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场地几乎位于B市的边界,距离市中心特别远,天冷路滑,要是真去了医院,病情不一定会好转,但可以确定明天的集训他怕是都没法参加。
更何况他只是感冒,吃点药就足够了。
“我不想去,没那么严重。”
段绫皱起眉,对上他恳求的眼神,考虑到天气和路途,并没有勉强。
经历了昨晚的‘争执’,他们之间看起来似乎和吵架前没什么两样,隐约又好像有些不同。
昏昏沉沉的头脑思考不了太多,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去集训了,谢宁在枕边摸到手机,查看起今天的集训课程。
好巧不巧的,正是他比较薄弱的知识点。
“我集训怎么办。”脑袋烧得不轻,他说胡话似的瞎抱怨:“我就这扣分多,都怪你,不然我肯定保送了。”
段绫眼角抽了抽:“就你那点分还想保送?”
谢宁抬起滚烫的眼皮,幽幽盯着他,也不说话,直盯到段绫‘啧’了一声,无奈避开视线。
“算了。”他说:“先吃药。”
桌上零散放着十几瓶药,谢宁看得咋舌:“你把医务室打劫了?”
“没有,派人送来的。”段绫从中挑挑拣拣拿出两瓶,起身去倒了杯水:“你不是怀疑庄听澜么。”
“有点。”
除了药瓶,桌上还凌乱放着好些张说明书,谢宁无声注视了半晌,直到段绫再次回到视野。
对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来说,照顾人这件事可比打架难多了。
谢宁接过药,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在喝水的时候却被烫的险些喷出来。
药还在嘴里,他苦的五官皱成一团,段绫少见地愣住,赶紧夺过水杯尝了一口。
“我艹!”
等他换了一杯水过来,谢宁已经苦到失去味觉了,好不容易吞下药,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矿泉水。”
“没了。”段绫黑着脸,有点郁闷:“我哪知道那么烫。”
宿舍里配置的是老式饮水机,只有红色和蓝色两个出水口那种,温度都要自己兑的,段绫恐怕压根就没用过,以为红色就是温度适宜的热水。
他也是,烧糊涂了,自己也没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谢宁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不管是段绫笨拙生疏地照顾人,还是他受挫的样子,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心底像沾了水的棉花糖,有什么在融化开,随着糖分在血液间流通,原本虚弱的身体好像都有了点力气。
“没事。”他轻轻摇头,余光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说明书:“还好这个药是甜的。”
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段绫神色压抑,手指抚过他旧伤未愈又被烫红的嘴唇。
“那狮子头给的药呢?”
“我还回去了,不过上次去医务室,庄老师又给了我一盒。”谢宁指向抽屉:“应该放在那。”
在抽屉里拿出药膏,段绫问:“你又去医务室干什么?”
“……”
谢宁心里的小灵魂给了自己一巴掌。
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坦诚一点,在当下危机和日后隐患中,他长教训地选择了前者。
简单将被告白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果不其然,段绫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为了将危机降到最低,谢宁没忘记利用感冒的时机,边看眼色边咳嗽,勉勉强强将段绫的注意力扯回了一半。
“…所以我才去医务室找庄老师。”
现在除了穿越的事,谢宁自认半点隐瞒都没有了。
段绫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大,他看着对面床铺,眸光晦暗,却一下抓住了重点:“所以他前天晚上,是在跟我挑衅?”
谢宁:“……”
他冷笑一声:“还有三天。”
谢宁:“……”
冰凉的药膏抹在嘴上,感觉并不算舒服,但感受也不算明显。
缘由便是段绫在他嘴唇上涂药的手指,这个动作实在亲昵,使得本来就烧热的脸二度升温。
谢宁呆呆看着段绫认真的表情,又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他还隐瞒了一件小事,如果非要作比较,比起味道,他其实更喜欢段绫的脸,每一次既能让他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又能让他对无数男配多了一分理解。
他隐瞒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但段绫明显还有。
段绫给他上过药,也舔了舔自己刚被烫了一下的嘴唇,最后因为嫌麻烦,没有多挤药膏,用刚从谢宁嘴上移开的手指随意抹了一把。
一个洁癖严重的人唯独对他不嫌弃,给人的冲击远比想象中要大,以至于谢宁没能等到段绫主动说明昨晚话里的意思。
他双膝蜷起,被子下的手指将床单扣出了褶皱。
“段绫,你是要出国么?”
墨色的眼珠转向他,‘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早猜到会这样,因为原书有预警,就算这个消息提前到来,按理说,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他应该表现的平静点。
但实际上,谢宁却连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
“去多久?”他有气无力地问:“是家里的原因么?”
段绫隔着被子按住他乱动的手,又‘嗯’了一声。
谢宁更不是滋味了,这个反应也太平淡了吧,那可是异地恋。
但知道段家以及那个圈子的复杂,他沉默半晌,没有太过纠缠,只是咬着牙说:“我等你。”
这次段绫终于开口了:“为什么?”
这不明知故问!
谢宁有点恼,头又开始疼,没好气地回:“我都说好几遍了。”
不知何时,段绫与他距离拉近,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却仍看不透其中的意味。
“那就再说一遍。”
谢宁彻底没脾气了,麻木道:“因为我喜欢你。”
“是么。”
段绫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将他嘴角晕出的药膏抹掉,玩笑般说:“只要你说离了我不行,我就不去了。”
这回轮到谢宁懵了:“真的?!”
“嗯。”
谢宁错愕半晌,喉结滚动,紧张地明知故问:“为什么?”
擦过嘴角的手指辗转到脸颊,留恋般缓缓摩挲而过。
段绫沉沉看着他,声音明明很近,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因为喜欢你。”
……
大脑里犹如炸开一朵烟花,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绚烂,他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云朵之中,找不到一个实感的落脚点。
不知道心情对于病情的影响大不大,反正在经历了这么一遭过后,只休息了半天,谢宁的感冒基本好了。
不光好了,他的精神还处于一种多巴胺高度分泌的状态,躺在床上本该睡觉,却差点将上铺的床板盯出一个洞。
当天下午开始,手机边一直传来被pk的提示,还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但这种打扰在他将手机调至静音后便消失了。
身边有段绫,他根本不用使用什么软件,趁着病情好转,感情升温,直接缠着段绫帮他讲题。
错过了一天的集训,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损失,对于他来说,完全在可以接受范围内。
第六天集训是一次总结性的复习,第七天便是正式考试。
在休息一天之后,他因为没有成绩而直接掉到了末位班,段绫也一样。
只不过谢宁没想到末位班除了姜沉鱼和孟期久之外,还有其他‘熟人’。
顾子真,堂堂阳澄的学生会主席,竟然也在这!
第85章 集训结束
集训的第六天是个好天气。
雪停了, 几天以来乌云积压的阴沉天空透出光亮,随着集训的即将落幕, 在荒郊野岭囚禁了一周的学生们都隐隐松了口气。
虽说大家都是学霸, 但在这种群敌环绕的压力场,能老神在在度日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如果是集训第一天,在大巴车上, 有人告诉谢宁这几天会发生这么多事,而且他最后一天会以零蛋的分数排名倒数第一,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但倒数第一,还因为姓氏的首字母靠后, 喜获最后的座位。
昨晚考零蛋的人不止他们,还有一名学生同样因为感冒而请假。
F班内最后一排, 因为姓氏而刚好夹在两人中间的男生不住朝左看去, 神色惶然,显然没搞当前的清楚情况。
他不过是请了一天的假,怎么再分班就和大佬挨着坐了?!
“第一的大佬…?”男生用一种敬畏的语气对段绫说。
毕竟第一天就那么高调地把排行榜第一的李三川‘劝退’了,段绫再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学生之间还是成了被议论名人,再加上他长得实在是好, 不少沉迷学习十年的石头都偷偷开了窍。
一个寝室里夜夜都要拐着弯讨论一嘴的大佬突然成了邻桌, 男生着实慌得不轻。
几次考试,别说A市的魏双南、庄明玉等人,包括男生在内的其他城市一些所谓学霸天才, 在主角面前都只感受到了难得的挫败,这一趟集训倒也不算白来。
段绫没有搭理陌生人的意思,男生等了半晌一个眼神都没等到,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谢宁见他有些眼熟,趁着上课前问:“你是A市的?”
平时谢宁存在感就低,这几个月更是低的没边,他一开口,男生才注意到后面竟然还有个零蛋。
转过头,男生晃了下神,暗忖怎么末位班的人好像都长得格外水灵,坐在谢宁前排的粉毛也是白白净净的。
“是啊,二中的。”
“难怪…”
是做一辆大巴车来的,难怪有些印象。
二中的话,应该是和庄明玉同个学校。
两人并不熟悉,简单聊了两句,在得知对方都是因病请假后,倒有了点同病相怜的难友交情。
因为昨天休息的不错,今天段绫没有赖床,两人算是提前来的教室。
稍晚些,姜沉鱼和孟期久才到,除了姜沉鱼惊得下巴险些掉了,孟期久和段绫彼此都没什么反应,虽然不知道前几天他们同班时发生了什么,目前看来,他们都没有无聊到见面就打架的地步。
姜沉鱼的惊讶似乎也是针对于他。
F班里,姜沉鱼在倒数第二排,孟期久位置则在头排,距离意外很远。
临近上课,直等到段绫趴到桌上开始补觉,前排的姜沉鱼才转过身搭话。
“小美人,你倒第一啊。”
谢宁说不上第几次纠正:“叫我谢宁。”
某种程度来说,姜沉鱼和猫卷十分相像,就连起外号都如出一辙。
“不要计较那些细节。”
姜沉鱼无所谓地摆手,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个圈,很聪明地选择不往里掺和。
趁段绫不注意,他就这眼前的姿势举起手机:“来,咱俩先拍张照!”
说着,没等谢宁反应过来,他对着镜头呲牙在眼睛后比划了个剪刀手。
照片拍完,姜沉鱼咬着舌尖,兴致勃勃给谁发了过去,嘴里嘟囔着:“看你还装不装死。”
谢宁眼睛尖,瞧见了备注的两个字。
【猫饼】
“所以篮球赛时,猫卷哭着打滚的答案是猫饼?”
姜沉鱼狡黠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手机很快便有了回复,是何漫卷惊呆的动物表情包,也就是这时,上课铃响起,顾子真款款走进教室,不着痕迹地朝后排扫了一眼。
这次轮到谢宁下巴掉了。
不管是在阳澄期间,还是原书里的描写,顾子真的成绩在一群富二代里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这几天很少碰到,没想到他在F班。
他问姜沉鱼:“顾子真一直在F班么?”
姜沉鱼抽空朝前瞥了眼,手指仍在手机上敲打:“是啊,他身边有几个狗腿子盯着告状,要不是找不到机会,我早揍他了。”
谢宁无语:“你是来打架的?”
姜沉鱼瞪向他:“你真以为我闲的没事啊,别人不找麻烦我干嘛打架,但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猫卷烦他啊。”
“……”
说实话,谢宁觉得何漫卷可能更烦姜沉鱼点,毕竟顾子真可不是主动挑衅的类型。
“不过他在F班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为什么。”姜沉鱼突然呵呵笑着说:“在车上我俩座位近,我不小心瞄到的。”
“为什么?”谢宁被勾起了好奇心。
姜沉鱼但笑不语,屈起手指饶带深意地搓了搓,看得谢宁眼角直抽。
“没钱。”他面无表情地说。
南高果然没辜负学校的名声,之前受孟期久的影响,他还觉得何漫卷等人说的夸张了,顶多算不良少年,称不上地痞流氓,现在他发现还是自己太年轻。
更何况他明明记得孟期久说过,眼前的粉毛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富二代。
“穷样!”姜沉鱼拉下脸,鄙夷地上下扫过:“…算了,那你跟我加个好友,我就告诉你。”
谢宁:“……”
好在末位班的讲师晚来了五分钟,等他们折折腾腾加完好友,谢宁眼看着他截图又给何漫卷发了过去,得到那方更强烈的回应后,才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
“我看见段绫给他发消息了。”
谢宁一愣,下意识越过中间的男生朝段绫看去。
“在大巴车上的时候?发的什么?”
“噗,绝了!”
姜沉鱼清了清嗓子,有样学样:“自己滚和被抬走,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