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那个男人是隔壁县的,陈嘉敏和他也只见过几面,都是对方来找的她,有关他的情况都是老婆子告诉她的。
赵冶笑了笑:“实际上那男人是个赌棍,赌输了就喜欢打老婆,他前面的老婆就是被他打死的,按理来说,这事在当地应该很多人知道才对,只要一打听绝对能打听出来。”
可是老婆子却告诉她,那男人前面的老婆是病死的?
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陈嘉敏面上一白。
赵冶一向喜欢送佛送到西,他扫了一眼陈嘉敏的脸,话音一转:“你家最近是要拆迁了吧!”
“拆迁?”陈嘉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没有啊?”
等等——
陈嘉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老婆子是在一个月前突然起的给她再找一个对象的兴致,那个男人住在隔壁县,如果她真的和对方结了婚,到时候肯定是要搬到男方家去住的。
到那时,只要老婆子说上几句好话,她肯定会把家里的房子送给她住。
等到事发那天,老婆子大可以带着拆迁款远走高飞,至于她,落到那个男人的手里,到时候还有没有命都是两说。
也就是说老婆子早就知道她们家要拆迁了,特地瞒着她,她不仅想骗走她的拆迁款,还想要她的命。
想到这里,陈嘉敏有些崩溃,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婆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婆子和刘神算已经懵了。
赵冶好心替她回答:“因为她恨你!”
“恨我?”陈嘉敏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白,喃喃自语:“你恨我?”
陈嘉敏和老婆子的关系比较复杂。
她和老婆子的独生女小楠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然而就在十年前的冬天,她陪着小楠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商场不幸发生了火灾,她和小楠一起被困在了一家店铺里。
等到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濒临死亡,而小楠的状态还不错,于是消防员选择了先救她。
只是没想到后来情况生变,小楠不幸身亡。
“你凭什么恨我?”陈嘉敏咬牙切齿,泪流满面:“小楠死了,我也不想,可那能怪我吗?”
但她也是愧疚的,所以小楠死后,她把寡居的老婆子接到了身边赡养,这一养就是十年。
九年前,她的前婆婆病重,没过多久,老婆子也病了,为了照顾老婆子,她只能是抛下了前婆婆,就为了这事,她前夫和她离婚了。
现在看来,恐怕当初老婆子也只是在装病而已,为的就是毁了她的人生。
难怪当初老婆子成天的喊疼,去了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病因。后来她离婚了,老婆子的病却慢慢的就好了。
不知道是该说她被愧疚蒙蔽了双眼,连这点低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还是该说老婆子太会演戏了,明明恨着她,却总是能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让她根本升不起一丝怀疑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被“小楠”这两个字戳中了痛点,老婆子睚眦欲裂:“你给我闭嘴,要不是因为你当时装晕,骗取消防员的同情,让他先救你,我的小楠怎么会死?”
她可怜的女儿,她当时才二十一岁,就这么死了,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还没有结婚生子,她就这么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陈嘉敏的错。
陈嘉敏看着老婆子,惨笑不已:“我把你当亲妈一样奉养了十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老婆子恨恨地看着她:“你要是不心虚,怎么会愿意赡养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已经没有赵冶什么事了,他退出人群,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准备偷偷摸摸溜走的刘神算身上。
下一秒,一颗石子自赵冶脚下飞射而出,正好打在刘神算的膝盖上。
只听一声惨叫,刘神算直接扑倒在地,摔出了一地的黄牙。
旁边围观的路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几人的三言两语里大概猜出了老婆子和刘神算设局算计陈嘉敏的事情,看见刘神算想逃,一群人当即围了上去:“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看见这一幕,赵冶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第二章
赵冶在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去哪儿。
柳市财经学校肯定是不能去的。
事实上,柳市财经学校是国内排名靠前的金融类大学,赵家把他塞进去估计也废了不小的力气,不过想想也知道,他们这么做,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想要补偿赵冶,只不过是想把赵冶远远的送走,顺便再往善待兄长遗孤的好名声上添块砖罢了,毕竟赵冶都“坏”到这种程度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他。
可想而知,赵冶要是真去了柳市财经学校,等待他的绝对是另一个地狱。
更不可能回赵家,那是自寻死路。
毕竟他才刚刚穿回来,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对抗得了赵家,相反,赵家想要碾死现在的他,依旧轻而易举。
这是事实,所以赵冶很冷静。
他养父倒是给他留了一套小房子,不过早在他被赵大姑带回京城之前就已经拆了。
所以一时之间,赵冶竟无处可去。
最主要的是,他没钱了!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赵冶突然有些感慨。
因为他上一次为钱发愁的时候还是五六千年前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赵冶不由加快了脚步,想找个地方避雨。
结果一转弯,就撞上了一地的纸活和一幅搭好的棺材杠子。
再往前,低矮的平房前,立着一座高大豪华的灵棚,灵棚外边的马路上聚集着十几个头上或者手臂上绑着白布的人。
显然,这户人家今天有人出殡。
也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马路上的十几号人更是鸡飞狗跳,只是他们并没有躲进旁边宽敞的灵棚里,而是和赵冶一样,跑向了对面人家的屋檐下边。
灵棚上空的乌云似乎格外浓密。
赵冶目光下移,灵棚里,一副棺盖上竖着七根铁钉的棺材,一头大一头小,架在两条长凳上。
他收回目光,向旁边的大婶打听:“婶子,这都快中午了,棺材怎么还没出门?”
按照华国的风俗,出殡当天,棺椁一般都是早上八九点出门,十点左右抵达墓地,中午则是主家宴客的时间。
这位大婶估计是个话匣子,心里正有话没处说,赵冶这么一问,她也不管赵冶是什么人,当即就说开了:“这家人姓刘,一共三兄妹,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今天要出殡的是他家的小妹,六天前出车祸死的,听说肇事司机赔了五六十万。不过,她家里人都不太讲究……”
小妹尸骨未寒,做大哥的直接在灵堂上闹了起来,说他家条件最差,赔偿金他应该拿大头,做舅舅的还没喝醉呢,就炫耀开了,说他准备下个月就拿分到的赔偿金做彩礼相看一个新媳妇,两人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
不过这些事,大婶没打算告诉赵冶,毕竟是亲戚,看热闹归看热闹,家丑不可外扬。
“这不,把小妹给气着了——”大婶只敢隐晦地指了指灵堂里的棺材,同时压低了声音:“早上给她盖棺的时候,棺材钉钉到一半就钉不进去了,电钻都用上了,还是没用。”
出了这样诡异的事情,胆子小的当场一哄而散,只剩下她们这些沾着点亲戚关系的还在苦苦坚持,却也不敢再靠近灵堂哪怕半步。
听到这儿,赵冶眉头一挑。
刚说自己没钱了,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哪知道下一刻,赵冶就发现灵堂里还杵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白胡子老道。
大婶继续说道:“刘家人也怕了,连忙打电话把灵真道长从县里请了回来,这会儿就等着他的小徒弟把他的家伙什送来了。”
说着,她探出头看向马路尽头:“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到了。”
同时,她也不忘向赵冶解释:“我们镇上有座青川观,灵真道长就是观里的观主,他可是个有真本事的……”
赵冶听了,却不免有些失望,因为到嘴的鸭子飞了。
——这家人请了个道士回来,他自然也就不好插手了。
也就在大婶热情地向赵冶介绍着刘家的情况的时候,灵棚里,瘦杆似的刘老大腿软得跟面条一样,明明这会儿灵棚里的温度只有二十来度,他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怎么还没把东西送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像外面那群亲戚一样,远远躲起来。
可是谁让他是小妹的亲哥哥呢,他要是敢跑,以后他就彻底甭想在镇上待了。
他说:“道长,要不,您再打个电话催一下。”
可是没人搭理他。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刘老二眉头紧皱,手里握着一个矿泉水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灵真道长则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棺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别看他在附近还挺有名气的,但他这名气是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实际上他就是个半吊子,之所以能闯出这点名气来,纯粹是因为他师傅给他留下的一柄法剑和一堆符纸,正是靠着这些,他才安然混到了今天。
毕竟是小地方,一年半载的也不见得会发生一件灵异事件,而且以往,灵真道长处理的最多的就是小孩掉魂、鬼打墙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
像是今天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师傅留下的法器在,有什么好怕的!”
灵真道长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即便如此,他心底的不安也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呼喊声:“来了,来了!”
灵真道长赶忙迎上去。
刘老三也瞬间松开了手里被捏瘪了的矿泉水瓶,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师父,给——”
小道士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道袍,一块红到发黑的斑印几乎遮住了他整个额头和左脸,一直延伸到脖子上。
他上气不接下气,将怀里的包裹递给灵真道长。
“好好好。”东西一入手,灵真道长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檐下刘家的一干亲戚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你们说,这回那棺材钉能钉进去吗?”
“肯定能,灵真道长可是有真本事的。”
“欸,小妹这辈子投生到刘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不是,摊上了刘家舅舅和刘老大这样的亲戚。”
“好在刘老二是个好。”
“那是,听说这小妹的丧事可是他掏钱一手操办的,又是请戏班,又是请腰鼓队的,看这架势,花了得有七八万吧!”
“我看不止,现在戏班和腰鼓队贵着呢,还有昨天中午的大席,上的可都是大鱼大肉,我看至少得这个数……”说话那人伸手比了个十字。
“嚯,十万啊,他可真舍得!”
“毕竟是大学生,见过世面的。而且听说他又升职了,现在一年能挣四十万。”
“难怪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小妹办丧事,要是我家那小子能有他一半出息就好了。”
听到这儿,赵冶若有所思。
另一边。
灵真道长打开包裹,抓出几张符纸,忍着心疼,一张一张贴到棺材上。
他师傅留给他的符纸本来就不多,这是他最后一点家底了。
做完这些,灵真道长扭头看向刘老大和刘家舅舅,怒声说道:“你们俩还不快过来跪下给小妹赔罪!”
他和外面那些刘家的亲戚一样,把今天的事情归咎到了刘老大和刘家舅舅身上。
“什么,你要我给小妹下跪?”刘家舅舅第一个不愿意,在他看来,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道理。
刘老大也是百般的不愿,因为不想再靠近那口棺材。
灵真道长面上一黑,都这个时候了,这两人还不知悔改。
他骂道:“要不是你们做的那点蠢事,事情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不跪?行,那这事我也管不了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抱起包裹,转身就走。
刘家舅舅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给他甩脸色,他骂骂咧咧:“你什么意思……”收了他家的钱,就想撂担子?
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刘老二一边拉住灵真道长,一边冷眼看着刘老大和刘家舅舅:“怎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非得等小妹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们算账,你们才肯老实点是吧!”
听见这话,刘老大和刘家舅舅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刮了进来,灵棚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六七度不止,在心虚的人眼中,这似乎是刘小妹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刘老大猛地缩了缩脖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张望着四周,瞳孔里满是惊惧:“跪,我们跪还不行吗!”
刘家舅舅头皮一麻,没不敢再唱反调了。
就这样,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走到棺材前面,跪了下去。
“小妹,都是我们不好,我们给你磕头赔罪了!”
两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怕刘小妹真的回来找他们算账,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刘小妹磕了个头。
没成想下一刻,两人一抬头,正对上刘小妹的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