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阿宁之前告诉他的,他来自很远很远的世界。那个世界,迦楼不可能前往,也一无所知。
【你在害怕。】
脑海内的声音再度开始,这一次,“祂”似乎窥探到迦楼的内心,直指要害:【你害怕失去他。】
他害怕吗?
但是,阿宁已经不会回去,他会留在草原上。
“迦楼大哥!”
熟悉的呼唤声,响在耳边。脑海内的“祂”迅速褪去,迦楼睁开眼睛,低下头来,温柔舌忝了舌忝他的长毛。
邵以宁抬头看着他:“大家都没事。”是他有点太紧张了。
……不知何时,他已经把大草原当成了家。把狮群的狮子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因为雨水还没停,一来一去,小猫咪身上又有些湿润,把长毛打成一簇一簇的小绺。黑豹舌忝了舌忝,顺势要向下,邵以宁赶紧打断他:“迦楼大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咳咳,舌忝、舌忝肉垫什么的,得找个周围没“眼睛”的地方。
两只动物一黑一白、一前一后,熟门熟路去了山洞。这边地势较高,下雨也颇为干燥,是个暂且休憩的好地方。
湿答答的爪子现在觉出不舒服来,邵以宁赶紧抖了抖浑身水珠,轻轻一跃跳上了石台。
他心虚看了眼还在整理自己的大黑豹,决定趁迦楼还没上来,先下手自己舌忝干净。
这样……迦楼大哥就不会再舌忝自己肉垫了吧?
毕竟,太羞耻了。
邵以宁主意一定,赶紧埋头开始自己弄。
他小脑袋上上下下,不知不觉舌到了柔软腹部,洁白的长毛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而后隐约露出粉色的皮肤。而后,他又继续往下、再往下,舌忝到了很少打理的小腹。
小猫咪的两条后腿已经张开了,一只翘得高高的,一只摊平直直的。是猫科动物舌忝毛时常有的动作。但在这里,小猫咪做起这些姿势来,格外憨态可掬。
黑豹已经利索抖干自己,不知不觉,目光锁定了阿宁。
……阿宁的猫形态,真可爱啊。
他情不自禁走了过去,若无其事躺下了——躺下来,刚好用整个身体围住了小猫咪。
黑豹腿长,腹部一直在下面,并没有沾染到雨水,保持着干燥。此时大猫暖烘烘靠近,随即带来难以抗拒的温暖。邵以宁只觉得背后一热,皮毛相贴,立刻没忍住本能,开始打小呼噜。
猫的呼噜声,其实很响。
安安静静的山洞里,一黑一白依偎着,近处是小猫咪规律起伏的呼噜声,远处是滴滴答答的落雨。大自然的白噪音与之交融,邵以宁打个哈欠,开始犯困。
……好困哦。
一整晚又是幻境、又是考验的,他都没怎么睡觉。猫可是一天打盹十几个小时的,睡眠不足,小猫咪也会长不高的。
他圆滚滚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也开始发沉。但就在这时候,他一个激灵,想起还有话没说。
邵以宁赶紧爬起来,粉嫩肉垫踩在迦楼身上,眼睛也圆溜溜的:“迦楼大哥!”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黑豹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眨不眨看着他。
绿眼眸中有十分的温柔。邵以宁下意识甩了甩泛红的耳朵,强行把正经事拉回来:“那个,就是今天晚上,咱们在幻境里发生的那些……”
第一层,是幻境,第二层,是只有邵以宁单独体验的“考验”。
他事无巨细,把所有的经历都和迦楼说了。包括他自己梦境中回到原来世界,见到父母的那些。
……当然,该省略的部分,还是稍微省略了一些的。
比如,什么学长、什么追求者。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说着说着,把这些部分简单忽略了过去。
可是,迦楼略一思索,就知道了。
在他心中,阿宁是很好很好的。如果那个梦境那么真实,阿宁一直单身孤零零的,他觉得不可能。
那……阿宁是为什么选择一个人生活?
他心中疑惑。
邵以宁已经讲到尾声。
“然后,那位就告诉我,水潭是出口。就……把我弄出来了。”
“迦楼大哥,我在想一件事。”
“动物们提到的神,和我遇到的这位,似乎有些区别。”
“……你怎么看呢?”
他习惯歪头,刚巧重心不太稳当,歪倒在迦楼身上。很舒服,干脆没起来。
小猫咪小小的重量压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可与此同时,迦楼又觉得很重,重得像他的全世界。
他垂眸凑近,舌忝了下邵以宁的额头,低声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黑色长尾微微甩动,他努力不去想身上的阿宁,转而思索阿宁提到的这些细节。
邵以宁耐心在等,等他和自己讨论。
他等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个大哈欠。片刻后调整姿势,整个身体盘成了一个圆,勉强撑着眼皮。湿润的粉色鼻尖,仅仅与迦楼分寸距离。后者鬼使神差,忽然靠近,舌忝舌忝他的唇。
是唇。
邵以宁一怔,眼睛猛地瞪圆了:“迦、迦楼大哥?”
他怎么突然亲自己?还是不小心碰到了?
黑豹甩动尾巴,一时身体绷住了。半晌,他低声道:“我想亲你。”
邵以宁:???怎、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这么直接、这么干脆……这、这么直白就说出来了!
窗户纸噗通捅破了。大黑豹直勾勾盯着他——看那样子,还想继续。
……像幻境里那样。
动物形态也好,人形态也罢,都要亲。
说冲动也好,说蓄谋也无所谓,还是要亲。
亲亲这种事,怎么拦得住呢!
邵以宁耳朵爆红。
他万万没想到,迦楼的想法变了,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简单的“迦楼大哥”了。也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若说俩人的关系没有进展,那才是假的。
就是、就是不明白,他怎么学会了打直球。这一记,小猫咪差点玉碎山倾,脚都发软了。
若说是守门员,那他现在就溃不成军;若说是防御阵,那他现在就举手要投降了。他晕头转向,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幸好,他现在就是躺着的状态,看不出来他腿软。
迦楼却要趁势追击。
他不但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说出了这句话,还鼻尖亲昵蹭弄邵以宁的,与他呼吸交缠,轻声说道:“阿宁,可以吗?”
可以吗?
不知何时,他尾巴又来勾弄他的,俩人已亲密无间。
这一瞬间,迦楼竟有些无声的强势,但他的绿眼眸中,又满是体贴的询问。
好似,他一定要亲上来。
黑豹无声无息变换姿势,后腿轻微曲起,几乎完全笼住他的去路。邵以宁并没发现,还倒在他身上。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晚,靠在一起实在是最好的选择——小猫咪却没空想这个了。他满脑子都是纠结。
幻境之中,都亲过那么多次了,现在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呢?难不成,是因为当时没有记忆,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可迦楼又怎么确定,那个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呢?
他犹豫抬头,看向黑豹。
这一看不要紧,邵以宁吓了一跳!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迦楼的眼眸,不知为何竟闪过几分血红色。
……血红色,“神明”提到过,这样状态下的黑豹,不对劲。
第五十五章
“神明”还提到过,红眼眸的迦楼, 不要相信。
可是……
邵以宁停顿片刻, 忽然仰起头来:“迦楼大哥, 你别动。”
迦楼怔住。
小猫咪慢吞吞爬起来, 踩在他身上, 愈发靠近他的头部。而后, 他轻轻地、轻轻地……口勿了一下他的唇。
蜻蜓点水, 但瞬间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是阿宁除开幻境之外,第一次主动亲口勿他。
邵以宁碰了一下,赶紧缩回来, 害羞问道:“这样呢?”
这样呢?
这样当然是可以的。
迦楼一时呆住了。
他没想过, 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刻。
邵以宁主动亲亲完毕,自己却是最羞耻的那个。他差点用毛绒绒的小爪子,捂住脸。但好歹, 他还算克制, 佯装正经, 干咳一声道:“迦楼大哥,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光看现在黑豹的尾巴甩动的样子, 他都快舒服上天了, 怎么可能有哪里不舒服。
但是, 从邵以宁的角度, 黑豹的眸中, 仍然或多或少笼罩着一层血色。这让他非常担忧。
迦楼摇头, 他看不到自己的红眸。
小猫咪发愁了,怎么办呢?
从已知的线索来看,搞不好都是“祂”搞的鬼。可“神明”可能是没机会,始终没有说出完整的真相。他猜来猜去,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点。
好似所有珍珠都摆在面前,但就是少了串起他们的那根线。于是散落了一地,滚来滚去没个头绪。
他歪着脑袋,陷入沉思——刚想了一会儿,唇上忽然一热,再次有了触感。
很温热。
原来,是黑豹见他没动静,主动返回了一个亲亲。
亲亲亲亲亲!
邵以宁脑子一热,顾不得别的,马上扑了上去,也开始亲!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轮着一个、一个换着一个……
虽说是动物形态,可舌头又不是假的。幽静的山洞里、滴答滴答雨声的伴随下,小猫咪与大黑豹依偎在黑暗处、在寂静处,只有时不时黏糊糊的啧啧水声、与偶尔情不自禁的小哼哼。后来,毛绒绒与毛绒绒靠在一起,不知不觉睡着了。
邵以宁迷迷糊糊还在想:什么讯息?是不是睡着了、做梦了,“神明”就会再次出现呢?
这一次,他居然没料错。
睡梦之中,他果然来到已不再陌生的草地上。
是平和状态下的大树和草地。
中央的大树婆娑作响,绿意温柔笼罩着少年。邵以宁抬起头来,瞧着那个树洞。
然后下一秒,树洞不见了?
邵以宁愣住,他眨眨眼睛,难以置信盯着大树的树干。可树干粗糙、上下一致,怎么都看不到树洞的迹象了。
他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片刻之后,树后慢慢显出一个身影。
是个年轻男人。
见到他的一瞬间,邵以宁呆住了。
……这个男人,是“神明”。
无需开口自白、也不必验证,“祂”周身的气息已充分昭示了这一事实。邵以宁下意识站直了,刚要习惯性晃晃猫耳朵,却想起这是梦境,而他现在是人的形态。
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原本的人形态。
邵以宁:这个,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明”,还有点小激动。
“神明”向他走来。
他眸中是温柔,也是悲悯,更是宽大平和、包容一切也容纳了一切。当他站在邵以宁面前,邵以宁恍惚觉得,神就是神。
果然,神和“祂”是不同的。
而后,他说话了。“邵以宁,谢谢你。”
邵以宁。
不是阿宁,他叫的是他的全名。那个在这里没人知道的全名。
没等他发出疑问,对方微笑开口:“是,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
当时,邵以宁在原来的世界,确实是死了。“神”恰好遇到他的灵魂,于是将他“拉”进这里。
接下来,“神”为他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很长也很短、很久远也很近的故事。
……那是,这个世界刚刚诞生的时候。
神创造了世界,但有光就有暗、有正义就有邪恶,有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之下,就也会有魑魅魍魉暗藏在阴影里。
像上帝与撒旦、天使与恶魔,在这个世界,同样也有一位恶的化身。
“祂”与神是一体两面,出自同源,相当于同胞兄弟。是这个世界最初的阴影、邪恶与所有负面的集合。
神知道,他需要慎重对待他的兄弟。
他与“祂”友好相处,竭尽所能引导,起初他们相安无事,甚至有几分非神的骨肉亲情。
可是本质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被改变,在神明创造了动物们之后,神渐渐分心照顾动物们,忽略了对“祂”的看顾。这点疏忽,终究酿成了大灾祸。在神没有顾及到的地方,“祂”竟虐待了一只动物。
并且,“祂”将原因归结于神,巧舌如簧声称是神的过错——因为神太关注动物们,而忽略了兄弟,所以“祂”为此不满。
神生气了。
他与兄弟大吵一架,愤怒指责对方。在那之后,他以为“祂”会有悔改,还希望“祂”可以改过自新,给“祂”一次机会。
但神错了。
“祂”非但没有悔改,更是变本加厉,频繁招惹动物们。
动物们当时只有本能的善恶对应,并不知道这位是恶意的存在。他们只是单纯的以好对好、以恶对恶。在“祂”不怀好意对待动物们之后,动物们理所当然开始排斥“祂”。但动物们没有那么多心机,却反而被“祂”说成是被排挤。
几次之后,神才发现了“祂”的伎俩。二者不欢而散,在那之后,“祂”开始公开自己的恶意。
“祂”是神的同源所出,自然是了解神、与神有着相等的力量。在故意消耗神的力量之后,“祂”趁虚而入,将神重伤并且侵入了草原。