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不是它们喜欢的类型。”
“嗯?什么,什么类型?我用诚心打动它们不行吗,一般漫画都是这么画的!”邵星束中二病上脑。
邵春渊却轻笑着一点邵星束的额头。
“它们也不太喜欢我,我想想……它们更喜欢的,应该是我的兄长。”
邵春渊望向那寂静的湖泊,当年他是最早得到百样神兵超能力的人。在那个年代,人人都以为他拜上仙山,求得仙力。但谁也不知道,这力量是他和其他族人于海上泛舟时,一夜得到的。
邵春渊的同胞兄长邵南湘惊见他的能力,起初十分担心弟弟异常,会遭众人猜忌,进而围杀。但那时天地多鬼妖,邵春渊便用自己的力量把家中附近肆虐的鬼妖杀得一干二净。
众人纷纷拜服,敬邵春渊如敬神。
时间一长,邵春渊在族中的名望都比担任族长的兄长还要高。
可邵春渊并不恋栈权位,他本是读书人,但现在这样,即使他考得再好,朝廷也不敢招他进京。谁知这位身怀仙力之人,哪天厌了烦了,会想要把龙椅坐坐?
因此邵春渊就带着妻儿,继续住在族里,只是附近有谁求他前去一灭鬼妖,他是必定出手的。
渐渐的,族里看到了借邵春渊之势的好处,就请邵春渊替代邵南湘的族长之位。这等低劣的挑拨离间,邵春渊哪里会应。未免兄长多想,他还去见了邵南湘,言明他并无篡位之心。
“阿弟,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那些想离间你我兄弟二人者,实在可恨。”
邵南湘隔着屏风与邵春渊见面,他不时咳嗽,说是染了风寒。
“兄长不要多想,先养病才是……”
邵春渊隐约闻到了血腥味,但看着房里香炉燃的兽脑香,又觉得许是这兽脑的腥气。他想着要是明日邵南湘的风寒还未好,他就要闯进来看一看。
只是第二天,邵春渊与妻子外出泛舟看花,等回到家中时,那满院的血腥气已是掩都掩不住了。
“阿弟。”
邵南湘手中握着一只红葫芦,那葫芦喷出一股股白气,白气化为白云,其上生着一颗男童的人头,那头上还生着一对翅膀。
邵春渊见到那东西的一眼,便心神俱震,捂着闷痛的胸口,苍白着脸道。
“斩仙飞刀……”
邵南湘朝邵春渊轻轻点头。
“族里有人带着鬼妖想来杀我,危急时我竟也有了与阿弟一样的能力。正是它听我一呼,救我于水火。”
邵南湘朝那头颅伸出手,像是逗弄宠物般轻轻抚摸。
斩仙飞刀原是封神榜中陆压炼制的法宝,只需念咒,就可取人头颅,不留余地。
邵南湘看着眼前那跪地嚎哭之人,对邵春渊道。
“阿弟认为,我是否要杀他?”
邵南湘行动间,外袍垂落,那原本白皙无暇的背上,满是一道道刀剑伤痕。
“……兄长,昨日便已受伤了,是吗?”邵春渊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问道。
“阿弟莫要担心,”邵南湘眼里泛起阵阵红光,“我自会把那些脑后反骨之人清理干净。”
邵南湘看着他顶上斩仙飞刀,轻声道。
“请转身。”
不过眨眼间,那跪在地上之人的头颅便已掉下,重重摔在地面,邵春渊甚至没看到那兵器做了什么。
此后邵春渊减少外出的时间,时常伴在兄长左右。
他也曾进入梦中,试图与那斩仙飞刀说话,但那兵器并不睬它,只会发出高亢尖利的笑声。
男童的脸上对邵春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身上清正之气太重,我不喜欢,滚开!!!”
邵春渊不明白什么清正,他的兄长明明也是清正之人。当他年老,兄长因病去世后,他为兄长装殓才发现……邵南湘颈后竟然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那是经年累月不停划开缝补,划开缝补,才留下的伤痕。
而那里……原该是生着“核”的地方。
邵春渊心里突然生出诡异的猜想,他在兄长的居所,山后,找到兄长信重的仆人,才知道了……兄长的百样神兵之能从何而来。
邵南湘一直都是无能力者,但他杀了族里觉醒百样神兵的人,将他们的核装填到自己身上,才获得了能力。
“……他为什么不取我的?”邵春渊脸上无悲无喜,他静静地看着仆人。
那人声泪俱下,表情却极为扭曲。
“家主怎么忍心,他到底是您兄长,他只是想护着您啊!”
“那些人也是他的阿弟!是真的为我,还是为他自己……”
邵春渊无话可说,人已死,他又找谁去言说。他突然想起那唯一一次与那凶兵说话时的情景,邵春渊便明白了。
它们喜欢的味道是人的私欲,要将它们叫出来,必要献上血肉。
至亲至爱,素不相识,无论谁的。
“原来如此。”
邵春渊此后也没有再在族里提过这事,但他知道,族里将来也会有人继续唤出凶兵。只要他们愿意。
邵春渊说完了,看着怔愣的邵星束,抬手摸摸他的头。
“若是你愿意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人,献上祭品,那么就能把它们叫来了。不过一旦你这么做,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啦。”
邵春渊淡淡一笑,却见邵星束突然抬手抱住了自己,像个小猫似的把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
“哟?这是怎么了?还跟我撒上娇?”
“我只是觉得,您好像很伤心。”邵星束轻声道。
邵春渊眨了眨眼,摸摸邵星束的发顶。
“伤心啊,许是伤心的吧。”
原本兄长是多么光风霁月的人物……他有时也恨起,为何是他得了这百样神兵,如果一开始是兄长得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但现在再想这些,亦都晚了。
邵星束看着邵春渊沉静的侧脸,突然问道。
“先祖又为什么一直在祖地里呢?”
“我?”邵春渊拿起酒壶,痛饮一口,“是为了等。”
“等什么?”邵星束疑惑道。
“这个嘛,就是大人的事,你还是继续练习吧?不过,你手上这个手表,好像快到早上八点了?”
邵星束一愣,连忙站起身,嘴里喊着“先祖再见”,便朝前方跑去。
只是在邵星束经过那座宽广的大湖时,却隐约听到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清幽,如冰冷涓流涌入了他的心中。
邵星束脚下一顿,但很快他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往外跑去。
邵春渊坐在原地,只用手指轻轻敲打酒杯,那抱着酒壶的仓鼠就立刻吱吱叫着往酒杯里倒酒。
“五千三百年后,依然没有遇见。”
邵春渊轻笑一声,白皙的手指拿起酒杯,将杯中香醇的酒液一饮而尽。
“天下太平。”
-
邵星束醒来时,果然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已经能听到邵鹤渐渐拔高的声音,大概是对他睡懒觉的行径感到不爽。
邵星束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往洗浴室跑去。
等洗漱完毕后,邵星束换好衣服,五分钟内就跑到前院,朝已经吃饱了早餐的邵鹤打了声招呼。
“阿爷,早啊,我昨晚在祖地练习呢,不小心睡过头了。”邵星束嘿嘿一笑,连忙安抚。
“吃饭吧,”邵鹤斜瞄邵星束一眼,“谅你也不敢一觉睡到大中午。”
邵星束嗯嗯嗯点头,拿起桌上的粥碗喝了一口。
这就是家长不在的时候特别想念,家长一来这规矩就多起来了。
“邵桐呢?”邵星束问道。
“也起来了,在里边换衣服。”邵鹤一指,就看到邵桐跑了出来。
“星束,赶紧吃,吃完我们就去隔壁跪地,求他们给个机会。”
一直在桌边陪坐的姜小牙也点点头,他捂着急速跳动的小心脏,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我是不是不去比较好?我太弱鸡,要是他们看到我,就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邵桐一拍姜小牙的肩膀,满脸慈祥。
“没事,就算没你,我们可能也会被拒绝。”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呀!”姜小牙抱着弱小无助的自己,又开始消极想象。
邵星束把早餐吃完,又喝了口清口的茶后,一擦嘴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
“走吧!邵桐你打头阵!”
邵桐刚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就指着自己。
“我?你不是才是我们队的标志性人物吗?”
“惹了风流债再去求人,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呗。”
邵鹤一语中的,邵星束连忙摆手,求邵鹤饶过。
“阿爷,我现在真不敢去了,不然邵桐你就意思意思去问问,然后我们就去大街上立个‘一起组队’的纸牌,看有谁愿意把我们捡走吧。”
“……出息。”
邵桐无奈地瞪了邵星束一眼,便带着姜小牙往外走去,邵星束也缀在后边,不停做着随时往后逃跑的动作。
“咦?找阿若呀?他不在哦啾咪!”
今天是崽崽看家,它打开大门,有些好奇地看着很少过来的邵桐。
“阿若昨晚就走啦,好像临时搭飞机回老家了哦。”
“啊,这样啊哈哈哈,好的,没事儿,我们也就是出来溜溜,串串门,好咧,再见。”
邵桐一咕噜把话倒出来,就立刻转身朝邵星束走去。
他往后一撇头,说。
“得,人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的担心了。”
“小邵先生也要找阿若吗?我给你阿若的电话叭?我有兔兔专线,随时可以联络他哦!”
崽崽耳目灵敏,听到邵桐的话后,就立刻抽出一张名片,朝邵星束蹦来。
“谢谢……”
邵星束弯腰接过,崽崽就一撩兔刘海笑道。
“不用谢,听到你的声音,阿若才会高兴吧!”
崽崽说完就回家了,剩下邵桐和姜小牙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只是邵桐是用“渣男快行骗”的眼神,而姜小牙则是“大佬大佬真厉害”的眼神。
邵星束则把名片塞到上衣口袋里,说。
“我们不然还是先上大街努力一下试试吧!”
“傻子!上大街才是不努力!”
邵桐一弹邵星束额头,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却嗡嗡响起来。
确切的说,是在场三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
“协会的消息。”
邵桐拿出手机来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协会邀请他们前来协会,有关于决赛的消息要告知他们。
“得,今天也来跟我们说了。”
邵星束叹了口气,就回头进家门,和邵鹤说了一声。
邵鹤自然也要跟去,但被邵星束摁住,说只是去听听消息,一会就回,邵鹤就在家看电视等等吧。
“电视,我早就看腻了!”
当然,邵鹤并不是邵星束说什么就乖乖听话的人,他早就换好了衣服,要跟着邵星束他们走。
沈家的车驾一个电话就开了过来,邵鹤上车后,突然开口道。
“我觉着协会把你们叫过去,要说的不是比赛改规则的事。这种消息要砸钱才知道,哪里会提前让你们知道?提前一天告诉你们还差不多。”
邵星束心下一沉。
“那叫我们过去是做什么?”
“比赛场地的规划,住宿之类的吧。”邵桐说,“毕竟是只有少数权贵才去过的开宙城啊。”
-
“是这样的,协会不提供住宿呢。”
今天接待邵星束三人的是一位长相甜美,气质可亲的女士,她胸前的工作名牌写着:尤嘉。
尤嘉小姐和邵星束三人一起坐在协会二十六层的大会议室里,递给邵星束三人每人一叠厚资料。
“因为开宙城绿化面积极大,中央城市资源有限。而各国参赛者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有的喜欢住在森林里,有的喜欢住在河里,我们就不统一安排了。”
邵星束看着资料上开宙城的全地图,山川河流,森林城市,全都画得一清二楚。
“你们有规划安全区吗?”邵桐问道。
这话一出,尤嘉小姐就知道他们也知道了决赛规则改变的事,她涂抹精致的红唇微微翘起,抽出钢笔,在自己手上的这份地图画了几个圈。
“有的,就在这里。”
邵星束低头去看,森林,河流,城市里有各有一处。还真是“平均分配”。
“你们这么干,其他队伍没有意见?”邵星束开口问。
“啊……正是征得了同意,才这么做的。”
尤嘉保持着协会标准的微笑,双手撑在桌上。
“观众们喜欢刺激,其他国家的参赛者想快些结束比赛,协会等待最后的结果,没有哪一方不满意。”
邵星束摇摇头,突然站起身。
“我上厕所,待会再回来谈。”
邵星束出去以后,表情就垮了下来,啥玩意,这把他们当送菜的。
等到决赛的时候,就让他们看看!
邵星束愤愤地想,心底又响起了昨夜在湖边听到的那个声音。他摇摇头,进入厕所。
想上厕所当然是托词,邵星束只是不想再看着那些人稳操胜券,似乎蝼蚁们根本无力反抗的模样。
“我……不喜欢。”
邵星束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凉水洗了把脸。
等他再抬起头时,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