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
那也绝不会是他这种运气差到顶的人能遇上的。
毕竟,老天怎么可能眷顾到他这种残疾又丑陋的怪物呢。
要是眷顾他,又怎么会让他遭遇这十几年来的一切?!!
谢无偃半合眼眸,眼底墨色翻卷,仿若漆黑云海,陡然从深处奔涌而上,映得眼眸漆黑一片。
“嗒、嗒嗒、嗒...嗒......”
谢无偃敲打轮椅扶手的节奏明显迅速又焦躁了两分。
墙上的时钟,分针从三走到六,又缓缓爬向了九。
时诉安这三个字在谢无偃心底反反复复闪现,让谢无偃不断谋出新的计策,又不断把那些计策打散。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谢无偃将借此事打击谢家的方案已经想出了三个不同计划,却还没有定下任意一个关于时诉安的打击方案。
谢无偃心底越发烦躁,恼怒。
当然,他恼怒时诉安,也更恼怒他自己。
他居然有些不忍将这么一个完美的骗子送进监狱,或者让他落得一个如以前那些骗子们一样的下场。
谢无偃最终将这个归于他玩性未灭,归于时诉安太弱,也过于会完美伪装,那样贴心又完美的一切行为、眼神、话语、细节,都让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一种难以完全抛弃的魔力。
更重要的是,再过些天,他就将彻底脱离谢家,也足以让谢家自顾不暇,这么一个小小的时诉安......到时候再弄进监狱也不迟。
现在时诉安还没有能力伤害他分毫,他就当做一种玩具,不也是一种乐趣?
谢无偃右手大拇指内侧抵住食指指节,眉峰拢起,眼睛半阖,神色不明。
半晌后,他终于再次撩起眼皮,随手按下了轮椅上一个隐匿按钮。
门外的田五接到信号,立刻紧绷身体立正,然后打开门走进了屋。
恭敬道:小少爷。”
谢无偃抬起眼眸,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关于这次如何对付谢家,等田三过来后,我会告诉你们具体方案。”
“是,小少爷。”田五答应得自然极了,这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却没想到,下一句他居然听到他家小少爷说:“至于时诉安,这次就算了,我另有安排。”
田五当即就是一愣,怔在原地。
足足过了五秒,他才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对啊,这不对啊!
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流程突然变了?!!!
“小,小少爷,你说的是真的?这次......”田五看着轮椅上的人,小心翼翼地说:“这次不教训那个时诉安了?”
“我说了,暂时不用,我另有安排。”
“是...是,小少爷。”听到谢无偃声音有些冷厉了,田五连忙应声,不敢再问,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冒嘀咕。
这真的不对劲啊!
以往那些骗子都处理得很果断的,这次怎么......
是他们小少爷心有谋划,再酿高招,还是,还是被迷惑了啊?!
他就说吧,他第一次看到那个病病歪歪看着温柔精致的时诉安,就觉得他不一般!
铁定是个会搞事情的。
田五觉得自己被自家小少爷打脸了。
另一边,时诉安终于回到了宿舍,脸色很差。
李明浩见时诉安罕见地黑了脸,顿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不再看手上的论文,猛地窜了过去,“酸酸,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你咋啦?!”
熊雄本来也在眼冒金星地修改论文,毕竟就快答辩了,他这论文还没过导师那一关呢,但一听李明浩这话,也往床下一瞅。
“嘿,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酸酸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们猜是谁。”时诉安冷嗤一声,突然抬起手,攥成拳一砸桌面。
“砰——!”
桌面上的几块糖被震得咕噜噜滑了十几厘米。
李明浩和熊雄顿时对视一眼。
不得了啊,看来酸酸是真的极其生气啊!
熊雄顿时把电脑搁到一边,噌噌噌爬下床,“咋了酸酸,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给我们说说,我们帮你出气去!”
“就是啊酸酸,我们帮你讨公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李明浩也道。
“还不是我们那个好辅导员?”时诉安冷着脸,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磨牙。
“是因为赵庆东那个瘪犊子?”
熊雄一愣,顿时来气了,“我艹,这个赵庆东什么时候能被京大解雇啊,这么一颗老鼠屎当我们临床医学系的辅导员,麻蛋,校领导脑子绝壁有坑!”
“不是有坑,是有关系。”李明浩晃悠悠地冷哼,“他不就是咱们副校长的小舅子么,想让学校解雇他,难咯。”
说完,李明浩看向时诉安,“酸酸啊,赵庆东那瘪犊子干嘛了?他把你卖给谁了,还是偷偷把你什么名额给弄走了?”
时诉安深呼一口气,声音冷静:“都不是。”
熊雄:“那是怎么回事?”
时诉安张了张口,到底是决定不说了,熊雄李明浩都是热血青年,要是真把他们牵连进来,就算只牵连一丝,对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谢家仗着权势无法无天,颠倒黑白睚眦必报,他何必让朋友也牵连进来。
那不是平白当炮灰么?
“没事。”时诉安笑笑,“你们就别问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酸酸你别不说啊。”
李明浩见时诉安明显是想瞒他们,脑子一转说:“你该不会是怕连累我们吧,不至于吧,那个赵庆东这次到底想干啥啊?!”
“真没事,你们别问了。”
时诉安一边说,一边走去厕所,“我洗个澡,你们可别跟进来了啊。”
“切,都是兄弟,你还怕我们看啊。”李明浩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开始给熊雄使眼色。
不行,这事儿绝对有猫腻,咱们得调查。
熊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时诉安进了浴室,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衣服一脱,就打开了花洒。
细密的水珠从头顶淋下,让时诉安更加清醒。
他不急,也不能急,这事儿必须好好处理。
他既不能栽在谢家手里,也不能栽在赵庆东这么一个小人手里。
“系统。”
时诉安叫出了系统,“接下来,你监控赵庆东的行动,如果发现他在伪造抹黑我证据,就立刻提醒我,并且把那一段都录下来。”
“没问题。”
系统一口答应,然后又捏着嗓子甜丝丝地说:“就是......就是这种功能可不是简单的录屏,这很贵的,一天...一天至少三续命点哦。”
什么?
时诉安一愣。
一天要三个续命点?!
那算上他每活一天都要耗费一个续命点算,现在的续命点只够他用两天?!!!
濒死的危机感让时诉安终于忍不住在脑海里怒吼。
“你怎么不去抢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偃:哥哥,事实证明,我们就是谁也离不开谁。(缓缓露出微笑)
第20章
“哎呀,一分钱一分货嘛!”
系统嚎了一声,又继续解释:“酸酸啊,这可不仅仅需要录屏,还要远程监控,监控一天至少两个续命点,这还是我用内部员工价给你打折,才这么划算的,不然更贵!”
时诉安“呵”了一声。
说的好像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实际上只能活两天的人是他。
见时诉安依然不回应,系统着急了,连忙道:“酸酸啊,你别光看剩下的续命点只够你花两天啊,你要这样想,只要不断完成任务,你的续命点根本不会缺啊,甚至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还能花费续命点修复你的身体,让你摆脱现在这样不能剧烈运动的状态,多好!”
“你说的挺轻松啊。”
时诉安闭上眼,神色不明,任凭细细密密的水线扑打在他脸上,滑过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流过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
“就,就是很轻松啊!酸酸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呀,只要谢无偃那个家伙信任你,一直在你身边,你简直丝毫不用担心续命点嘛,可你偏偏不积极完成任务。”
系统说到这几句话时,都有点郁闷了。自家宿主自我约束得太严格,道德底线也太高,也不好!
系统身体内程序急转,琢磨它到底要怎么劝说自家宿主赶紧去完成任务,它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嘴,但还没说出一个字,就突然听到时诉安来了句。
“行了,你闭嘴吧。”
时诉安眉峰皱紧,又倏然展开,伸手狠狠地从下往上撸掉脸上的水,睁开眼,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明天早上六点起,你就开始监控。”
然后他就把系统屏蔽了。
失去生命后,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他怎么可能真的放弃,续命点......
他当然会去挣。
但是心底障碍却不会因此就完全消失,所以他迟疑,他纠结,他下意识想拖延。
可现在,他显然没有任何拖延的机会。
至于这次任务后,他会不会被谢无偃那个孩子当成流氓,从而抗拒厌恶他。。
哎。
听天由命吧。
但愿不会。
要不——
他明天中午就去找谢无偃,等谢无偃午睡着后,再偷偷亲他?
时诉安脸色渐渐漫上绯红,连白净的耳垂都红透了。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羞耻难忍,脑袋发懵。
第二天一大早,时诉安吃过早饭就带着毕业论文去找导师滕燕。
原主之前的那份论文其实已经过了,等待答辩就可以,但是那篇论文在他眼里到底是太过浅显稚嫩,时诉安实在不满意,就重新修改了一份,并发给了导师滕燕滕教授,却不料滕教授在看完后没说过没过,还在今天一早直接发微信,让他上午单独去办公室找她。
时诉安觉得凭他的能力,论文不可能不过,所以路过打印店的时候,直接就将论文打印了五份,一份留下,其余都塞进背包。
滕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辅导员赵庆东的下面一层,好在时诉安去的时候并没有碰到赵庆东。
不过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见到一向在十点前不会路面的赵庆东,现在可才八点。
“滕老师。”
时诉安来到办公室外,先敲了敲门,“我是时诉安。”
“进来。”滕教授正在看《柳叶刀》上的最新内容,见时诉安来了,便暂且合上了电脑,看向时诉安。
“滕老师。”
时诉安很尊敬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他将手中的论文放到桌上,恭敬的道:“我的论文,是有什么问题么?”
“这篇论文,是你独立写的?”
滕教授推了推眼镜,她年纪大了,难免有点老花。
“是。”时诉安道。
“你之前写的内容和现在这篇虽然是同一个论题,但内容区别很大,当初为什么没这么写?”
滕教授声音不温不火,不像是责备,也不像是怀疑。
时诉安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道:“对不起,滕教授,这是因为我之前在论文上投放的精力和现在不一样,因为家庭原因,我曾经......想过转专业,但是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到底是放弃了,我发现我还是最爱医学,我想继续在医学上钻研,学习。所以我竭尽全力,重新写了一篇论文。”
当然,他不可能是真的竭尽全力,只是随手修改修改罢了,但问题是他现在只是一名本科生,而不是博士毕业后还操刀几年的军医。
“这样么?”
滕教授微微皱眉,“你之前想转专业?你这么好的基础,不继续进修医学,想转什么专业?”
“我之前想转金融,但现在完全不想了,我就喜欢学医。”时诉安真诚地看着滕教授,“我希望以后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
滕教授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又拿起时诉安放在桌子上的那份论文,打开。
“这篇论文很好,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修改,已经很完美,而且我看的出来,你为了写现在这篇论文,应该查阅了非常多的资料,并且吸收得很好,你的知识储备量和学习能力理解能力都很强,这篇论文,我会帮你往上推荐一下,应该能成为省级甚至国家级优秀毕业论文。”
其实滕教授没说的是,如果这篇论文里添加一点新概念,或者有她带着做几次实验,补充内容,怕是也能试着推一下核心。
时诉安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顿时一喜,连忙感激地道:“谢谢滕教授!”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滕教授说:“之前见你没考咱们本校的研,我还以为你考去了其他学校,没想到你没考,那你现在是想考下一届的研究生?”
时诉安点头:“是的。”
没办法,他只能考下一届了,不过他们宿舍有俩学渣败在了一个月前的复试上,可以“陪”他一起考下一届,他倒是也不孤单。
时诉安心底笑了笑。
“这样对你来说,是一种浪费。”
滕教授显然并不满意,她看得出来,这个时诉安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要是白白浪费一年,挺可惜,也很没意义。
不过在录取研究生结束后还破格收学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很罕见,她一时也拿不准能不能成,还是先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