嘴硬道。
京渊却知道萧霁宁这个小骗子又在骗人了,他们第一次时都是因为他很收敛,不然萧霁宁起得来才有鬼了,而明日要去猎场,起的要更早,且猎场那样的地方也不知突厥和吐蕃会不会安排什么异动,所以他不会在今夜消耗萧霁宁的体力。
“陛下,您起不来的。”于是京渊不由分说地用被子把萧霁宁裹成一个圆筒,不让他动弹,“明晚微臣也不当值,届时您要什么微臣都给你好吗?”
萧霁宁闭着眼睛,哼哼道:“朕睡着了。”
京渊压不住唇角的弧度,笑道:“那陛下您今晚不抱着我睡觉了吗?”
“不抱了。”萧霁宁冷酷地说着,虽然他被裹成一团的模样看上去并不严肃,“你把我裹成这样我没有手抱了。”
而京渊则是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可是微臣好冷呀。”
如今正值盛夏,萧霁宁寝殿里搁了不少消暑的冰才没那么热,否则京都的夜晚能把人从梦里热醒。
萧霁宁听着京渊的抱怨,终于睁开了眼睛,随后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往京渊的胸膛探去,非礼了他一下,随后说道:“你那么热,还冷吗?”
京渊也嘴硬不改口:“冷。”
于是萧霁宁便抓住被角的两端猛地将锦被掀起,将他和京渊一起罩住,他还整个人都趴在京渊的身上,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恶狠狠道:“热死你。”
京渊也抬手揽住了他的腰,低沉的声音带着笑:“这样就暖和了。”
何止是暖和。
萧霁宁半夜里就被热醒了,那个时候他是背对着京渊睡觉的,但是京渊却依旧从背后伸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萧霁宁挣都挣不开。
而且京渊也不像个主角,主角都是那种反应能力及其敏锐,有点动静都会清醒的,但是萧霁宁都推了京渊好几下了,这人还是不动如山死死地揽着他的腰。
所以萧霁宁就搞不懂了,京渊还好意思说他黏人,这到底谁黏谁啊?
萧霁宁只能把被子踹开,后半夜才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穆奎来叫萧霁宁起床时,发现萧霁宁额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便疑惑地问他道:“皇上,是不是寝殿里的消暑的冰不够,您夜里睡觉很热吗?”
萧霁宁回穆奎道:“是不怎么够,以后让宫人们再加些吧。”
其实是够的。
前提是他的床上没有一个很粘人的人,那人晚上和他睡觉怎么都弄不醒,但是他踹了被子后这人就会醒来,又把被子拎起来给他盖严实了。
“诶,好的。”穆奎点点头,将今日去猎场时穿的常服递给萧霁宁道,“不过今晚您是在猎场附近的鹤鸣阁里休息的,那里没宫里头那么热的。”
没错,今日的生辰宴是要在猎场举行,大萧文武百官都会前去,外邦所有使臣也会一同前往,白日狩猎,夜晚起篝火食用猎物,随后便会在猎场附近的行宫——鹤鸣阁里安置休息,第二日再在猎场随便玩玩才会回到皇宫里来。
鹤鸣阁建立在猎场南边的黎山山腰上,背阴而造,是块避暑的好地方,以往大萧的皇帝若是没什么时间离开京城前往避暑山庄暂居一段时日,就会去鹤鸣阁避暑,毕竟鹤鸣阁虽不如避暑山庄凉快,但也算清凉。
萧霁宁今晚就是要在那里休息的。
云鸿帝以前去猎场出猎时,不会带上后宫里所有的妃子,他一般只会带自己那段时间最宠爱的三位妃子和皇后同去,不过萧霁宁后宫里就两个人就没那么多选择了,让阮佳人和谭清萱都一起去了。
现如今七皇子和八皇子也赶回了京城,所以他们也跟着去了猎场。
不过哪怕萧霁宁昨日已经见过一次七皇子和八皇子了,今日萧霁宁在上御车前看到他这两位几乎黑成碳的皇兄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些复杂的神情。
没办法,大萧皇室的猎服都是白色的,皇帝绣金边龙纹,皇子绣银色蛟龙纹,公主是银凤纹,王爷则绣红色蟒纹,将军则是身穿玄色。
因为只有如此,皇子和皇帝们狩猎时身上沾上了猎物的鲜血,才会显得皇室勇武非凡,更显皇威,将军的话只要保卫家国就够了,若是他们的猎物颜色太浅,沾上了猎物的鲜血,就怕到时威慑到的不止是敌人。但这里头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大萧本国将军和敌邦的将领比武时,若是受伤流了血,瞧着也不会太明显,不会有辱本国的威望。
这些本来都是大萧猎服极好的设计理念。
若非说皇室的猎服有哪里不好,那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显黑。
而七皇子和八皇子今日穿的就是这一身最显黑的猎服。
萧霁宁皮肤白腻,乌发似鸦羽,高束于脑后,穿着这一身雪白的猎服不仅不显黑,反而将他衬得更加矜贵。
连八皇子见了都忍不住夸赞萧霁宁道:“九弟,你穿这身猎服真好看。”
“是啊。”七皇子也点点头,“以往秋猎你和三皇兄都不参加,我们都不怎么能见到你穿猎服。”
萧霁宁干笑了两声,昧着良心也夸他们道:“七皇兄,八皇兄,你们穿着也好看。”
“是吗?”八皇兄惊喜道,“那就好,待会我就要穿着这身衣裳把突厥王子揍的嗷嗷求饶。”
萧霁宁提醒他道:“明日才是比武呢,今日只是比猎。”
“这样啊,那我记错了。”八皇子挠挠脑袋,又看向萧霁宁身后的京渊,“如此说来,那今日就是我们看京将军大显神威吗?”
不等京渊说话,萧霁宁就亮着眼睛迫不及待道:“是的。”
那模样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最喜欢最珍贵的宝贝。
因此八皇子看着这一幕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对京渊道:“京将军你加油。”
京渊扯了扯唇角,点点头但没多言。
猎场之行,无疑是生辰宴中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不管是大辽、吐蕃还是突厥,都是极其擅长骑射的国家,听说当年云鸿帝四十寿宴时,突厥将军就输给京钺,回去后养精蓄锐,如今来大萧与其说是给萧霁宁送祝福,倒不如说是来一雪前耻的,因此东瀛和句高丽都在等着看大萧的笑话。
他们完全都不记得京渊驻守边境七年时,突厥的铁骑未能踏上大萧的一寸土地的事。
或许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因为边境京钺在的缘故。
听说今年京钺不打算参加猎会,大萧派出的将军是纪星明和京渊,而这两个年轻人,突厥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尽管如此,突厥还是做足了准备,证据便是那位据说来了京城好几日,但一直都称病没来面见萧霁宁的突厥二王子出现了。
第98章
此次的突厥使团, 一共来了两位王子——突厥大王子阿史那穆咖和二王子阿史那克。
突厥可汗生性风流,老婆一堆, 与云鸿帝相比不遑多让, 甚至比云鸿帝还要多上不少,儿儿女女也是生了一大群,不过阿史那穆咖和阿史那克却是他最宠爱的两个儿子, 自小都放在眼前看着长大。
听说突厥可汗此番派他们来大萧,便是想看看两人在京城的表现。
但与其说是看两人的表现,实际上就是看他们俩人谁刁难的萧霁宁更狠些罢了。
萧霁宁对他们心怀忌惮,谁知外邦使团都到了,最先搞他的居然会是吐蕃那边的人, 大王子阿史那穆咖直到今天都还在假装无知善良地看戏,二王子阿史那克一入京便说自己水土不服病的严重, 不能见人, 唯恐将病气传染给了萧霁宁,所以萧霁宁迄今连他的影子都没瞅见过。
而除了两位王子以外,突厥还来了两位公主,一个是大王子的妹妹, 另一个是二王子的姐姐,但她们也是借口说水土不服不露面, 都叫萧霁宁有些搞不懂了。
不过他们不现身, 大王子不搞事,萧霁宁就乐得清静,也不主动问二王子的情况如何, 就当没这个人。
然而今日,这神秘的二王子和两位公主,却都一起出现在了猎场。
和蓄着美髯模样浑厚的大王子不同,二王子年纪要小些,双腮和下巴只有着一层冒头的胡渣,穿着深棕色的胡服,整个人瞧着有些沧桑,但他高鼻深目,菱唇丰厚,再加上突厥人特有的琥铂色的眼珠,便带着种异域风情的俊美。
因着审美问题,京都人还只觉得这些突厥人长相阴鸷,和他们暴戾好战的性情如出一辙,瞧着可怖,还不好亲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生的五官轮廓深邃,棱角分明的京渊,哪怕他身份尊贵,年少有为,就算是虚伪的笑那也是笑,他平时也还都是缓和着脸色的。
可小时候没长开人们还相信他比较纯良,可是在边境浴血厮杀七年之后,他身上的血腥气怎么都掩饰不住,就算他唇角带着笑,文武百官看见时心里也只会觉得他冷酷狠戾,似人间修罗。
京渊年有二五,上门说亲的人都是少之又少,这与他的模样和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也是因为有些人家也怕富贵的婚事攀不上,压不住京渊,还平白惹了一身的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