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邪一看白檀有所动作,立刻明白对方用意,走过去帮他将医药箱拿出来,在白檀的协助下将血渍简单清洗一遍,好歹止住了血。
白檀感受着尹邪身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心里疼得难受,关紧了门窗后,把尹邪扒了个干净,拿纱布将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只木乃伊。
两人一个伤,一个残,忙活了好半天才处理完,尹邪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出现头晕目眩等症状,白檀搀扶着将人塞进自己的被窝里,担忧地说道:“尹邪,你感觉怎么样?”
尹邪声音发虚,语调却带着自欺欺人的乐观,轻笑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多了。”
别墅里停了电,连热一壶开水都成问题,尹邪又不许他离开卧室,白檀在房间内搜寻了半天,一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他抚摸着尹邪冷冰冰的额头,后怕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又不是跟我一样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你要是一个人跑出去,找到附近的那些果农,肯定就不会受伤了。”
尹邪虚弱地蠕动着嘴唇,低声道:“抛下少爷,让你独自面对那个魔鬼,我怎么舍得。”
白檀心里止不住的悲戚,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尹邪眯起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白檀近在咫尺的脸颊,表情柔和,眸底蕴含着无尽深情,轻声道:“辛苦少爷了。”
白檀展颜一笑,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自己俯在床侧:“你呀就别操心了,以往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尹邪一直知道白檀生得美貌,之前也曾无数次被对方出色的容颜晃花眼睛,自诩服侍了他几年,已经具备一定的免疫力,没想到近距离接触下,还是被白檀的笑靥惊艳到,痴痴地望着少年。
“尹邪?”白檀侧耳,疑惑地问道。
尹邪回过神来,目光爱怜地滑过白檀柔嫩肌肤,似真似假地说道:“少爷,我好冷啊……”
“还冷吗?”白檀慌忙探了探对方右手的温度,又握进掌心间,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好点没有?”
看,这就是他的小少爷,不但拥有天人之姿,昳丽美好,还心性纯洁,无尘无垢。
这样一个人,尹邪如何舍得放手,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所以,哪怕是与魔鬼做交易,让自己的灵魂染上污浊,他也要用生命守护这独一无二的宝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绝不!
尹邪深知白檀听觉远胜常人,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让对方听出一丝异常,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冷,还是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少爷你上来陪陪我好不好?”
关心则乱,白檀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揭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抱着尹邪的腰,哭唧唧地说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别胡说。”
白檀看不见东西,所以他不知道,“气息奄奄”的尹邪此时在用怎样的眼神凝视着自己,自然更不会知道,那个向来温和良善,亲和力爆棚的尹邪,现在有多么危险——活脱脱一副野兽对待猎物的神态,就连唇畔的一抹浅笑都透露出丝丝缕缕的疯狂。像一头极具攻击性的雄狮,任何胆敢侵犯领土的敌人,都会被他毫不迟疑地撕碎。
尹邪展开手臂,将白檀揽进怀里,满足地笑了,为了这一刻,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后半夜时尹邪有些发烧,体温烫得能够煎鸡蛋,白檀本来迷迷糊糊的,睡意昏沉,过了一会就感觉自己好像揣了只小火炉,热烘烘的,烤得人口干舌燥。
白檀惊醒过来,伸长了脖子靠过去,额头相抵的瞬间,忍不住惊呼道:“糟了!”
他摇了摇尹邪的肩膀,接连唤道:“尹邪,尹邪!”
听到白檀隐含着焦灼与害怕的话语,尹邪猛然睁开双眼,黑曜石般幽暗深邃的眼眸充斥着戾气,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体温,分明是冷静淡然的模样,却偏偏用极度虚弱的声音,慌里慌张地说道:“少爷,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对不对……”
“不,不,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就一会!”家里的消炎药恰好用完了,白檀无措地抱紧尹邪,除了一遍遍安慰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挫败地咬紧了嘴唇。
尹邪眼神一闪,继续半死不活地说道:“少爷别骗我了,我知道的,就算今天晚上没事,法院也会判我死刑的,少爷……”
白檀咬了咬牙,坚定道:“你是正当防卫,根本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实在不行,我替你顶罪……”
“少爷……”尹邪情不自禁地吻了吻白檀的额头,语气缱绻缠绵:“少爷,我喜欢你……”
白檀先是一惊,继而整个人都僵住了。
尹邪似乎是烧糊涂了,仍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喜欢少爷,真的好喜欢少爷,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少爷,你喜欢我吗?”
白檀沉默着,避而不答。
尹邪却铁了心,锲而不舍地追问着,反反复复地问:“少爷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白檀被他缠得没办法,半是无奈,半是感到地说道:“好好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尹邪精神一振,情绪激动之下竟然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怕白檀担心,不动声色地将喉间的腥膻之气压下去,孩子气地说道:“这是少爷亲口说的,我记下了,不能反悔哦。”
白檀安抚道:“不反悔,不反悔。”
这天晚上的夜格外漫长,白檀睁着眼睛等了好久,才听到外间鸟雀啼叫,展翅高飞的声音。
白檀死死攥住尹邪的衣摆,神经质地重复道:“来了,马上就来了,尹邪你要撑住,千万要撑住……”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当那熟悉的汽车发动机声音传过来时,白檀第一时间从床上蹦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去,颤抖着手打开大门,大声道:“季青阳,救命!救命!”
季青阳衔着一根烟,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开着车,刚到半山别墅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跌跌撞撞的走路声。
大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浑身沾满血污,脸色煞白的白檀跌到季青阳怀里,抓紧他的两臂,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道:“救救尹邪,求求你快点救他……”
话未说完,白檀就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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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邪:只要套路深,成为高富帅,迎娶小少爷,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完全不是事儿【微笑gif
第61章 谁杀了我(十)
白檀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被转移到医院, 鼻尖隐约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神色恍惚地呢喃道:“这是哪里?”
“市人民医院。”季青阳在旁边守了白檀一夜,看到他打算起身,连忙俯靠过去制止对方, “嗳, 慢点, 慢点。”
白檀稍一动作就觉得浑身酸疼,筋软骨乏, 脑袋也昏沉沉的难受, 活像是接连搬了一个星期的砖,“我这是怎么了?”
说完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喉头干涩, 白檀难耐地咳嗽起来。
季青阳将人搀扶着坐起,又倒了一杯温水, 递到白檀唇边, 笨手笨脚地喂给他喝了,“医生说没啥大毛病, 就是感冒碰上劳累过度,再加上情绪上受了点刺激,所以出现暂时性晕厥, 好吃好喝地休息几天就行了。”
“受了刺激?”白檀捂着额头, 嘴里嘶声呻|吟了一下, 迟钝的大脑慢半拍地开始运行, 总算想起来半山别墅里发生的事,着急地捉住季青阳的手腕追问道:“尹邪呢,尹邪呢,他怎么样?”
“没事,他没事,你放心。”季青阳将白檀摁回床上,温声解释道:“也算这小子命大,被刺了那么多刀,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最后竟然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你是没看到,那家伙身上血淋淋的,都快让人扎成马蜂窝了,尤其是左腿大腿上那一下,深得能看见骨头,送进急症室的时候,大夫都吓到了……”
白檀听得心惊胆战,急声问道:“那他现在呢?”
季青阳半是敬佩,半是感慨地说道:“在加护病房躺着呢,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以后身体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尹邪自己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白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后怕不已,缓了半天,才被劫后余生的喜悦所占据。
他想了想,对季青阳道:“季警官,医生有没有说尹邪什么时候醒过来?我能去看看他吗?”
季青阳坐回椅子上,随手捡了一个苹果削,“再等等吧,你自己还感冒着呢,万一把病菌传染给尹邪,那就不好了。”
“感冒?”白檀抽了抽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果然感冒了,不由轻轻点头道:“怪不得我闻不到那人身上的气味……”
半山别墅的那个雨夜,白檀过得异常凶险,提心吊胆了一夜,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竟然连自己感冒了都不知道。
白檀想到一事,好奇地问道:“对了,那个闯入半山别墅的人到底是谁?”
季青阳极富正义感,听到这话恨恨地咬了咬牙,“最近看过新闻吗?就是那个曾经在歌唱比赛上接连杀害三名竞争选手,押解路上打伤刑|警,成功逃脱的变态杀人狂陆吾。”
白檀惊出一身冷汗:“什么?!”
季青阳一刀下去,削掉一大块厚厚的苹果果肉,笑着说道:“那个魔鬼,冷血残忍,毫无人性!这回总算是死了,真是痛快!”
白檀失神地反问道:“就这么死了?”
“不然呢。”季青阳到底是刚毕业,经手的案子还不够多,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从二楼摔下来,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死人,没想到,陆吾掉下来的地方刚好有一块质地坚硬,角度锐利的烟灰缸,正撞到后脑勺,你说巧不巧?这就说明人呀,千万不能做坏事,否则连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烟灰缸?半山别墅里仅有的两人都是不吸烟的,白檀蹙眉沉思了一会,恍惚想起半个月前,尹邪采购夏季用品时,曾经特意邮购了一个造型奇怪的烟灰缸,说是今后万一有客人上门,也不会太失礼。
白檀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因为尹邪以前为了避免他不慎碰到尖锐的家具而受伤,所以在添置东西时都会有意选择弧度圆润,材质柔软的,那次一反常态,忽然买了一个有棱有角的,白檀才会有些印象。
脑袋刚好砸到烟灰缸?白檀想起那天夜里,自己躲在沙发后面,陆吾在客厅里发脾气,将各种摆设扫落在地,一片狼藉。
烟灰缸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时候跌落在地的。
这么说来,陆吾他完全是自作自受?
白檀抿紧淡粉色菱唇,总觉得有些心绪难宁,他沉默着吃了块苹果,冷静地问道:“陆吾逃走之后,为什么要藏进我的半山别墅,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
季青阳惊讶地瞪大眼睛反问道:“你竟然不知道?”
白檀压下心慌感说道:“知道什么?”
“陆吾他,是尹邪的哥哥啊,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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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相只有一个O(∩_∩)O
第62章 谁杀了我(十一)
深夜, 市人民医院五楼。
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抹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到床边探手去抚摸病人的额头。
尹邪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那人纤细手腕,条件反射般喝问道:“你做什么?”
白檀吓了一跳, “尹邪, 你醒啦?”
“少爷?”尹邪连忙放轻力道, 改抓为握,将白檀拉到床侧坐下, 自己的双眼也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 看清楚房间内陈列的医用设备,心下了然,“我们得救了?”
白檀微笑道:“是啊, 那天夜里你一直发高烧,把我吓坏了, 还好最后总算是捱到季青阳例行巡山, 我跟他说了情况,季青阳立刻就往局里面打了电话, 又联系救护车把咱们送医。据说抢救了整整一天,才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后来你又在加护病房里躺了三天, 医生看你情况稳定下来, 说已经没什么大碍, 建议转到普通病房, 我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尹邪淡淡地应了一句,借着窗外冷清惨淡的白炽灯光芒,将白檀细细打量过一遍。
少年明显消瘦了许多,本就宽大的白色病号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和手臂细腻莹白,桃花般缱绻多情的眸子,朱砂色美好的菱唇,琼鼻似玉,墨发如云。
尹邪看得心中一痛,轻抚白檀手指,语带怜惜地说道:“少爷吃苦了。”
白檀表情不太自然,下意识想要抽离手指,顾忌着尹邪刚刚死里逃生,不敢有所动作,一时之间颇有些犹豫不定。
尹邪贴身照顾白檀这么些年,早已对少爷的一切了如指掌,一见他如此,就知道白檀在想些什么,但他却视而不见,故作感动地说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少爷了,如果不是想着小少爷,那天夜里我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白檀听他这样说更不好拒绝对方的亲近了,挣扎片刻也就放弃,转移话题道:“我起来上厕所,想着顺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赶上你醒过来。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尹邪浑身都是刀伤,现在虽然得到了有效治疗,但是每动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只是这些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知道,唯有神色如常地安慰白檀道:“我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懒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