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节课,谢宁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大喇叭似的报喜,称南高的垃圾终于滚蛋了,当时他还稍稍松了口气。
月考在即,解决掉小帽的问题,他和段绫也会少了很多接触,专心复习功课,然而当天放学时,谢宁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小帽的离开并不是个好消息,就如何漫卷所说的,小帽是被人罩着的,来阳澄的几天根本没人敢招惹他,说起来,除了段绫之外,他算是唯一一个主动招惹的。
放学铃声打响十分钟后,谢宁照例磨磨蹭蹭走出教室,却看见一班门口,顾子真将段绫拦了下来,表情头一次这么不淡定。
即便是距离很远,谢宁都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声音。
“孟期久来给小帽出头了。”
停顿几秒,顾子真补充了一句。
“拄拐来的。”
第17章 你和我一起吧。
听到孟期久来阳澄了,谢宁第一反应,就是溜。
溜得越快越好!
不管这两个人到底会不会打起来,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其中,眼下他身份微妙,孟期久就算了,本来两人就不算多熟,但如果段绫知道他们认识,保不准会把邪火发泄到他头上。
分不分手不一定,会被找麻烦却是肯定的。
段绫和孟期久的恩怨,就是神仙来了也化解不了,说起来不过是件小事,偏偏同时触碰了彼此的逆鳞,外加持续多年的恶化,最后才演变成了如今的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关系。
而最开始的小事,甚至能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也就是段绫八岁的时候,A市有名的豪门段家公司上市,为了庆祝这一成就,段家父母决定在A市做些慈善,其中就包括全额资助孟期久所在的清月孤儿院。
因为段绫自小排斥与外人接触,视察孤儿院时,段母特意带上了他,期盼着面对一群心思纯净的普通孩子,多见识外面的世界,段绫的性格或许也能改变一点,容纳进更多的人。
但段绫排斥与外人接触的根本原因是大部分接近他的人都目的不纯,这种从儿时开始根深蒂固并逐渐加深的厌恶感很难解决,看心理医生都不管用,更别说来趟孤儿院了。
段家父母与园长聊天的时候,他无声扫过从未见过的孤儿院,完全没有搭理这群脏兮兮小孩的意思。
事实证明,越单纯的孩子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越失控。
面对不远处一群小豆丁惊艳憧憬的打量,段绫只是拧着眉别过了脸,但当被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扯住衣摆时,他身子瞬间就绷紧了。
在说了两次放手,对方都目光呆滞,好像听不到一样没有反应后,段绫直接大力甩开了对方,孟期久从屋内出来,看到的便是自己妹妹被推倒在地的一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孟期久挥出的拳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这也成了日后十年里无数场战争的开端。
听说他来为小帽出头,谢宁不由想起了昨天送孟期久回家时,那个为他们开门的小女孩。
个子不高,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可能是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比较小,对方打开门后便飞快跑回了房间,他甚至没有看清小女孩的长相,唯独记住了对方的眼神。
她的眼神和小帽一样涣散无光,而唯独注视着段绫时,小帽的眼睛里才会泛起微光,这难道也是万人迷光环的效用?
…救赎体质什么的,就段绫这暴脾气,不是纯属互相伤害嘛。
对于原作者这个与性格矛盾的设定,谢宁忍不住同情段绫,被迫成为光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孟期久那么照顾小帽,恐怕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妹妹的影子吧。
何漫卷说段绫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这要喜欢就有鬼了,时刻得提防着变态不说,不还得提防着被当成追逐的光亮。
不过孟期久也算是特例,他对万人迷无感,看段绫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不理解他的困扰,当年两人彼此错过了解释的时机,而如今的矛盾就远不是几句话可以解释的清的了。
但拄拐过来…应该不是找麻烦,而是找揍吧?
高中剧情里,这两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跟他关系不大。
谢宁缩回教室,打算绕到前门偷偷溜走,刚走到门口,就和瞥见他鬼鬼祟祟样子而走来的段绫撞了个正着。
“……”
主角比他要高上一点,大概半个脑袋,这使得两个人气场相差非常明显,一个浑身是刀,另一个则像一团棉花,不站在一起对比,存在感微弱的可怕。
要不然,也不会纵使长得好看,却高三了才拥有姓名了。
教室门口,段绫睨视着他明显吓了一跳的脸,抱肩问:“躲我?”
“怎么会…”谢宁干巴巴地说:“我躲你干什么?”
小帽离校的事情似乎令段绫心情很好,纵使听说了孟期久来找麻烦,他都没有表现得多烦躁,甚至透过眉宇间流露出的蓄势待发与眼底的火星四溅,能看出他很期待稍后发生的事。
“段绫。”顾子真在一旁提醒。
段绫看了一眼谢宁,在人前没忘两人的关系:“今天有事,自己回去。”
“你要去打架么?”谢宁下意识问。
“嗤,耳朵还挺好使。”
没有回答他的话,段绫戏谑过后便转身走了,谢宁脱离了危机,这会儿才冷静思考起孟期久来这的原因。
孟期久都已经骨折了,干嘛在最弱的时候上赶子过来找麻烦?
那他来干嘛?
再说了小帽这件事上,孟期久本来就不占理,再加上如今行动不便,难道是来谈和的…?
谢宁正困惑着呢,手机就响了,是孟期久发来的信息。
【你放学了吗?】
谢宁:“……”
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没等谢宁消化,下一条消息接着发了过来。
【我在阳澄门口,你要是还没出来,一会儿看见我就装作不认识,省得被熊孩子找麻烦。】
“……”
看到这条信息后,谢宁心中五味杂陈起来,本来坚决不参合的决心也跟着开始动摇。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半夜爬墙摔断了腿不说,这种时候孟期久怎么还在为他考虑…
他们根本不熟,只不过是认识两天的邻居罢了。
对着手机原地呆站几秒之后,谢宁到底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一咬牙追了上去。
这会儿摆脱小帽,段绫正在兴头上,孟期久腿又骨折了,两人对上,他八成讨不得好,说不定刚换好的石膏又要被打断,换个角度想,他如果伤得更重,岂不是更要自己来照顾。
…只阻拦一次的话,没关系的,剧情还没开始,应该不会影响什么的!
只有在心里竭力催眠说服自己,谢宁的胆子才能壮一点,敢在这种时候搅进浑水里。
就在段绫和顾子真走到楼梯口时,手臂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段绫。”谢宁拽着他的衣摆,气喘吁吁地说:“我现在不回家,想去图书馆复习,你和我一起吧。”
顾子真在旁看傻了眼,差点没踩稳台阶。
一听是这么无聊的事,回过头的段绫不耐地甩开他:“我不要,关我屁事?”
“你不是很聪明吗,我最近没怎么学习,有很多问题。”
怕自己后悔,谢宁咬了咬嘴唇,拉上人飞快说:“而且你又不让我找叶宣,班里别人都不和我说话,就因为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内容倾倒,透过手掌,明显能感受的到段绫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主角多少是有点良心的,从上次被戳穿目的后火气渐退就看得出来,他没有因为把原主当工具人,就完全的置身事外。
阳澄高中里学生对谢宁什么态度,要说段绫不知道,那绝对是胡说,只不过他本来就是段绫找来挡枪的炮灰,当做不知道罢了,但被谢宁委屈巴巴地当面提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又委屈,怎么又委屈,段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烦躁道:“…改天行不行?”
“不行。”谢宁说:“学习怎么能耽搁,今天的事今天完成。”
换成任何一个家伙,段绫这会儿都忍不住动手了,偏偏是谢宁,还当着难缠苍蝇之一顾子真的面。
他拳头不由得攥紧,表情也因为恼火而显得有些可怕,看向谢宁的视线里满是警告。
谢宁不偏不倚地回望,心下一横,再次开口。
“不然为了学习,我只能先和你分手,这样,我就能找别人问了。”
要么分手,要么就别去打架,他直接把这道选择题抛到了台面上,还不忘再上添了一把火药。
“到时候,我应该就能问叶宣同学了吧。”
第18章 完全相反的人
主角生气的模样谢宁见过很多次,他以为自己多少有了抵抗力,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小灵魂依然会控制不住的颤抖。
随着谢宁话音落下,长长的走廊霎时寂静,顾子真目光转过两人,喉结默默滚动,脚步退开了半米。
楼梯口旁,段绫低垂着头,零碎的刘海挡住大片神色,落下的阴影比普通影子更浓重阴沉,谢宁抓着他衣角的手渐松,这会儿心里已经后悔了。
原书里曾提过,当怒火澎湃到一个临界点时,主角的情绪反而会收敛回平静,但在那之后,往往才是风暴的开端。
“叶宣?”
阴凉的声音响起,谢宁吞了吞口水,还没等说话,人已经被段绫扯到了跟前。
湿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带着火焰的余温,段绫漆黑的眼珠微微眯起,陈述般问:“谢宁,你是不是皮痒?”
谢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太太太太太太吓人了!
这恋爱绝对不能谈了!这谁遭得住啊!
“不,不是!”
他赶紧摇头否认,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扯到了台阶边缘。
下一秒,急着往后退的脚步直接踩空,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同时,再顾不得害怕,身体只剩下本能。
“…!”
他本能的抱住了段绫的腰。
段绫:“…艹!”
微妙的身高差作祟,段绫骂人前,低头先瞧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脑壳。
谢宁被方才的失重感吓得不轻,此时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紧抱着他,大概是潜意识里还知道八成要挨打,连脸都埋进了他怀里,颇有种逃避现实的意味。
“松手!”
“段绫!”谢宁喘了喘,有惊无险之后,语气难免嗔怪:“摔下去会死的!”
“关老子屁事!”
明明是这蠢货自己往后退的。
段绫气得眼皮直跳,单手扣住他的肩膀就要将人推开,瞥见他身后的台阶,动作又犹豫了。
就谢宁这小身板,摔个跟头可能都爬不起来,别说是楼梯了。
“你保证不推我,我就松手!”
隐约察觉到他的打算,谢宁双手抱得更紧,埋在他怀里的身体轻轻颤着,像个刚破壳的小鹌鹑。
他这幅样子让段绫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错觉,谢宁好像既怕他,又对他有所依赖一样。
心底的狂躁郁气被另一种陌生情绪所替代,关联起如今两人的关系,段绫的手僵在了他的肩膀上。
“…滚开。”
谢宁的骨架纤细匀称,与硬朗完全不搭边,推开不容易,伸出手却能简简单单将人圈在怀里。
没等段绫想明白那陌生情绪的由来,眼珠一直乱瞟的谢宁得到空隙,松手就要跑,没跑出半步,就被段绫扯着书包揪了回来。
“跑什么?不是挺敢说么?”段绫冷笑。
无用地挣扎了一会儿,谢宁认命般耷拉下脑袋。
“这恋爱没法谈了,没人搭理就算了,还得挨打。”
“……”
段绫深吸了一口气,消停下来的心火瞬间又被激了出来:“谁他妈打你了?!”
“你不打就松手,我自己去学习。”
不想和主角硬碰硬,反正碰不过,他现在就想分手,反正话都放出去了,如果段绫去打架,他就默认分手了!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孟期久,如果他真挨打了,大不了等事情解决,自己多照顾他一段时间弥补。
“放手,我走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段绫扯着他书包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放下。
…走廊再一次趋于安静,每秒钟似乎都格外漫长,连空气都沉甸甸的,让人胸口发闷。
说不清到底僵持了多久,谢宁感觉不对,正欲转头时,身体突然被朝前推了一把。
“半个小时。”
他错愕回头:“啊?”
“老子给你半个小时!”
窝火到透不过气,段绫粗暴扯松了领带。
就在刚刚,谢宁和叶宣共用一张课桌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除此之外,还有几次路过三班时谢宁一个人落寞爬在课桌上的傻脸。
除了自己,学校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搭理他,否则也不会养成这种不分时间缠人的毛病!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他只想一个人清净,谢宁却时刻想着融入人群之中。
看着一脸傻样的谢宁,段绫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这样,没人搭理他,不比甩了他更让人痛快么。
比起孟期久,现在眼前的谢宁更让人火大!
“走吧,图书馆。”段绫眼皮微挑,毫不留情地讥诮道:“让我看看白痴怎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