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赵栖问萧世卿的打算,梅川肯定是要继续找的,关键是该拿赵桥怎么办。
萧世卿弯了弯唇,道:“赵桥和东瀛太后……有意思。”
“这个东瀛太后几岁了,亏他能下得去……手。”
“若我没记错,他应在而立之年,”
赵栖惊讶道:“她居然这么年轻?可是东瀛的皇帝不是和朕差不多大吗。”
“东瀛皇帝并非太后亲子,太后乃东瀛先皇病重时为了冲喜续的弦。”
“那难怪了。”赵栖憋屈道,“难道就这么放了小桥?”
萧世卿问:“皇上要杀了他么。”
赵栖一愣,“那倒不至于。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萧世卿想了想,“有一个办法,可让别人替皇上出手。”
“谁啊。”
萧世卿叫来侍从:“写一份信,送往东瀛皇宫,交给太后。”
侍从问:“敢问丞相,信中要写何事?”
萧世卿微微一笑,“赵四公子的风流韵事。”
两人在煦春园不过住了三日,温太后已经遣人来问了五六次,萧世卿都以皇上龙体欠安为由把人打发了。赵栖忧心忡忡道:“依母后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明日她便亲自来了。”
萧世卿道:“如果她来了,你欲如何,还要瞒着她?”
赵栖很苦恼:“朕不知道。”
“你瞒不住的。”
“能拖一时是一时。”
萧世卿忽然道:“我不欲逼你太紧,但你也别让我等太久。”
赵栖一愣,“啊?”
萧世卿看着还未彻底开窍的赵栖,轻叹一声,道:“若太后亲至,你卧床见她即可。盖着被子,她看不出来什么。”
他们猜得没错,第二日温太后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煦春园。母子俩数月未见,赵栖还怪想她的,温太后更是一见到他就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回来如何就病了。”温太后坐在床侧,握着赵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好在没怎么瘦,好像还胖了点。”
赵栖尴尬一笑,“朕想着赶紧养好病去给母后请安,没想到母后先来看朕了。”
温太后转向一旁的程伯言,“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
程伯言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皇上得的是东瀛的一种怪病,丞相已请来东瀛神医,神医说皇上须静卧养病。”
温太后奇道:“好端端的,怎会得东瀛的怪病?”
赵栖呵呵一笑,这就要问他的好堂弟了。
“太后放心,神医说皇上只要按照他的法子静养,两月后定能痊愈。”
温太后心疼道:“竟还要两月。”
“不说朕了,”赵栖故作虚弱道,“母后近来可好?”
“好,都好。原来母后想着七夕将至,可以趁着乞巧节将那些个名门贵女请入宫中让你瞧瞧,谁想你竟一病不起了——唉。”
赵栖讪讪道:“母后还想着朕的婚事呢。”
“当然得想,此事拖不得。”温太后道,“母后还等着抱孙子呢。”
赵栖心道,你马上就可以抱了,真的。
“母后,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宫歇息吧。”
“还回什么宫,母后不回去了,就在煦春园陪着你。”
赵栖:“……”完了。
第78章
萧世卿说的对, 温太后这边瞒不住的。与其接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撒谎, 不如早点道出实情, 早死早超生。
可这让他怎么开口?!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少女,瞒着家长偷偷吃了禁果, 肚子都搞大了, 家长却还以为他是乖乖男。
赵栖内心疯狂挣扎, 几次话都到嘴边, 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温太后在煦春园住了下来, 她每日都要来看赵栖,偶尔还会亲自喂他喝药。赵栖含泪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安胎药,感觉自己喝的不是药, 而是满满的母爱,心里越发地愧疚。
赵栖的肚子六个多月时, 天渐渐入了秋,早晚都有些寒凉。龙蛋的胎动越来越频繁,沉重的肚子已经开始影响赵栖的正常生活。晚上经常起夜,腰也酸, 好在江德海有一门按摩的手艺,没事就给他按揉解乏。
赵栖侧卧在软塌上, 半眯着眼享受按摩带来的酸爽感, 龙蛋倏然的一个踢动,让他皱起了眉头, “哟, 小家伙睡醒了啊。”
江德海:“皇上说什么?”
“朕和小公主说话呢。”赵栖一手撑着脑袋, 一手摸着肚皮,“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好想快点卸货。”
有人说卸货后带娃比怀孕时更辛苦,但赵栖不怕,萧世卿早给小公主物色好了嬷嬷和乳娘,等下完龙蛋,他以后就和其他爹爹一样,只管逗娃教娃,其他的有的是人帮他操心。
江德海笑道:“皇上给小公主取好名字没?”
赵栖脸上洋溢着父爱的光辉,“想好啦,叫……”
这时外头响起小紧子的声音:“皇上,皇上——”
赵栖的第一反应是温太后又来看他了,忙道:“快扶朕去床上!”
等赵栖在床上躺好,用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肚子,小紧子才跑进来把话说完:“丞相来了。”
赵栖松了口气,懒得再起床,把被子一掀,方便龙蛋和她爹打招呼。
自从温太后搬来煦春园,萧世卿和他独处的时间就少了不少。温太后在的时候他不能来,平时也有繁重的政务占据他的时间。但无论如何,萧世卿每日都会找机会来看赵栖一次,和他说一些朝政上令人心情愉快的“好事”。
例如南方的洪灾已经彻底结束,百姓们逐渐过上了正常的日子。于沉水在治水一事上确实是那个难得的人才,因势利导,以疏代堵,筑坝分水,修渠引水,将水流引入平原,灌溉农田,变害为利。想来不出一年,淮水两岸便能迎来一次大丰收。老百姓的钱袋鼓了,国库也能进账一大笔。国库有了钱,将来无论有什么仗要打,他们都不带怕的。
萧世卿走了进来,在看到赵栖的一刹那,身上常带的高处寒意收了一大半,“皇上。”
赵栖懒洋洋道:“哦,丞相来了啊——赐座。”
萧世卿笑了笑,“谢皇上。”
那套君臣的把戏赵栖还没有玩够,不叫萧世卿“哥哥”不说,还爱在萧世卿面前摆帝王范儿。这不能怪他,他被压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当然要趁机过过瘾。
萧世卿在床侧坐下,“今日感觉如何?”
赵栖想说朕赐你的座是一旁的小凳子不是朕的床,可对上萧世卿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回答他:“小公主一直踢朕,搞得朕昨夜半宿没睡,黑眼圈都要熬出来了。”
萧世卿再是心疼也无能为力,只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赵栖不屑,“就这,就这?你就光说说啊。”他算是明白了,最没用的母婴父婴用品——孩子她爹。
萧世卿轻笑一声,“那皇上想让臣做什么。”
赵栖低着头,声音低如蚊呐:“想你多陪陪朕。”
萧世卿一时没听清,“嗯?”
赵栖轻咳一声,别过脸,“没什么。”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萧世卿的陪伴,又或者是孕晚期不能见外人,又哪都不能去,太过无聊,赵栖每日最期待的事情是吃饭,第二期待的就是和萧世卿的相处时光。
说来也怪,两人在龙舟上朝夕相处时他一点都不觉得萧世卿稀罕,甚至有时还嫌他碍眼,想独自待着,而现在他看萧世卿怎么都觉得看不够。
这当然和萧世卿逆天的颜值有关,但更多的是他自身心境的原因。
赵栖再问自己,喜欢吗?
唉,孩子都要生了,再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没说一会儿话,温太后便来了——这次她是真的来了。萧世卿不慌不忙地替赵栖盖好被子,起身迎驾。
温太后心情似乎不错,见到萧世卿,笑道:“丞相也在呢。”
萧世卿道:“臣来向皇上述职。”
“那刚好,你也替皇上看看。”
赵栖问:“看什么啊母后。”
温太后转身道:“云岫,让他们拿上来。”
三名太监走上前,每人手上都捧着几卷画作。云岫解释道:“皇上在卧床养病,乞巧节的宫宴办不成,但皇上立后选妃的大事不能耽误。太后特意让画师为每位贵女作了一幅画,请皇上赏阅。”
赵栖心里一紧,偷偷观察萧世卿的脸色。萧世卿看上去一如平常,好像早就料到了此事。
赵栖勉强笑了笑,“母后,朕有点累……”
“又没让你动。你躺着赏个画而已,能费多少劲。”温太后不由分说道,“先让皇上看看温国公的小孙女。”
画卷在床前缓缓展开,赵栖看了一眼,捂着眼道:“哎呀,朕眼睛疼,怕是看不了了——”
温太后气笑了,“皇上,你如今都快二十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赵栖透过指缝偷瞟了萧世卿一眼——这人是被沉默了吗,竟然一句话不说,干愣着看他好戏?他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装模作样了,放下手道:“母后,朕不想要皇后。”
萧世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太后的眉头却蹙得死紧:“胡说,你不想要皇后,你想要什么?”
赵栖欲言又止,“反正朕不想成亲。”
温太后的眉眼凌厉起来,“栖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赵栖刚想说话,萧世卿终于开口了:“皇上暂时不能大婚。”
温太后的矛头瞬间转向萧世卿,“丞相这是何意。”
“就是太后听到的意思。”
“丞相不是一直赞同皇上早日大婚的么,”温太后不解道,“这几位贵女的名单还是你拟的呀。”
虽然不是时候,但赵栖想到当初萧世卿给他找老婆的事情,还是有那么点幸灾乐祸——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萧世卿道:“此一时彼一时。”
温太后更迷茫了,“此时和彼时有何不同。”
萧世卿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某人,低声一笑。彼时,他视天子为傀儡玩物;此时,他视赵栖为心中宝物。今日大宝贝说不想成亲,那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两人的反应逃不过温太后的眼睛,“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太后,是臣不想让皇上大婚。”萧世卿道,“与皇上无关。”
赵栖一愣。萧世卿是要干嘛,把所有事揽到他自己身上么?可即便这样,大婚的事非比寻常,就算温太后对他所有忌惮,在这事上也不会让步的呀。萧世卿这是智商突然下线了么?
温太后沉默片刻,道:“你们都下去。”
宫女太监悉数退下,只剩下他们三人。温太后道:“这里没有外人了。世卿,你可以把你真正的用意说与哀家——你为何不想让皇上立后?”
赵栖以为萧世卿要说出自己揣了他龙蛋的事,不免埋怨他怎么不和自己事先商量一下,这不是又完全忽视他的意见了么,没想到萧世卿只是平静地说:“不为何,臣就是不想。”
别说赵栖,连温太后都惊呆了,“所以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萧世卿不置可否。
温太后的怒气已然压不住,她用力拍桌,正要质问个清楚,却被萧世卿先发制人。
“臣愿交出天机营手令,京城禁卫兵权,另一半虎符,以及宰相绶印,只求太后不要勉强皇上选后。”
此事太过意外,以至于母子俩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机营手令,京城禁卫兵权,调集各地大军的虎符以及宰相绶印,此四者是萧世卿手上最大的筹码,没有其中任何一个,他的权利都会受到不小的掣肘,而萧世卿却说,他一个都不要了。
在赵栖眼中,萧世卿和“权利”两个字是捆绑在一起的。只要他想,赵家的江山他唾手可得。他迟迟未下手,不过是因为相比皇帝的虚名,他更享受幕后操纵,挟天子令诸侯的快感。
萧世卿是一个权臣,一个让皇室忌惮又无能为力的权臣。这样一个权臣,将权利还给皇室,会有什么下场连赵栖都能想到。
萧世卿这他妈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赵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丞相怎么学朕开起玩笑了。”
“臣没有开玩笑。”萧世卿似笑非笑,“皇上,没有了这些,臣才能好好奉行君臣之道。”
赵栖急了,“萧世卿!”
温太后朱唇微启,“栖儿,让丞相说下去。”
“臣要说的均已说完。”萧世卿道,“请太后定夺。”
“母后,别听他瞎说——他是有阴谋的,你别中他的奸计啊!”
温太后也不相信萧世卿真的会杯酒释兵权,迟疑道:“世卿,你……”
萧世卿道:“臣之言,字字无虚。”
“可是究竟是为何?”温太后道,“你把这些交出来,真的只是想暂缓栖儿的婚事?”
“嗯。”
温太后深知萧世卿不想说的话,再如何问也得不到答案。她想了想,问:“你想缓到何时?”
“缓到皇上看清自己的心意。”萧世卿勾了勾唇,“只要皇上说想立后,此约即刻作废。”
“萧世卿,你犯什么傻!”赵栖嚷嚷道,“你这么做,将置萧家于何地?!”
温太后道:“这不用担心,哀家和萧夫人感情甚笃,就是看在她的份上,哀家也能保萧家一世荣华。”
赵栖瞪大眼睛,“母后,您不会真的要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