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玹仔仔细细的挨个书架看了一遍,走到墙边尽头的时候,被末尾最底层架子上的一只木盒吸引了。
他本也没有乱翻人东西的习惯,只是……
这只木盒,好似在哪里见过。
温玹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将木盒拿了起来。盒子用的是很普通的木料,与这间华贵的书房格格不入,边缘还有磕碰的划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木盒上没有锁,他便直接打开了。
盒盖掀开的瞬间,温玹见到里面的东西,蓦地怔住了,眼眸难以置信的睁大。
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时愣在那里,许久没有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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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闲谈
等到闵韶下了朝从前殿回来的时候,书房内已经没人了,温玹称是身体不适,已经走了。
“身体不适?”
闵韶看向一旁的付偲,道:“怎么个身体不适?”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六殿下没有细说。”付偲诚恳的道,“不过,六殿下的脸色瞧起来倒是还好,不像生了重病,可能只是小病小痛,歇一歇就好了。”
闵韶听出了他的意思。温玹哪有什么不适,分明就是不想在这里呆着,找个借口溜了。
他眯眸嗤了声,脸色微沉,“寻欢作乐的时候精神不错,现在倒是不行了……也好,让他歇着去吧。”
他走入书房,阳光映在衣袍的丝纹上有如流金淌动,径直在桌案旁坐下了。
“东靖近来可有消息?”
“是,六殿下刚来的那几日,东靖便有来信,意思是想叫他早日回去,您说不必管,老奴就搁下了。这些天也传来一封,是询问六殿下的近况,君上可要回信吗?”
“回。”闵韶指尖点了点桌案,淡漠道,“邻国的面子,自然要给。就说六殿下近日在虞阳准备要事,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也没有功夫给东靖回信,让他们不要再多问了。”
“是。”付偲应了声,又道,“还有一事,之前东靖与尧国的战役,到现在没有消息,不知是因为煞灵一事暂歇,还是就此停战了。两国近日都很安定,瞧不出什么苗头来。”
“……”闵韶闻言向后靠在圈椅上,眉间微皱,闭眸思忖,“尧国……”
之前尧国国君在昭心殿当众献上国印,不知是当真被那个假的方无澜引骗,还是根本就和那人串通一气,有意陷害。
无论是哪一点,都能说明尧国与那人有联系。
假如那个人真的是浮荒之巅的先祖,那么此事就更麻烦了。既然他能让尧国交出国印,那他必然掌控了尧国一部分的实权,他的目的绝不在于抢夺疆土那么简单……
若是依照上一世的轨迹来看,假设尧国继续与东靖作对,那么温向景就定然会想尽办法,到虎落山寻找镇灵冰魄,进而温玹中毒,虞阳军包围虎落山……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
可这一世许多事都改变了,前世发生的事,并不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必定会从某个节点改变。
究竟会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闵韶闭着眸,揉了揉额角。
付偲没敢出声打扰,略躬了躬身子,退下了。
……
晚些时候,温玹忽然在广寒殿备了酒,邀闵韶过去闲谈。
闵韶今晚本来没有那么多时间,但听说温玹不仅是命人搬了好几坛酒,还再次叫了歌姬舞女过去,在广寒殿里笙歌奏曲,明灯欢畅。
看样子就好像无论闵韶去是不去,都不重要,并不影响他这样随性而为。
分明是在虞阳的王宫里,竟还有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闵韶险些被气笑了。
于是他推延了一部分的政务,还是去了广寒殿。
到了那里的时候,殿内正灯火通明的奏着钟鼓玉琴,身姿曼妙的舞姬裙带翩翩。温玹闲适极了,正卧在矮榻里,脸颊上有些微醺,看起来酒劲上头,有些犯困。
其实闵韶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外面天色全黑,桌案上的酒也空了好几坛,温玹见他来了,便缓缓坐起身,给他挪了些地方。
“师兄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不休息吗?”
闵韶一撩衣袍,在旁边坐下了。面前的歌舞花哨得令人眼花缭乱,他眼眸冷淡的看着前方,道:“你不是有事要说?”
“只是闲谈而已,没什么要紧事。”温玹往杯里倒了些酒,“师兄若是忙的话,就先回吧。”
“倒也不必,今晚的事已经推迟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随意,正好,我也想和你谈谈。”闵韶说着,抬眸对下面的人道,“都退下吧。”
殿内琴声骤停,歌姬舞女们纷纷躬身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一时空荡安静了许多。温玹道:“师兄想说什么?”
闵韶也倒了杯酒,微垂的眼眸显得十分淡漠,直奔主题道:“你这些日随性得过头了,这里毕竟是虞阳,若想花天酒地,我这里不欢迎。”
温玹喝得有些醉了,撑着头倚在另一侧,没什么表情道:“师兄果真好无情啊,不是说我是贵客?怎么连这都不允许。”
“是贵客,也要按虞阳的规矩来。”
温玹不甚在意,晃了晃酒杯,“那好吧。”
闵韶想起他近来的所作所为,又道:“你近来若是有何不满,可以提出来,我会考虑。”
温玹看了看他,“不让花天酒地就不让花天酒地,我没什么不满。”
闵韶眉角微挑,“我不是说这个。”
“哦……”温玹故作思索,片刻,慢慢的将杯里的酒喝完了,眼神微醉的看向他,“那可就太多了。”
“……”
殿内的灯火微晃,在盏中滴出一层浅薄的蜡泪。
温玹站起身来,拿起剩下的半坛酒,慢悠悠的朝前面走了几步,说道:“起初的时候我还不觉得,直到后来才发觉,你这个人真的特别差劲。之后自然而然的,我就想起了很多陈年往事,所以现在,觉得你特别讨厌。”
温玹用了两个“特别”,一个是特别差劲,一个是特别讨厌,听起来都令人特别的不顺耳。
闵韶不禁眸底微沉,眯了眯眸,问道:“就因为我不让你回东靖?”
温玹转过身来,眼眸醉沉沉的看着他,道:“不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你瞒了我很多事,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
“但也无妨……这是你的自由,随便你。”
温玹说着,又浑不在意的抱着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没过多久,酒坛便空了,温玹身形已经醉得不大稳,砰地将它放到桌上,眼眸却仍有几分清明,手掌按着酒坛,隔着桌案面对闵韶,又道:“不过,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一声不响就去了山顶,到底是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闵韶早就想过他会问起这件事,可这背后种种,到底不过是因为无情道的反噬,他没办法说。
“只是为了修炼,我早就说过。”闵韶面色沉静,又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当初是我做的不好,我向你道歉。”
“……”温玹看了他片刻,才道,“倒也不必,若是道歉有用的话,世上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他又开了坛酒,身形放松的倚靠着桌案,背对着闵韶,单手拿着酒坛,另一手撑着案面,墨色锦缎似的发梢垂在案边,继续道:“我知道你其实不在意别的,你有你自己的前路和打算。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跟其他的同门师兄弟不一样,因为师尊座下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山中隐居生活,粗茶淡饭,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可实际上,你的想法远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在想什么。我们之间的那点情谊,更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
“否则的话……”温玹声音轻了些,微沉的继续道,“你又何至于那么多年不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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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强吻
上一世在小镇巷口的那次见面,就是他和闵韶说的最后一次话了。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温玹都没怎么见过他,大部分时候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他的传闻,譬如什么性情孤僻啦,严肃偏执啦,喜怒无常啦,等等。完全不符合他印象中的形象。
温玹那时也并非没想过去见他,但也就只能想一想而已。
他是东靖的六殿下,手中又没什么实权,多数时候只能安分的待在东靖,哪有理由去见什么虞阳国君?最多也不过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八卦,回去再暗自揣摩,私以为当初的流言半点靠不住。
后来是过去了许久,他才终于敢确信的,原来那些并非什么流言,而是真的。闵韶确实已经变得和他印象里的人天差地别,年复一年的,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哪怕到了这一世也是一样。
闵应寒对他隐瞒了太多秘密,关于自己的,也关于邦国的。
殿里的灯盏晃晃明燃,怀里的酒又空了半坛。
温玹揉了揉额角,闭着眸,脑中有些昏沉的想……他怎么就轻易被冲昏了头,信了闵应寒的话呢?
他明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不管是为了东靖还是温向景,他都不该跟闵韶回虞阳来。
竟然还不明就里的就打了什么赌……自己简直太可笑了。
温玹皱着眉头,酒劲上来,脑中越来越沉重,丝毫没察觉到背后的闵韶已经站起了身。
他只觉得眼前有阴影覆盖下来,仿佛被什么高大的东西遮挡住了,睁眼抬起头,便看见闵韶正站在他面前。
“若我说不是这样呢?”
闵韶嗓音很沉的开了口。
他离得很近,眼眸定定的看着温玹,眉目冷峻深邃,烛火映刻之下,莫名的叫人心慌神乱。
温玹在压迫下不由得想要后退,但背后已经是桌子了,只得忍住,“什么……哪样?”
闵韶没有回答,又问道:“你为何偏要这么想?”
“不然我应该怎么想?”温玹反问,忍声道,“我知道你救过我,对我不薄,但我们之间那点情谊,比不上邦国大业。如果万不得已非要选择其一的话,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所以我不能拿其他东西做赌。”
“还有……”他说着忽然想起来,垂眸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闵韶见到那样东西,眸色变了变,眉间微皱起来——
那是几年前温玹亲手扔掉的兔子木雕,后来被他寻了回来,一直存放在宫中的书房里。
没想到竟被温玹看到了。
温玹将那两只木雕放到桌上,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说,所以我也不再问……多谢你惦记过我们之间的同门之情,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偿还的。”
闵韶眸中微沉的看着他,“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信我,就这么笃定我会对东靖不利?”
温玹没有作声。
“……也好。”闵韶面色沉冷下去,不再说什么。
屋内烛火摇曳,半晌,他话题忽然一转,提起道:“我记起一件事。”
“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在中毒的那段时间,曾说过有话想对我说,但怕自己脑子不清醒,说了会后悔,要等想好以后再决定告不告诉我……所以现在,你可想清楚了吗?”
温玹没想到他还记得,竟一下被问得怔住了。他脑中骤然回忆起当初那个念头,加上酒精的催使,面对着闵韶,不可避免的乱了心跳,“我……”
他心头一时有些乱,过了半晌才压下作乱的心绪,忍了忍答道:“想清楚了……我后悔了,所以,如今没什么好再说的。”
“还有……”他手指在袖中攥紧了,慢慢地道,“那个赌约,也是我顾虑不周,我如今反悔了……”
“就此作废吧。”
闵韶沉默地看了他半晌。
良久,他眸中微冷,沉沉地开了口:“好啊。”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
温玹张了张口,眸中微变。
他没想到闵韶会这么痛快,心口竟反倒像被重凿了一下似的,有些难受了。
半晌,他敛起眸色,喉仿佛被什么堵住,只说出了一个“好”字,将手里的酒坛搁下了。
果然……物是人非就是物是人非,有些事一旦明白了就该放下,没什么好再留恋的。
酒劲渐渐上来,温玹眼前已经有些发晃了,单是站着都不太稳,他没再说话,略微皱起眉,还是绕开闵韶,没有再多看,径直朝着殿门走了。
如今时节已经入了冬,深夜里冷风凄凄的,院里的海棠枝被刮得不住招摇,花瓣飘零得满院皆是。
开门的瞬间,温玹心底竟有种落空似的迷茫。
这么晚的天色……他应该去哪里?怎么回去?
殿门刚打开一道缝隙,凉飕飕的寒风便灌进了殿里,吹得火烛不停窜动。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去,身后一只手掌忽然压过来,手臂错过他的脸侧,砰地将殿门合上了。
紧接着,闵韶的声音贴着他背后响起来:“还有件事……”
“我仔细考虑过,不妨让你知道了再走。”
“什么……”温玹微皱了皱眉,刚转过身来,不等把话说完,肩膀便蓦地被用力按住了,后背撞到紧闭的殿门上,面前阴影覆压下来,顿时睁大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