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渐渐变阴,燥热的夏风都变成了带着凉意的湿润凉快的风。
那名少年先是环顾了一段周围的环境,然后用如梦似幻的声音说着话。
“这里曾经是我家的道场。”
“啊……是吗?我以为这里废弃了,所以才进来的,如有打扰……”
邵星束朝那少年点点头,脚尖微动,似要离开。
“没关系,”少年朝星束微微一笑,像是对自己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已经出让,不再是我家的东西了,我也是今天有空才过来看看。”
少年绕着庭院的四面墙缓慢步行,他的手在那粗糙的墙面上划过,像是在回忆幼年时在这里修行的过去。
“我们家在我七岁的时候,就举家搬迁国外,因为比赛才回来。”
“是吗?你的话听起来一点口音也没有。”邵星束寒暄。
“嗯,虽然到了国外,但爷爷说我们不能忘本,所以到现在我们都是地道的帝都口音。”
少年走完了庭院,到邵星束面前站定,正好站在邵星束对面空置的那个圈里。
“这个圈,是爷爷给我们画的。不管是谁,只要站在这个圈里,和对面的人就是对手了。”
少年微笑着看向邵星束,他把手上拿着的西装外套往外一扔,朝邵星束微微躬身,朝前缓缓伸出一只手。
邵星束知道,这是八极拳的起手式。
“既然是对手,我们总要比一场,对吗?未来的对手?”少年朝邵星束微微一笑。
邵星束则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彻底阴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将天空一层又一层地覆盖。
帝都久夏的酷暑,终于在今天迎来了一场阵雨。
“我记得……你好像是那个白蛇队里的人,叫江随隐?”
邵星束举起双手,做出招架的姿势。他没有逃,也没有说现在不是比赛的时候,而是直面着这上门的敌人。
“是,邵星束,”江随隐赞赏地看着邵星束,“你很好,我喜欢不逃避的敌人。”
道场外的巷子里,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的老者,缓缓举起手里的红色油纸伞,在第一滴雨落下前撑到头上。那滴雨水“滴答”一声,落在红油纸伞上,随后雨水连点成线,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摔在伞面。
伞下的老者隔着雨幕看着道场,耳朵微动,像是能从这嘈杂的雨声中,听到道场里的动静。
“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取自淮南子。意思是,这劲力能达四面八方。”
道场上的直直落下的雨幕突然向半空中弹起,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那雨幕一掌击开。
接着,那雨幕不断上升,最后连半滴雨水都落不到道场之中。
道场里,江随隐依然保持着起手式,看着站在他对面的邵星束。
邵星束的手臂上已有点点淤红,但他依然没有退却,双眼不闪不避,直视着江随隐。
“为什么不出你的百样神兵?”江随隐笑道。
“因为……你也没用自己的超能力,我不会占便宜。”
邵星束甩了甩因与对方的拳头相击而有些发麻的手臂,他知道论拳脚,他不是江随隐的对手。
可那又怎么样?
谁要逃啊。
十八岁的少年咬着唇,倔强得就像恐惧永远也不会降临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江随隐:呀,真可爱。
邵星束:好麻好麻好麻!!
邵鹤:对不起,这是我的锅。
白蛇: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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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雨水噼里啪啦直下, 一点也没怜惜道场中那两个无伞的年轻人。
邵星束看得出对方劲力之强, 只能在场地中左闪右避,不能硬扛。
对面挥拳而来的江随隐还穿着衬衫西裤和皮鞋,看起来文质彬彬,就像平常连吵架都不会跟人脸红的公子哥。
但江随隐每挥出一拳,都会刷新邵星束的感官。他在这漫天雨幕中以极快的速度挥拳击掌, 把从天而降的雨幕刹那间全数弹反击飞,邵星束再看到江随隐靠近, 就立刻后撤躲避。
然而江随隐就像一道捉摸不透的青烟,一击不中之后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脚不沾地地追了上来。
雨水啪嗒落下,击打在翠绿的树叶上, 细长的透明水流沿着瓦片倾泻而下,穿过房檐, 一条细小的水柱撞向地面,溅起数十厘米高的水花。
邵星束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就像被猛兽追逐,他的速度要更快, 角度更精准,甚至要在雨滴落下之前就避开身后的攻击!
房檐上, 屋檐下, 廊柱后,邵星束一个呼吸间就在三处地方起落,他放缓呼吸, 让身体和关节尽可能柔软,这样才能在身后的劲力发来的瞬间闪开!
邵星束贴在墙边,在他身侧一厘米处的那面墙,已被人轰穿了一个大洞。
邵星束听着砖石咔啦咔啦崩坏摔落的声音,看着江随隐说:“这不是你家的道场,你要记得赔偿。”
“当然,”江随隐笑道,“钱已经准备好了。”
在江随隐说话的时候,邵星束突然自他眼前消失,江随隐下意识朝身后看去,结果对方并没有如套路般出现在他身后偷袭。
等江随隐听到右侧那雨滴落下参差不齐的声响时,他转头看向右边,就看到一条长腿朝他面门踢来!
这一脚的力道,速度,角度都无可挑剔,邵星束在隐忍了这么久后,终于让他逮到了反击的空隙!
江随隐闪电般举起双手格挡,那腿便稳稳地落在了双手之间,像是挡住了。
“哇,你真是吓了我一跳。”江随隐盯着邵星束赞叹道。
“如果真的被吓到了,倒是别挡个正着啊。”邵星束哼了一声。
“我可不想脑袋突然在脖子上飞出去。”江随隐无奈地笑了笑。
倾盆大雨把两人的衣服都打湿,邵星束夏天穿着轻薄的长裤,踢击的时候裤腿稍微往上卷起,露出少年伶仃的脚踝。那冰凉的雨水沿着脚踝滑过线条流利的小腿,再到那像是能让人一手扣住的膝盖,然后继续沿着膝盖的倾斜面持续向下,流到了……
江随隐棕色的眼珠一颤,他突然抬手一扬,推开了邵星束,自己则动作利落地往后一退,与邵星束拉开了距离。
江随隐因爷爷的缘故,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收集邵星束的情报。
邵星束在参赛者里也算有名,除了他那堪称神话一般的超能力,还有他那引人注目的样貌,以及……他的桃色新闻。
也不算桃色,应该说是邵星束身边总有男性喜欢围着他,向他示爱,但这生着多情脸的少年,却像是木头一样,对那能让万物复苏的春情,半点没有察觉。
一开始江随隐只通过照片和视频认识邵星束,觉着这小孩的人际关系有些夸张。
等真见上了,与他说过话,还动了手。江随隐也不免被这伶仃少年身上的蓬勃的少年气所吸引。
倔强,无所畏惧,那双如琥珀宝石,如蜂蜜般要将人融化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不管那是什么场景,总会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美人最诱人的地方,在于他的不自知。
邵星束当然不知道江随隐脑中的哲♂学想法,只警惕地看着江随隐,提防对方突然暴起。
道场外突然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
“随隐,回去了。”
这话一出,原本肌肉紧绷的江随隐便把手轻轻放下,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
“好的,爷爷。”
“自己突然上门要打架,没打完又要走,”邵星束挑眉,“怕了吗?”
江随隐把黏在脖子上的马尾往后甩去,朝邵星束走过去。
“生得这么好,性格却这么好斗,是遗传你的爷爷吗?”
江随隐突然提到邵鹤,邵星束不由怔愣了一瞬,江随隐就突然近身,握着邵星束的手,把邵星束把因之前受了他一击而脱臼的左手手腕咔嚓一声接好。
“我是和平主义者,今天也只是受爷爷的命令来会会你。真正的比斗,还是等到开宙城再说。到时,我们都用上超能力,真的比一场吧。”
江随隐头也不回的走出道场,一点也不担心邵星束从后偷袭。他知道邵星束不是这样的人,在刚才的战斗忠,也看得出这就是个爱正面刚的少年。
江随隐站在道场门口,在长长的巷道里看到了自己的爷爷。撑着红油纸伞,外号“白蛇”的江鸿,还有站在江鸿对面的那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邵鹤还有韩空若。
江随隐走到江鸿身边,转身朝邵鹤欠身鞠躬,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走吧。”
江随隐接过江鸿的雨伞,替他撑伞,两人便消失在这长长的雨幕里。
那两人离开后,天空中的雨也渐渐停了。厚重的云层在瞬间散开,躲在云后的太阳露了出来,热量蒸腾着地面房檐上的水珠,邵星束立刻就感觉到了燥热。
邵星束缓步走出来,拧着衣服的下摆,看到两人时不由吓了一跳。
“阿爷,韩空若?”
这个组合可够新鲜,邵鹤却没搭理邵星束,而是上下打量着让人不省心的孙子,见着没什么大伤,才松了口气。
“你之前不是说,有什么不对就第一个逃跑吗?”邵鹤瞪了邵星束一眼。
邵星束哈哈一笑,不与邵鹤眼睛对视。
“当然是因为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您怎么和……韩空若在这?刚才我虽然没出来,不过在门口看到了点东西,您好像和江随隐还有那位‘白蛇’认识?”
邵鹤轻咳一声:“……咳咳,我就是出来散步,然后在路上遇到了这小伙子。”
韩空若接着邵鹤的话说道:“我安排在这片社区的人汇报说有人来访。”
其实算不上汇报,应该是被突然来访的江随隐全部打倒之后,还有意识的人声嘶力竭的求援。
韩空若看着眼前湿哒哒,衣服全贴在身上的邵星束,突然把穿在身上的衬衫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邵星束肩上。
韩空若每天的衣服都是兔兔们找好给他穿的,从小和韩空若一起长大的兔兔,也有一种“虽然不是妈妈,但我觉得你冷就是冷”的心态,因此韩空若大夏天也有一件薄衬衫外套。
幸好韩空若大部分时间都在有冷气的室内,也从来不热。
这次他有些庆幸自己带了这件外套,能让邵星束穿上。
邵星束刚看着身上的外套,刚想说用不着,把T恤脱了就好,却发现韩空若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向沈飞乔告白后,终于有了点那方面意识的邵星束,把小外套裹紧了。
……算了,还是穿着吧。
“阿爷,我们回家,等我洗完澡,还有话要问您。”
要问的当然是邵鹤和“白蛇”的关系。
邵鹤轻轻点头,韩空若则转身跟着那两人往回走,他接起从刚才就一直震动的电话,听到属下汇报“人已经离开这里”。
邵星束在洗澡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已经开始好转。因为用双臂招架了许多次江随隐的拳头,邵星束估摸着骨头肯定裂了点缝,不过超能力者的自愈力本来就强,应该很快就能完全愈合。
等邵星束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出来后,前院韩空若正和邵鹤一起喝茶。
空气像冻结一般安静,韩空若只不停地给邵鹤续茶,邵鹤这期间已上了两回厕所。邵桐和姜小牙像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制住邵鹤,都像看戏一样,脸上表情十分津津有味。
“好啦,我已经喝够了。”邵鹤忍不住抬手示意韩空若放他一马。
韩空若便把茶壶放下,没有再去添水。
“阿爷。”
邵星束来到邵鹤身边坐下时,邵鹤松了口气。
“既然好了,我就来说说吧。你今天说起‘白蛇’的时候,我就有点熟悉,等查了人,才发现还真是我认识的那个。”
“你们有旧怨?”邵星束回忆着江随隐的话,直切要害。
“……应该说,我年轻的时候暴打过他好几次。”邵鹤爽朗一笑。
年轻时的邵鹤脾气比现在更任性,超能力者寻上门打架,他从没拒过。
那个外号“白蛇”的江鸿,就被邵鹤不知道打爆过多少次。邵鹤当然不知道江鸿是帝都八极拳道场的继承人,只觉得这人气性可真大。
打一次不服,过三月又来,过三月又来,简直比春夏秋冬来得还准时。
“我们做朋友吧。”
邵鹤想着按着不打不相识的套路,现在总该交朋友了吧?
谁知江鸿不愿意,他长得白,性格又像记恨的蛇一样咬着人不放,他只想咬死邵鹤,才不交什么朋友。
行叭。既然不交朋友……邵鹤就又把江鸿暴打了一顿。
之后邵鹤因邵家的事去了南州,好几年都没见着江鸿。等到邵鹤的儿子能上幼儿园后,那阴魂不散的江鸿又出现了。
“比一场!”江鸿气势汹汹道。
“不行,我得送儿子上幼儿园。”好爸爸·邵鹤义正言辞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