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双眼清明,一夜好梦。
卧室门被推开,云择从外面端着个脸盆走了进来。青年看他的样子有些别别扭扭,低着头,道:“你……你好点没。昨晚有点低烧。”
易乘萧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有一点。他昨晚好像喝醉了,他真不该去酒吧,现在他知道了答案,可是他有些后悔了。没有结果的事情,他知道了反而痛苦。
云择把脸盆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从里面捞出毛巾,拧了个毛巾把子,别别扭扭递给人:“给你,擦脸。”
他现在有点无法直视易乘萧了,昨晚……昨晚他……云择努力闭了下眼睛,似乎有点不忍回忆了。
易乘萧坐起来,自然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笑道:“小子,你是开了什么窍,对你哥这么好?”
云择仔细观察着人的表情,易乘萧不尴尬也不害羞,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就好像……把昨晚那事给忘了?
云择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道:“哥,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易乘萧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头疼,道:“我有点喝醉了,然后你要出门?”
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生气,反问道:“接那个什么馨馨?你的女同学,人接到了吗?大晚上的。”
云择看了对方一眼,道:“没有。”
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还怎么出去。他匆匆给馨馨发了条消息让人注意安全,然后就一边脸红心跳,一边拖着人一路把人拖到房间。
又发现对方有点低烧,又拿湿毛巾给人降温,折腾到后半夜,快把他累死了。烧退了才去睡。
看来是真的忘了。云择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他忽然没由来的一股烦躁,抢过人的毛巾丢到脸盆里。
易乘萧啊地一声道:“你这孩子,难得这么乖,哥还没擦完呢。”
云择没好气道:“没擦完就自己去卫生间洗,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天天要人伺候啊。”
易乘萧一愣,喃喃道:“一大早的,风一阵雨一阵的。”
云择瞪他一眼,端着脸盆出门了。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他居然忘了,他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亏他一整夜都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
结果呢?人家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易乘萧望着被甩上的门,一阵莫名,“叛逆期啊臭小子。”
大教室内坐满了人。方俊宁的课。
方俊宁走进教室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前排扫了一眼,没看到云择,又放眼整个教室扫了一圈。
这才扫后坐在一排的云择,他目光凝固在虚空的一处,却没什么焦距。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些在发呆。
见他进来了,微微回神,朝他笑了一下。方俊宁也朝人笑了一下,开始上课。
云择平时上方俊宁的课很少坐到教室后排,今天状态不太好,特意靠后坐了。然而他发现方俊宁的目光似乎总是时不时朝着他这边望过来。
云择有点郁闷了,走神得这么明显吗?
两节课上得浑浑噩噩,下课铃响,他拿起书包要走,却被人叫住:“云择。”
云择有些怂,刚才在人课上公然走神,有点说不过去。他讪讪笑道:“学长。”
方俊宁眉头微微蹙着,望着他表情似乎有些担忧,道:“云择,一起出去走走吧。”
医大东边有一片商业步行街,两侧都是各种商场,超市,店铺。平时经常有学生来这片逛。
云择和人散着步慢慢走。方俊宁似乎并不想对他说什么,只是很单纯的陪他压马路。
俩人路过一个冰淇淋售卖的窗口。方俊宁忽然对他道:“香草还是巧克力?”云择望着冰淇淋招牌,愣了愣,条件反射道:“香草。”
于是方俊宁走进队伍里排队去了。
云择:“……”云择走到人身边,在队伍旁陪着人排队,颇为无奈道:“学长,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方俊宁笑容温温的,道:“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云择有些感动。学长真是个大好人,上他课走神溜号他都不跟你自己计较,反而要请自己吃冰淇淋。
一根香草冰淇淋到手,云择舔了一口,甜甜的奶油,确实感觉心情好了一些。
云择边走边吃,想了一会道:“学长,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方俊宁微微顿了一下,没说话。
云择看他一眼道:“我觉得你也是没喜欢过的,你这种大帅哥,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校草,多少师姐师妹追求,根本来不及去喜欢一个人,总是被不同的人喜欢着。”
方俊宁却忽然道:“有的。”
云择脚步一顿,停下回头来看他:“真的假的?哪里的?是不是我上次去的你们那个科室的小护士。我也觉得那小姑娘很漂亮。”
方俊宁笑着摇摇头,“不是。”
云择把冰淇淋的尖尖给吃了,开始啃甜筒皮。他要被自己烦死了,他已经想到这件事的合理解释了,易乘萧喝醉了,然后根本不认得他是谁,或许是和梨澜分手,感情空窗,有点欲求不满,然后就那样了……
这事就这么简单。现在易乘萧把这事给忘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他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做兄弟,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一想到那个吻,云择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那对他是一种十分陌生的经历,他是男的,易乘萧也是男的,易乘萧就那么吻了他。
而他居然……他居然不讨厌,他居然心跳加快,他一定是病了。
他是不会喜欢上男人的,他是个取向正常的直男。上辈子A.V看过无数,虽然还没正式实践过,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对女人有感觉。
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哥哥。更是书里的男主角,虽然不清楚他和女主为啥感情进度这么慢,但是易乘萧明显也是个直男的啊。
一只手伸了过来,云择走路的步子恍然一顿。有人用手擦了一下他嘴角。方俊宁道:“有奶油。”
云择脑子嗡地一下,最近……最近这是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是他想多了还是怎么样,为什么男的和男的可以这么亲密。易乘萧随随便便亲他,方俊宁,这个善良可爱的学长现在在帮他旁若无人的擦嘴角。
这……这是正常的吗?他觉得自己认知被打破了。
云择愣了愣,有些脸红。等人把手拿开了,手里拿着冰淇淋也不吃了,沉默地走。走了一会,忍不住了,道:“学长。”
方俊宁随意地嗯了一声,注意到对方手里的冰淇淋要化了,伸手接过来,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云择更是有些难为情了,学长他太周到了,就像,就像……男朋友?
云择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最近真是病得不轻。
云择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学长,朋友之间,都会这样吗?我是说……嗯,擦嘴角之类的。”天哪,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云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羞耻了。
方俊宁沉默了一下,肯定地说:“不是。”他今天确实有些僭越了,小孩心情很不好,他只是想为对方做什么,然而云择好像发现了。
云择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世界疯了。天哪!方俊宁在说什么!他会不会说什么不想再跟你做朋友了,我对你……那啥啥之类的?云择被自己的脑补囧到了。
方俊宁继续道:“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
万幸没听到什么让场面失控的话。云择平静地哦了一声,仔细思考了下这句话。重要的人,就像馨馨对于自己的意义那样吗?
那他愿意为馨馨擦掉嘴角的冰淇淋吗?
云择脑补了一下,一阵恶寒,那丫头吃东西脏兮兮的,他才不要给人擦嘴。
转而又想到易乘萧。他愿意给易乘萧擦嘴角吗?易乘萧吃东西很干净,嘴角从来不留下什么东西,用不到他擦的。
云择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结论来,重要的人,其实学长对他来说也是重要的人,是他来了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让他感觉放心的朋友。是在他无助的时候给他很多温暖和帮助的人。
那易乘萧,就当他是重要的人吧。重要的人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也是可以谅解的。偶尔对重要的人过度关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择就这样和自己和解了。
晚上八点钟,电视机的声音开着,云择把他当成背景音。抱着猫给它喂牛奶。易乘萧现在已经允许他养猫了,看到猫也不会把他扔到外面去。只是他要负责卫生工作,而且阿姨不准帮忙。
其实也不是那么麻烦的。只是他还没想好给这猫起什么名字,每次一要唤他就是“猫猫”“咪咪”的一顿乱叫。
云择翻着眼皮想了想,叫什么好呢,他发现这猫最近有增重变胖的趋势,于是道:“那叫你球球好了。胖一点,很可爱。”
球球似乎不满意这个新名字,长着一张嘴,露出奶奶的小牙,冲他示威般喵呜一声。
云择拍了人脑袋一下:“就叫这个,我是你主人,我说了算!”
“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很大力的撞开了。
云择吓了一跳,抬头。
门口处,易乘萧搂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年轻漂亮,身姿曼妙,红色长裙,波浪卷发,但是看着有些俗气。见到他似乎微微一愣,随即把人放到了沙发上。
云择站起身走了过去。
女人对他道:“易总喝醉了。”
云择心道:我有眼睛,看到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易乘萧以前从来没这么大酒瘾的,最近老是喝醉,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他对这个女人观感不太好,因为他发现对方正拉着易乘萧的手,就坐在沙发旁边,模样关切。
云择道:“他去哪里了?”
女人道:“和慕总一起参加个活动,喝了点酒。”
呵,慕云绍,一定又是那些个不三不四的酒局,中年男人最爱,找一群莺莺燕燕,然后吃吃喝喝吹来吹去。易乘萧肯定是被骗过的。
云择冷眼瞥那女人一眼,道:“你是慕云绍公司的?”
女人点点头,道:“你是……”
云择道:“我是他弟。”
女人笑起来好看了点,道:“原来是小少爷。一直听人提起,没见过你。”
云择没心情和人客套,道:“谢谢你送我哥回来,我找司机送你吧。”
这逐客令下得已经很明显了,女人讪讪一笑,道:“不用不用了,我叫车了。你好好照顾易总。”
女人背着细链小包往外走,回头看了看易乘萧一眼,似乎有些微微不舍。
云择把人送到门口,“砰——”地把门给关上了。
云择走回沙发边,易乘萧已经醉得像个死猪,有点神志不清了。云择抬腿踢了人一脚,“醒醒。”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睁开双目,眼神迷离。
云择没好气地开口:“行啊你,易乘萧,把女人带家里来了。要不是我在,是不是就留下过夜了。”不检点的男人。
第38章
易乘萧头晕头痛,云择站在一边,和他站着说话,光晃得他有些难受,他伸手把人给拉到自己身边,喃喃道:“坐下,晃眼睛。”
云择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道:“你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陈经理哪里不比刚才那个女人强,和梨澜分手你也不该这样啊。是不是我大哥硬塞给你的?他最喜欢干这种事。”
易乘萧躺着和人说话累,微微坐起了起来,揉了一把额头道:“不是。”
云择道:“你要说你自己愿意的吗?你就带这样的女人回家?!”
易乘萧摆摆手,他的脑子现在跟不上语速,云择又连珠炮一样,几乎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他真想把人嘴给缝上,然后他就那么做了,他一把搂过人,然后伸手把人的嘴给捂住了。
云择:“?!”
易乘萧在人耳边轻轻道:“嘘,别吵,听我说完。”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不是因为梨澜。”
好吧,云择听明白了。不是因为和梨澜分手才这么难过。
云择还想继续问,对方却一直捂着他的嘴,云择气得几乎要翻白眼了,易乘萧却把头放在人的肩膀上,模样有些脆弱,语气低低的,道:“别说话,宝宝,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说着松开了捂着人嘴的手。
云择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男人的气息就在他耳边,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喃喃道:“你是我弟弟。”
喝醉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云择一边哼哼哈哈的答应,一边推人:“是是是,我是你弟弟,但是现在,伟大的易总,你要臭死了。走,跟我去洗澡。”
就算云择对易乘萧八百倍滤镜,还是不得不说,喝醉的男人是真的讨厌。
他吭哧吭哧用肩膀扛着人到浴室,先往浴缸里缓缓放水,易乘萧被安顿在一把椅子上,此刻正歪着头呆里呆气地看他。
云择要被他这副蠢样子气死了,看人神志不清,忍不住吼道:“你的炫酷狂霸拽呢,你的男主光环呢,醉得跟死猪一样哪个女人会看上你啊。”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即使喝醉的易乘萧也还是很好看的,喝醉以后的眼神不似平日里的犀利,看人的时候像汪着一汪泉水,有些深情。
可是他为什么要带个女人回家?!
水放好了,云择试了试水温,回头对人道:“自己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