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这么大个人,邵从越也依然走得很稳。他饶有兴致地给邵星束介绍路边每家每户栽种的花草植物,像是要把以前没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完。
“这边种着白牡丹和红山茶啊……听过聊斋《香玉》的故事吗?”
邵从越在一户人家前停下,两盆漂亮的盆栽就这么立在墙头,如同那故事里陪伴书生烛下添香的神仙精怪。
邵星束的舌头麻痹感渐渐消退,勉强可以发出几个音,但他不想回答邵从越的话。本来早上开开心心出门散步,结果却被人骗,对方还是邵家人。
对方欺负他可是半点也不手软啊。
邵星束看着眼前这个边走边说故事的邵从越,又想起会弹琵琶的阿圆。说实话……他们还挺多才多艺的。
但不能用自己的才艺诓人呀!
邵星束腹诽发了一回脾气,但最终还是怪自己是个警惕心不足的笨蛋。
巷子里不是没人,刚走过两个拐角,邵星束和邵从越就碰到了几个拿着相机在四处拍照的游客。
“听说这边每栋房子的历史都在百年以上,能住在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哦。”
“你这么说是希望有邂逅吗?”
“我希望能重新投一次胎。”
……
游客们嬉笑着,抬头就看到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邵从越与邵星束。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被太阳照花了眼,回过神时又以为是不是有明星在这里拍戏。
但这附近明明没有照相机呀。
路人经过时,看到这对漂亮的男女都不由驻足围观,其中一个在邵从越走过后,还想偷偷拿起相机偷拍,在他的手指还未按下之前,邵从越就立刻转过身来。
“我被拍倒是没关系,但我弟弟很害羞,还是不要了。”
邵从越的话很客气,脸上也带着笑意,但这些人本能地察觉到高位能力者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等级差得太多,吸引力虽然依然存在,但求生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对,对不起!”
游客们慌张地放下相机,向前逃窜,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股气息之后,才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到底是梦啊,还是真实的人,还是神仙啊?”
这时候他们又能开玩笑了。
“不过居然说弟弟害羞啊……要是弟弟也很大方,说明真的能拍到一张了?”
只有一个游客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突然叫出声来。
“不是吧!他说,那个,那个长得那么漂亮,嫩得快掐出水来的美少女是个男哒!!!”
众人茫然,难道他们来到了个“画女硬说男”的世界?
邵从越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而邵星束正在苦恼自己的手机。
手机已经响了快三十秒,但他实在没力气去接。
邵从越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邵星束。
“要接电话吗?手没力气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开。”
邵星束艰难摇头,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把这个衣服换下来!可恶……别以为他看不到刚才那些人是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要是没有邵从越,一定会上来“把妹”!
等手机铃声停下后,邵从越才继续往前走。
“一定是你的队友在找你吧?感情好当然好,但你知道到决赛的时候,也还是可以换队友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沈飞乔虽然厉害,但是也有限制吧。”
邵从越轻描淡写地说着唯有队内才知道的秘密,邵星束登时睁大了眼,但他随后放缓呼吸,控制心率,继续默不作声,以免邵从越发现。
过了一会,邵从越才听到一声回应。
“……不。”
小小少年倔强地拒绝。
“嗯,你果然很固执。”
邵从越像是猜到一般,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前方。
“哦,你来得倒是很快。”
前方的巷道里,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T恤身高腿长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年纪轻,但身高体格已全然是个成熟男性的模样。
沈飞乔在巷道里扫视一圈,确认对手只有邵从越之后,就径直朝那边走去。
“怎么和他在一起?星束。”
沈飞乔淡淡喊了一声,等他离得近一些,看到邵星束的样子后,不由愣神。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邵星束长得好,也能察觉别人看着他的视线,以前也见过他穿各式各样的衣服,但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看到他穿女装。
白色的轻薄春衫裹着少年柔韧的身躯,红色的腰带把那腰扎得极为窄小,沈飞乔都要怀疑邵星束是不是难以呼吸。
眉毛用眉笔画出了弯月的形状,看起来比平常柔和多了。眼角和腮上则淡扫着红色的妆粉,嘴唇则画了同色的淡红。
长长的头发垂在少年的脸颊旁,瞧着横生了软若垂柳的柔美。
“……我,我们,回家。”
沈飞乔眼里已看不到邵从越,正要伸手去接,却见邵从越先行把邵星束放了下来。
邵星束的腿脚还在发软,但勉强可以挪动几步。
“不着急,”邵从越微笑着看向沈飞乔,“我可不想在路上发生抢人的闹剧,太不体面了。”
而且……自沈飞乔出现时起,邵星束就一直在尽力蹬腿要下来。
虽然只是猫儿挠人那般的力气,但邵从越也知道邵星束此时的心意。
这时用强较真并没有什么意义。
啧。
邵从越扶着邵星束的手,低头问他。
“你要跟他回去吗?”
邵星束用力点头,把手朝沈飞乔伸过去。
沈飞乔立刻抓住了邵星束,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鼻尖再次闻到熟悉的香气后,邵星束一直紧张的肩膀总算缓缓放松。
“你不必这样看我,”邵从越看着沈飞乔怒气渐升的脸,“我可什么都没做,应该说……我把他救出来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沈飞乔低头问邵星束。
邵星束再次点头,然后扯着沈飞乔的衣服下摆,因口腔无力,只能软软地发出一声“走”。
“好,我们回家,下次我不会再让你……”
沈飞乔话未说完,就被邵从越笑着打断。
“既然这么担心意外,为什么今天没有跟他一起出来?”
沈飞乔听到这话后,却没有回到,转身背着邵星束离开。
走了几百米后,沈飞乔声音低沉地对邵星束说了一声。
“抱歉,我昨夜到今天的梦太长了点。”
邵星束茫然地看着沈飞乔,这又不怪他,是邵星束自己跑出去遇到麻烦的呀。
沈飞乔歉疚地拉起邵星束抱在他脖颈上的白皙手腕,发现邵星束的指甲居然也染了色。
不是红色,而是像樱花般浅粉的色泽。
沈飞乔低头亲吻邵星束的手指,太阳穴还带着今早惊醒时残留的刺痛。
那个梦自沈飞乔穿越时间回来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碰上。
确切来说并不是梦,而是“它”想与沈飞乔通话,或者纯粹为了折磨沈飞乔,而建立的精神世界。
梦境里,沈飞乔又回到了那片诡异的世界。
黑暗的太空里,淡蓝的行星在他脚下旋转,更高处的真空上白色的流星如雨水般成片飞坠,不远处有一颗堪比太阳的恒星正用尽全力燃烧着,赤红的光芒几乎撑破整个苍穹。
可是即使眼中红艳一片,沈飞乔却无法在这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虚空之中,有尖利的笑声以要刺破人耳膜的音量,肆无忌惮地狂响。
【大逆不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你把一切都毁了!】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
沈飞乔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尖刻的咒骂,他闭着眼,眼前只有血红一片。
【我只是为了导回正轨!而你呢?自以为在做正确的事……】
【哈哈哈哈哈!我看你回去以后也没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真的能通关吗?】
“可以,”沈飞乔闭着眼,语气坚定,“结局不只有一个,通关……是最简单的事。”
【……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那尖叫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变成某种人类听不到的高频波段,最后愤怒的喘气声响破天际。
【那么,我这次也要试试,在梦里能不能把你杀死。要是你害怕了,可以说哦哈哈哈哈哈哈!!!】
沈飞乔缓缓睁开眼,即使眼睛被那燃烧的火球刺痛,让他眼角流下泪来,他依然抬头仰视着那足以将他如尘埃般吞噬的巨大恒星,张开双臂。
恒星缓缓坠落,沈飞乔却不闪不避,拥抱死亡。
强烈到极为真实的灼痛结束之后,沈飞乔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他全身已被汗水浸湿。
现在已是早上八点,已经过了沈飞乔平常起来的时间。
他人生中很少有睡懒觉这种事发生。
最近仅有两次都是在梦里被拖了进去。
“无用功,”沈飞乔低吟,“只要我不破坏规则,就不会有任何颠覆。”
沈飞乔洗了个澡,洗漱完毕出来后,发现邵星束出门了。他吃了早餐,给邵星束打电话,发现三十秒都没人接后,便立刻出门。
至于怎么精准定位……感谢协会的腕表。
不过遇到邵从越,则是意外。
看到女装的邵星束,则是意外中的惊喜。
沈飞乔把邵星束背回家后,先把他放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我去打盆水,给你把脸上的擦掉。”
“……谢谢。”
邵星束的行动能力又恢复了一些,说话也稍微流利。
院里,邵桐又回到房里呼呼睡着回笼觉,青石板的地面上,奶白的小狮子正在地上玩一个红色的球球。
大约是沈家的哪位仆人给它的。
“咪咪咪喵!”
小狮子看到穿女装的邵星束,先是疑惑地歪歪头,然后试探地朝邵星束跑去,在他脚边闻了闻,又跳上石桌,闻了闻邵星束的手。
“喵喵?”味道是一样的,可你今天怎么变了个样哇?
“哦,对了。”
沈飞乔看着邵星束,那美丽的“少女”正好端坐在那紫藤花的花瀑下,配上今天的白色春衫,实在如诗如画。
沈飞乔拿出手机,对着邵星束拍了一张。
“这么好看,还是留几张做纪念吧。”
“我不!”邵星束抵抗!
“嗯……你要是真不想,就自己起身离开吧。”沈飞乔十分“民主”。
但是邵星束起不来,他努力撑了一下石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很快就好。大不了……我下次也女装?不过可能会辣眼睛就是了。”沈飞乔笑道。
在沈飞乔的镜头里,奶白的小狮子好奇地跳到邵星束的膝盖上,伸出粉红的肉垫轻轻拍打着邵星束的手腕。
美丽的“少女”……虽然表情凶神恶煞,但在美丽的紫藤花下,还有可爱的白色小猫咪,任谁来看都是足够赏心悦目。
邵桐浑然不觉又错过了什么,他踢到墙角的手机突然发出久违的提示音。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对战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邵从越:为了星束的好感度,只好推让一下^_^
沈飞乔:拍照!!
星束: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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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邵从越一路慢慢走回阿圆的住所, 路上还捡起了一枝从枝头坠落的玉兰。邵从越玉白的手持着这支玉兰,在阳光下微微转了几圈。
“早点捡到就能送给他了。”邵从越像是有些可惜。
等邵从越进入那朱红的小楼时, 就知道阿圆早已离开, 这附近没有她的气息。
邵从越轻笑一声, 随手把那枝玉兰扔掉,坐在栏杆边的软塌上。阳光照在邵从越俊美的脸上, 越发显得面冠如玉。
“是知道我会生气,所以才先逃走了吧。”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名邵家的仆从, 他们听到邵从越的话后,连连点头。
“我们也试着拦过,但是阿圆小姐动作太快……”
“随她吧, 决赛的时候她一定要出现就行, ”邵从越白皙的指尖在朱红的栏杆上轻轻敲了敲,问, “还有什么事?”
“刚才文世先生独自参加的晋级赛, 五分钟内把对手三人全部灭杀。”仆从恭敬回答。
“看来他也闲得发慌, ”邵从越没有责备, 反而轻笑起来,“他这样会让别人对我们这支队伍过于警惕……以后可热闹了。不过进决赛之后, 也没什么软柿子。”
“还有,二爷爷已经离开邵家了。”仆从看了一眼手机。
“动手了吗?”邵从越问。
“没有,毕竟您也交待过,没谁敢。”仆从回道。
“这段时间,邵家就没谁能和二爷爷聊几句吗?”邵从越把弄着软塌旁桌上的茶杯, 将里边的茶水泼到地上。
“没有。”
听着那哗啦水声,仆从有些心慌,决定报告完毕只有就立刻去打一轮手游缓解紧张。
“太可惜了,老人家就是顽固,明明乖乖待在那里的话,说不定能活得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